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婆有一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弟弟。
就因为她弟弟吃不了下乡的苦,她就把我辛苦考上的后勤部干事的名额给了她弟弟。
我骨折躺在医院没人管,她去照顾她那割了阑尾的弟弟。
就连大学录取通知书,老婆都让我给他。
只留下一句“小天更需要这个名额”。
我不甘、愤怒,为自己的懦弱悔不当初。
重来一次,我果断提出离婚。
向来高冷的老婆却拒绝离婚。
……
我迷迷糊糊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天花板。
腿上传来剧痛。
这是哪儿?
我不是被汽车撞死了吗?
被汽车撞飞的失重感、落地后的疼痛仿佛是上一秒才发生的事。
“顾同志,你小腿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要多注意休息啊!”
耳边传来女子关切的声音。
我侧头看去,是一个年轻的女护士。
骨折?
我重生了!
前世,我辛苦准备了两个月去参加机械厂的招工考试。
本以为十拿九稳,最终的录取名单上却没有我的名字。
我郁闷了好几天,但想着大家公平竞争,强中更有强中手也很正常。
录取名单出来后,我听到有人私下议论这事。
“张念念真是大公无私,连自己老公的名额都能让给别人。”
“谁说不是,后勤部清闲,招的人也少。这次就招两个人,赵天考了第三刚好卡那儿了。”
“没想到张念念跟她的厂长父亲说,顾年主动放弃,赵天不就替补上了?”
旁边一个嫂子“嘁”了一声,不屑地吐出瓜子壳。
“不就是舍不得赵天下乡吃苦吗?赵天是好过了,这厂长千金也不考虑考虑她男人的感受!我说顾年也是倒霉,老婆不向着自己,倒是偏袒一个外人!”
此话一出,几个嫂子纷纷赞同。
我如遭雷劈,游魂似地提着菜往家里走。
考上的喜悦、埋在鼓里的愤怒和被顶替的不甘充斥着我的大脑。
原来我考上了,却被张念念打着我的名义主动放弃,成全了赵天!
张念念凭什么!
拿我的名额去当好人,甚至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
怎么,她也知道这种事强人所难、羞于开口吗?
就算她是厂长千金,是我老婆,也不能替我做决定!
我把菜放进厨房,转身出门去找赵天。
现在没到下班时间,找不了张念念,赵天可是在家呢!
“年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了?”
赵天开了门。
我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美得不辨雌雄的脸。
好一张小白脸!
“后勤部的名额是张念念送给你的?”
我开门见山。
赵天的神色有一瞬间慌乱,但很快被他压下。
他不自在地摩挲着手指,挤出一抹勉强的笑。
“年哥,你说什么呢,后勤部干事明明是我自己考上的。”
说完,他环顾四周,拉起我的手想把我往屋里带。
“门口人来人往的多不方便啊,咱们进屋说。”
进屋?为什么要进屋?赵天就是做贼心虚!
我一把推开他,面露嘲讽。
“你自己考的?赵天,你初中勉强混了个及格毕业,这几年又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你自己考的?你问问路边的狗,它信吗?”
见我咄咄逼人、寸步不让,赵天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街道办一直号召未婚没工作的青年学生上山下乡,我就是跟念念姐抱怨过几句,没想到她就给我想了这么个办法。”
“听说干农活又脏又累,我怎么吃得了下乡的苦。再说了,要是我下乡走了,家里就剩我妈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啊。”
说着,赵天哀求地看向我。
“年哥,你就把这次机会让给我吧。你这么有本事,下次机械厂招工一定能考上的!”
2
我能考上,是我认真学习、挑灯夜战的结果。
但绝不是赵天占我便宜的理由!
我冷笑一声。
“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窃取我的劳动成果?今天我还偏要为自己讨个公道!走,跟我去厂委会,机械厂不是她厂长千金张念念的一言堂!”
我一把抓住赵天的手腕就带着他往楼下走。
赵天奋力挣脱,满是惊慌。
“我不去,念念姐说了这工作给我就是我的。我不想、我不想下乡!”
大约是对下乡的恐惧战胜了一切,赵天突然一个用力挣脱了我的辖制。
我脚下不稳,顺着赵天的力道滚下楼梯。
骨头咔嚓一声。
不妙!
昏迷前,我看见赵天脸上的表情从恐慌变成得意。
再次醒来,就是重活一次的我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
护士见我怔忡不语,以为我是被痛傻了。
她叹了口气,轻声安慰我。
“等会儿吃完药伤处就不会太痛。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你可别不当回事。还有,让家里人给你炖点骨头汤补补,以形补形嘛。”
家里人?
我的父母亲人远在乡下。
老婆张念念是厂长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
结婚以来都是我包揽家务。
她只管工作,以及照顾不省心的弟弟赵天。
时不时恩赐给我一分她的关心。
我苦笑。
“谢谢你啊,护士同志。”
女护士利索地换下吊瓶。
“都是我应该做的。诶,你骨折这么大的事,你爱人不来看看你吗?”
