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出车祸时,老婆正悉心照顾白月光。
濒死之际,我向她求救,却被她冰冷嘲讽:
“谁让你不肯借钱给苏越治病?你活该被车撞!”
可我分明跟她解释过很多次。
苏越那男人是条赌狗,装病只是他借钱赌博的借口。
但她始终不相信我:“林澈,别废话了,三天内你如果还不肯拿钱出来,我们就离婚!你这种冷血自私的男人不配有老婆!”
我倒在血泊里,慢慢裂开唇角。
“行,那就离吧,你这种女人我也不想要了。”
被疾驰的面包车撞飞时,我整个人都是蒙的。
身体被抛掷半空,再狠狠砸落地面。
嘭——
我仿佛听见自己骨骼断裂、内脏破损的声音。
几秒后,剧痛顺着神经蔓延到四肢百骸。
四周嘈杂的声音如洪水涌进我的意识。
尖锐的刹车声,惊恐的尖叫声……
还有一道熟悉欢快的手机铃声。
我拼尽全力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颤巍巍凑近耳边,断断续续地喘息:“玲玲,我……我出车祸了……”
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我内心涌出无限惶恐。
万一我死了,易玲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我狠狠咬住舌尖,逼自己清醒过来:“玲玲,如果我这次没挺过去,你要照顾好自己……除了车房外,我还偷偷给你存了几十万的定期,存单就夹在……”
“林澈,这里没别人,你不用装得那么深情,我现在没工夫陪你演戏!”
她冷漠到极致的语气让我的心落到谷底。
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如果真想对我好,不如早点拿钱出来给苏越治病。”
失血过多让我眼前阵阵发黑,但我仍强撑着:“他没病,他借钱只是为了赌……”
“林澈,你怎么这么自私?不肯借钱就算了,还总当着我的面往他身上泼脏水!”
易玲冷哼:“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难道不比你了解他?”
我从满嘴的铁锈味儿里尝到苦涩。
易玲,我明明跟你解释过那么多遍,你哪怕相信我一次呢……
几个过路人围了上来,一个连忙拨打120,另个人摁压住我身上的出血伤口……
“哥们,你千万别睡,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糟了……你大腿上的血止不住……”
混乱的场面让电话那头的易玲愣了下:“你真出车祸了?”
我张了张嘴,正想有所回应。
只听她讥讽笑了下:“让你不肯借钱,遭报应了吧?”
这句话像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那里仿佛破了个窟窿,正哗哗地往外流血。
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心比身体疼得更厉害。
黑暗终于席卷而来,在意识彻底脱离前,我听见易玲的声音逐渐远去:
“三天内,你如果还不愿意拿钱出来,那我就只能跟你离婚了。”
“林澈,你这种冷漠自私的男人根本不配有老婆……”
她的一句话让我多年的感情和付出彻底化成湮粉。
我浑身冰冷,仿佛置身冰窖。
我俩相识十年,结婚三年。
到头来,竟比不过一个满嘴谎言的混混。
算了。
易玲,这条路我也走累了。
既然你想离,那就离吧。
看谁究竟会后悔。
2
再度睁开眼,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我妈拉着我的手,低头抹着眼泪,念叨着:“醒了就好,你要是醒不过来,我也跟你一起去算了……”
“妈,”呼吸机罩住我的口鼻,我无法正常说话,但我仍嘶哑地安抚她:“别说傻话。”
她眼眶红肿,头发散乱,不复往日精致安然的模样。
这次车祸一定把她吓坏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除了仪器的嘀嘀声,只有我们母子俩浅浅的呼吸声。
身体仿佛被车轮撵成碎片,疼得我巴不得昏过去。
“小澈,你跟妈说句话,最近你是不是跟玲玲吵架了?”
我妈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流露出不满:“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跟她打电话,她竟借口要加班,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哪怕已经决定跟她离婚,在听到这句话时,心脏还是抽痛了一下。
我闭了闭眼,脑海思绪有些乱。
迟疑半晌,我主动说:“妈,我要……跟她离婚了。”
“什么?”我妈满脸不可置信。
妈妈的视线让我感到羞愧。
当初她不同意易玲进门,觉得她外貌能力都很一般,家境也不好,甚至比不上我家的十分之一。
但那时我一心扑在她身上,谁都劝不动。
拗不过我,我妈最后只好妥协。
可如今,我们结婚才不过三年……
我妈担心不已:“你这孩子,婚姻难道是儿戏吗?玲玲如果听到你这句话,该有多伤心?”
伤心?
