2007年1月25日,时年45岁的黄兰香在岳阳市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当选为新一任市长。
当时,参加会议的市人大代表共有411人,黄兰香得了395票,属于比较罕见的高票当选,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岳阳市各界对她担任代市长四个月“实习期”的认可。
作为一个女干部,也是湖南乃至全国范围内为数不多的女市长,她成了岳阳当地社会舆论关注的焦点。
出生在醴陵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的黄兰香当时一头利落的短发,身材挺拔,神采英毅,但并没有女性普遍的精致妆容,反而透露出一股朴素平和的气质。
论外貌,黄兰香并不算很出众的美女,但她的气质却十分清新从容,待人接物总是面带微笑,如同清水出芙蓉,因此也有人说“岳阳来了个美女市长”。
在市政协会议上发言
她刚刚到岳阳工作的时候引发了一阵舆论热议,有网友在当地网站上发帖说:“岳阳不缺美女,但是缺一个带领岳阳实现跨越发展的市长。”
这句话既是一种鼓励和鞭策,也是一种间接的质疑:因为党政机关里的女干部着实不少,但真正有能力,愿为也能为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的却算不上很多。
相反,也有一些害群之马当上了市委书记、市长、县委书记,却私生活混乱,整日沉迷于酒色圈子,大搞权钱、权色交易,给女干部队伍抹黑的。
好巧不巧,黄兰香正好看到了网上热议的帖子,她打开一看,果然发现了一张名为“黄兰香同志在株洲工作的工作照”的照片,照片上确实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性,但很遗憾,照片不是她本人的。
这个张冠李戴的错误让黄兰香哭笑不得,因此在被记者问到对网友评论的看法时,她首先客气地说:“我觉得这个帖子写得很有水平。”
在华容县视察饮用水工程
但她接着“澄清”说:“我来岳阳之前,从来没有被人说成是一个美女,也从来没有人夸奖过我长得好。”
顿了一顿,随后又坚定地说:“现在作为一个市的市长,长得怎么样倒无所谓,关键是能不能干活!”
其实,此前在株洲当副市长的黄兰香也没有想过会成为岳阳市长,当省委组织部的同志找她谈话的时候,她和平常一样,准时到位,谈完就走,事前事后都没有找过组织“汇报思想”或者提什么个人要求。
和一些飞在天上不着地气的干部不同,黄兰香是在基层工厂里工作八年,然后在团委口、宣传口、区委、区人大、省妇联、市政府摸爬滚打过十六年的“女汉子”,不是娇滴滴的官太太,她清楚地知道岳阳540万人民需要什么。
岳阳北临长江,南朝洞庭湖,扼长江航运之要冲,又得是湖南传统的鱼米之乡,发展航运业、渔业、旅游业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岳阳市水网密布,成于水也困于水
但是在2000年代以前岳阳长期受水患困扰,全市经常性地抗洪救灾,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投入到抗洪救灾上,在民生和基础建设方面欠账不少。
而且虽说岳阳是湖南经济第二大市,但却两头不沾边,往北被划在武汉城市圈之外,往南又被划出了长株潭城市圈,地位有些尴尬。
自从战胜了1998年的特大洪水之后,岳阳市吸取大水的教训,一面修整堤防,一面花大力气退田还湖,水患基本上得到缓解,社会局面稳定,正是全力追求社会经济发展的好时候。
现在工业、农业、三产、就业、环保、城市规划、招商引资什么都得抓,可万万不能松懈!很快,黄兰香把风风火火的工作作风带到了岳阳,原先认为换了市长可以躺平一段时间的个别干部由此顿感压力。
但黄兰香可不管什么情面,她所提倡的用人原则就是“有错无为问责”,你在岗位上不干活和犯错误的性质是一样的。
作政府工作报告
因此,在市政府会议上她冷冷重申“不换状态就换人”,你不做事就下岗,说到做到。这番话令全场肃然。
从2006年到2010年,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岳阳市政府共行政处罚了将近1200名各级干部,有173名干部被开除公职。
其实纵观黄兰香在岳阳的七年多时间里,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但岳阳的变化却像春雨润物无声,是实实在在的。
作为湖南师范学院数学系毕业的理科生,黄兰香爱看数据,在她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数字比比皆是。