张念念现在应该在照顾她的好弟弟吧?
我从来都比不上赵天在她心中的地位。
我苦涩地笑笑,为张念念开脱。
“我妻子工作挺忙的,有空了肯定会来看我。”
护士摇摇头,满是不赞成。
“工作还能比你的身体重要?当人老婆就得有个老婆样,真是……”
与人交往最忌交浅言深。
护士也想到了这一点,后面的话就不是她这个外人能说的了。
“我今天晚上值夜班,你有事就喊我。”
我感激地点点头,“好,护士同志你先去忙。”
第二天一早,我刚吃完早饭,就响起了敲门声。
是我的老婆,张念念。
肤白貌美,面色清冷,仿若广寒仙子。
当年多少人都爱惨了她的这份清冷。
她在床前坐下,看了看我,眉心微蹙。
“顾年,你这么大个人居然还会不小心摔下楼梯骨折?”
这就是我的老婆。
我骨折住院,她姗姗来迟,开口就是责问。
“你凭什么质问我?你该去责问赵天!”
她冷眼相看。
“小天还是个孩子,他和我说了,他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要是不强拉着他去厂委会讲道理,他怎么会一时失手把你推下楼梯?”
孩子?十八岁的孩子?
真是可笑,张念念永远这么偏袒他。
“按你的说法,骨折住院都是我活该,疯狗咬我一口我还得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扔肉骨头讨好它?”
越说越气,我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搪瓷杯向她砸去。
杯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起身捡起杯子放回原位。
“顾年,后勤部干事的名额我已经给了小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弄得太难看。”
“我答应了赵铮,会把小天当做亲弟弟照顾。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乡下吃苦,把他留在机械厂是最好的选择。”
赵铮、赵铮,又是赵铮!
3
张念念和赵铮是青梅竹马。
赵铮十七岁参军,只等混出个名堂衣锦还乡迎娶张念念。
张念念送走赵铮,留在机械厂一边工作一边等赵铮归来。
四年前,赵铮出任务牺牲。
留下一封遗书,请求张念念替他关照一下母亲和弟弟。
张念念痛心竹马恋人赵铮英年早逝,赵天年纪尚小,赵家没了顶立门户的男人。
担心赵天母子俩受欺负,平常对他们多有照顾。
结婚两年,张念念多少次借“赵铮”的名义行偏心赵天之实,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从前就是多送些钱、票和营养品。
这些东西都是张念念的,她爱送谁就送谁,我从不计较。
可后勤部干事的名额是我辛苦考取的,她没资格替我做决定!
难看?
原来你张念念也怕全厂的人知道你这个厂长千金以公谋私吗?
我心下冷笑。
张念念践行了对恋人的诺言,照顾好了他的弟弟。
赵天白捡一个清闲体面的工作,不用下乡去受苦。
而我,我辛苦考上的名额被别人抢走,还被推下楼摔成骨折。
现在我的妻子劝我息事宁人、就此作罢!
愤怒、悲哀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脑中一片空白。
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念念见我不说话,继续劝我。
“这次就先委屈你了,我答应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听起来言辞恳切、字字真心。
上辈子我看到张念念这么低声下气地求我原谅,就真的信了她的话。
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村里也接收了一批知青。
城里来的知青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挣自己的口粮都费劲。
冷静下来后,我可怜赵天下乡辛苦,在张念念的劝说下息事宁人。
得知我不再追究,赵天跑到我家来对我千恩万谢。
“年哥,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你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天说着,一边拍着胸脯向我保证。
一室其乐融融。
我想着只帮这一次。
可事实证明,白眼狼是喂不熟的。
后来,赵天拿着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向我耀武扬威。
“年哥,真是多谢你了。我不想下乡,你就替我考上了机械厂的工作;恢复高考了我想上大学,你又替我考上了燕京大学这样的好学校。”
“我只是跟念念姐哭诉自己没有文凭,她就毫不犹豫地让我顶替了你。”
“哈哈哈,你这个蠢货,天生就是给我作嫁衣的!念念姐根本不在乎你!你被我推下楼梯,我假装肚子疼做了个阑尾炎手术,她可是在我床前守了一晚上呢!”
“你说说你,好好在农村待着不好吗,非要来跟我抢女人。现在好了,等我上完大学回来,任谁看也是我和念念姐更相配了!”
“顾年,我要好好谢谢你替我奋斗出了一个美好人生啊!”
前世,我听到赵天的话怒不可遏。
再次被背叛的愤怒和屈辱涌上心头。
大学是我的梦想,我决不能拱手让人!
我拉着赵天往教育局去,路过马路时被赵天推到马路中间。
结束了短暂憋屈的一生。
现在想来,真是应了那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底线一旦打破,别人只会得寸进尺、占尽便宜。
上辈子是我善良过了头。
重来一次,我要过上属于我的人生!
文章转载自老福特,文章《回到过去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