我笑得无奈,她才不会因为我而伤心。
“妈,这件事你先别管,帮我找下手机。”
消失几天,公司那边肯定一大堆事情没处理。
“你手机早就摔坏了,下午我让助理买了给你送来。”
“妈,你这几天受累了,先回家休息一会儿吧。”
把我妈劝回家休息后,助理很快送来了新手机。
插上卡开机,满屏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如雪花般涌了进来。
在我被抢救的三天里,易玲给我发了几十上百条消息。
“林澈,算我求你了,哪怕五万块钱也好啊,你总不能让身患绝症的苏越被赶出医院,眼睁睁看着他等死吧?”
“我承认,上次在电话里对你说了很多气话,只要你愿意借钱给苏越,我可以给你道歉。”
没等到我的回复,她开始气急败坏了。
“林澈,你当初跟我跪地求婚时是怎么说的?一辈子对我好,不让我受委屈?笑死,你说话跟放屁有什么区别?我真后悔嫁给你!”
“亏你总把自己跟苏越比,你哪一点能比上他?既没有他的温柔体贴,也不如他会心疼人,你无非就是比他多了几个臭钱。”
“……”
胸腔仿佛被人塞了块通红的烙铁。
痛得我喘不过气。
我放下手机,攥紧拳头死死压抑住怒火。
“林总,你怎么了?”助理察觉出我的不对劲。
我深吸口气,颤抖着说:“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发给她。”
半小时后,易玲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身体无法挪动,只好拜托助理开了免提。
刚一接通,她劈头盖脸的质问砸了下来:
“林澈,你什么意思?你真要跟我离婚是吧?”
我虚弱地咳了两下,缓了好久才平静道:“在与你有关的事情上,我从来不开玩笑。”
电话那头顿了下,随即传来讥讽不屑的声音:“你装什么深情?这几天你一直躲着我,不就是不想掏钱吗?”
我正准备解释,她却自顾自地往下说:“……甚至不惜联合你妈来骗我,说你出车祸进了急症室,情况危急,还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我没骗你,易玲。”我沉声说。
女人冷哼一声:“要不是苏越一个朋友告诉我,你只是断了条腿,或许我真会被你骗过去。”
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我闭上眼睛,忍住鼻腔泛起的酸意。
罢了,我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也没必要跟她多做解释。
“太太不是的,林总没有骗你,他是真的——”助理忽然开口帮我说话。
“行了,你们不用演了,林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如果你回答错了,那我再也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了。你真的不肯……”
“易玲,离婚吧。”
我平静地打断了她:“既然你想离婚,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电话那头沉寂了足足半分钟。
随即易玲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林澈,麻烦你搞清楚,当初是你死皮赖脸缠上我的,我是看你可怜才会跟你结婚!”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还是被这句话攻击到了。
她的语气格外冰冷:“行,不就是离婚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离不开谁!”
通话戛然而止,助理红着眼,眼底露出同情和伤心。
他小声说:“林总,太太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些年你对她那么好,公司上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
我无奈苦笑。
可能就是因为对她太好,才会导致她不珍惜吧。
助理一拍脑门:“对了林总,差点忘了重要事,那天你出车祸后,肇事车辆逃逸了,刚刚公安局那边打来电话,他们已经逮到人了。”
“……肇事司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性,他说那天开车走神了,才会撞上斑马线上的行人。”
一阵浓烈的疑惑从心底冒出。
不,不是这样的。
我闭了闭眼,努力回想车祸发生时的场景。
在那辆面包车撞上来的时候,我曾在慌乱中瞥见司机的脸。
一张平凡至极的面孔,一副本分老实的模样。
然而,他的眼神却非同寻常的狠厉。
这次车祸绝对不是偶然!