她到岳阳担任代市长这年,全市GDP700亿不到,到2010年已经跨上千亿台阶,达到1447亿元,翻了一倍还多,全市的财政总收入也水涨船高,2010年跨上百亿台阶,达到139.6亿元。
在君山采桑湖和群众交流
全市的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民人均纯收入分别达到17312元和5988元,年均分别增长9.8%和10.9%。
在岳阳的面貌日新月异的同时,黄兰香却注意到在洞庭湖畔还生活着一群活在城市边缘的人,这个特殊群体的状态类似于“吊在天上”,因此又被称为“天吊户”,似乎被现代化所遗忘了。
这些渔民的人数众多,还有20多万,他们类似于从前广东、福建沿海的“疍户”,全靠一条小船讨生活,在岸上没有容身之地,如无根的浮萍漂荡在水面。
因为没有户口,这些“天吊户”不属于任何社区,也没有所属单位,交社保更是奢望,连他们的孩子都不能入学。
他们像一种奇特的生态,几百年来一直存在于洞庭湖边,没有人管,没有人想,几乎是自生自灭的状态。
“天吊户”的生活常态
本来“天吊户”们还会继续这样的生活状态,但随着岳阳市政府决定大规模退田还湖,如何解决这些可怜人的生计问题成了市政府的当务之急。
黄兰香来到岳阳之后不久,就去过“天吊户”家里走访,她亲眼看到,有的家庭祖孙三代都挤在这条旧船上,有的家中小孩四五个,小小年纪就跟着爷爷、父亲一起到湖里打鱼。
因为在水上讨生活本就是极为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可能葬身鱼腹,因此“天吊户”的生存逻辑就是能生则生,而且还要多生,因为生多了才保险。
到了刮风下雨天,他们只能七八个人一起蜷缩在船上,若是船被浪打翻了,甚至连来救的人都没有。
家里的老人会对黄兰香说起,自己有个孙子前两天刚刚掉进湖里再也没有上来,而且这事情在“天吊户”加重本就是常事,他们甚至连悲伤都持续不了几天。
渔家孩子的童年是这样的
唯一能够改变这种命运的方法,就是送孩子上岸读书,可读书的前提就是户籍,没有户籍就没有能够接收的学校。
除了念书,看病也是大问题,慢性病还不怕,能挨几年是几年,怕就怕急性病,晚上一犯病,等船摇到岸边说不定人就没了。
等人送进医院,接下来的看病费用又成了难题,因为他们没有医保,一分一毫都得自掏腰包,有些家庭承担不起,只好再找人借钱,甚至借高利贷,这让本就不宽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从“天吊户”的家里出来,黄兰香心中很不是滋味,要解决这件事最大的难点就是让他们在岸上有个安稳的家,然小孩有书念,老人能看病,但户籍问题却不是岳阳市政府的权限能够解决的。
正因如此,岳阳市为了这批特困户前前后后都磨了快十年,但距离办成始终还差最后一口气。
接受媒体采访
到了黄兰香这届,她立志在自己任内一定要把这事情办好,通过和省政府的多次协调,在2008年底全面启动洞庭湖区专业捕捞渔民上岸定居和解困工作,最终在2010年底实现绝大部分“天吊户”上岸定居,共计23万多人。
这一次,漂泊了大半辈子的渔民们有了红皮户口本,有了卡式身份证,搬进了窗明几净的住宅楼,小孩子蹦蹦跳跳走进了课堂,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在自己任内,另一件让黄兰香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治理黑臭淤塞的王家河,由于严重污染,到21世纪初期王家河两岸的居民面临河水不能用,门窗不敢开的窘境,投诉信摆满了市政府的案头。
2010年5月,王家河整治工程全面启动,2个月就完成了沿河1000多户居民的拆迁协调工作,到2015年国庆前夕全部竣工。
从陌生到熟悉,黄兰香主政岳阳几年后,市民中有很多人称她“兰香姐”而不是“黄市长”、“黄书记”,称她是岳阳的“第一大姐”。
视察王家河整治工程
一个地方的领导干部,最让人们铭记的不是他在任期间搞了多少宏伟的工程,上了哪些煊赫的项目,而是当地的老百姓得了多少实惠。
2011年12月,黄兰香升任岳阳市委书记,2013年“两会”前夕升任湖南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在离开岳阳的交接会议上这个女汉子掉了眼泪。
离开在即,黄兰香罕见地没有谈成绩,也没有谈对岳阳今后的期望,而是谈了自己在岳阳几年来一些没有做到的事情。
最后她说:“我带着遗憾去省政府工作,将记住欠岳阳人民的恩,欠全市干部群众的情。我将牢记是岳阳这方热土造就了我,牢记自己是一个岳阳人。”
能做到一个城市以她曾经工作过为骄傲,在若干年后还能提到她,说明她起码是为当地做了一些实事、好事的人。
兰香书记,岳阳人民感谢您!
在岳阳这么多年,就记得易炼红书记,黄兰香市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