我心中警铃作响。
“查查他和他家人的账户。”
助理面露诧异,掏出手机联系各方。
过一会儿,他神色极其复杂地转身看向我:“林总,有人查到一周前,有个匿名账户往他女儿卡里打了五十万。”
我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把这线索提供给警方。”
表面肇事逃逸,实则受雇杀人。
车祸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竟如此狠毒。
我紧握拳头,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3
经过半个月我妈的悉心照顾后,我慢慢能坐起来了。
这场车祸不仅导致我中度脑震荡,还让我大腿粉碎性骨折、肾脏破裂。
连医生都说,我能活下去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每天都很努力做复健。
公司的同事们得知我出车祸,纷纷前来探望我。
我没想到,消失很多天的易玲竟会夹在同事间出现。
我愣了下。
自从那天跟她在电话里提了离婚后,她就像人间消失了一样。
跟她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也不在协议书上签字。
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送走同事们后,易玲自己留下来了。
她把病房门关上,然后对我露出一副内疚羞愧的表情。
她跟我道歉:“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出车祸受的伤竟然这么重。”
这要在以前,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我会当即抱住她,安慰她说:“乖乖,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但在此时此刻,我竟没有半点想安抚劝慰她的欲望。
“哦,”我平静地看着她:“那你现在知道了。”
易玲貌似被这句话噎了下,她打量着我的表情,哂笑道:“老公,你还在生我气呢,小心气坏了身子。上次在电话里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吵,更不该说一些要跟你离婚的气话。”
从她口里听见“老公”两字,我心底某个角落不经意塌陷下去。
我俩结婚这几年,她几乎从没这么喊过我。
她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名字。
刚结婚时,我还跟她控诉过,这样喊我太冷冰冰了。
她却反过来指责我幼稚不成熟,而今,她却肯主动开口喊老公。
看见我脸色似乎柔和了些,易玲暗暗舒了口气,朝我走过来,伸手搀扶我。
她一靠近我,身上令人熟悉的味道飘进鼻端。
我拧了拧眉,抬手抵住了她的肩膀。
易玲抬眸疑惑地看向我。
“易玲,我们都要离婚了,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
她震惊地看着我,面颊上的血色一点点消退:“你、你真要跟我离婚?林澈,你别开玩笑好不好?”
话音落下,我妈正好推门进来。
看见易玲出现,我妈脸色很不好看,语气也难听:“呦,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妈!”
易玲像是找到了救星:“林澈要跟我离婚,你帮我劝劝他。”
我妈生气地拂开她的手,背过身不想理她:“哼,小澈因为车祸差点连命都丢了,你身为他的妻子,不关心照顾他也就算了,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连一个外人都不如!他要你这种女人当老婆干什么?”
“妈,不是这样的,”易玲眼底浮出泪花,委屈道:“那天我们刚吵架,我以为他只是在骗我……”
我妈偏过头去,不再开口了。
于是,易玲又跑过来攥住我的袖子:“林澈,你要相信我!如果我早知道你说的真的,我绝对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照顾你的!”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兀自笑了笑。
易玲眼睛一亮:“林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
我笑着从她怀里抽出我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易玲,你不用说这些花言巧语来糊弄我。你如果真的担心我,就不会大半个月后才跑来验证真假。”
易玲唇角笑容彻底僵硬了。
她终于意识到,我提的离婚并不是说说而已。
“林澈,当初是你主动跟我求婚的,现在还没过三年,你又要把我甩了?”
她语气夹杂着怒意:“你个忘恩负义的渣男!你以前工作忙经常加班深夜才回家,哪次我没亲手做宵夜给你吃?那年你妈生病住院,你出差不在家,也是我请了几天几夜的假,在医院照顾你妈!还有……”
我低头捏了捏眉心。
她说的这些,全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自从苏越半年前回国,易玲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从前温柔娇软的性格变得易怒易躁,每次跟她交流,她会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后来,她隔三差五夜晚不回家。
打电话问她,她就骗我在同事家。
然而车载记录仪不会说谎。
——她像苏家的女主人一样,多次出入苏越的家门。
直到有天我忍不住,直接跟她挑明了。
她却暴躁如雷:“林澈,我跟苏越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你爱信不信!反正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我是嫁给了你,又不是卖给了你。你凭什么对我的人生自由指手画脚?”
……
此时此刻,我没有忽略易玲眼底的哀怨。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在财产分割方面,我会多给你一些补偿。”
易玲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冲出病房。
她情绪这么激动,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出病房。
走到楼梯间,她熟悉的嗓音传进我耳朵里。
我蓦然顿住脚步,看向通往下一层的阶梯上,一个背对着我的身影。
“……他非要跟我离婚,我能有什么办法?”
“什么?五百万?你确定我能从他身上拿到这么多钱吗?”
“你别说胡话,苏越,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
我站在楼梯拐角出,看着日光将易玲的影子打在地板上,一股刺骨的凉意从脚底漫上来。
半晌,我自嘲地笑了。
我原以为她不愿离婚,是她多少对我有点感情。
可现在看来,全是我的自作多情。
不远处的电梯门忽然打开,助理一脸焦急地跑出来:“林总,拿到审讯结果了!是苏越!他半个月前就计划好买凶害你!”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楼梯下方传来一声质问: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和助理齐齐侧目,只见易玲满脸震惊地站在几步外。
面色一寸寸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