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失踪八年了,今天我在急诊收的女孩和妹妹有一样的伤疤。她是我的妹妹吗?八年前发生了什么?我失去的记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随着女孩谜题的解开,当年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女孩哀求着拉住我的手:“姐姐,我想回家……”
急诊收上来一个新患者,同事说情况有些特殊。
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同事问什么都不答,只是不停地哭。
但她在见到我的瞬间止住了哭泣。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用哭得嘶哑的嗓音哀求着我:“姐姐,我想回家——”
我拂过女孩额头的碎发,女孩左额角处有一道和我妹妹一模一样的疤。
我那失踪了八年的妹妹,算来今年也该有十七岁了。
1.
“安羽,安羽,你快过来看看——”
我刚处理完一个胎盘前置出血的患者,坐在椅子上不过片刻的功夫,办公室的门被一推而开。
我条件反射般“腾”地站了起来,同事李卿玲推着一张床,口中飞速地说着病情:“这个妹妹突发剧烈腹痛入院,消化内科一看不对劲就让我过去了。”
她压低了声音:“福利院的,送来的人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说是这个月才接收的,女孩什么都不肯说,这个年纪,急性腹痛,以防万一,给验了HCG。”
“阳性?”我看着床上疼得满头是汗的女孩,心底一时极不是滋味。
李卿玲点了下头:“你去推胎心监护仪。”
我们两人一路脚下生风,把跟着的那个福利院工作人员落了老远。
我推着胎心监护仪迅速进了病房,凌晨十二点半,女孩压抑着的哭声打破了午夜的安谧。
我将病床旁的帘子拉好,隔绝了其他患者窥伺的视线。
同事不管说什么,问什么,女孩只是咬着牙哭泣,那一张巴掌大的清秀小脸因为剧痛而皱在一起,原本苍白的肤色此刻更是惨白如纸。
我拉上帘子后刚一转过身,与女孩四目相对。
她瞳孔微微一缩,目光扫过我的胸牌,竟一时止住了哭泣。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猛地抓住了我的手,纤细手指竟出奇地有力,她开口,用哭得嘶哑的嗓音哀求般对我说:“姐姐,我想回家——”
我身子微微一颤,女孩虚弱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蓦然撕开我心底那深埋的隐秘伤痕。我鬼使神差般地轻轻拂开女孩额头的碎发,左额角处有一道和我妹妹一模一样的疤。
算来,我失踪八年的妹妹今年也该十八岁了——
我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真的,真的是她么!
李卿玲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安羽,你怎么了?安羽!”
深呼吸了好几次,我才勉强平静下来。
“这孩子联系不上亲属,几个月前我们根本不知道她……”工作人员解释着,一时手足无措。
我看着屏幕上并不强劲的心音,神色一沉:“联系主任吧,可能还得报警。”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立刻点头:“对,对,前段时间我们也要联系的,但怎么问她,她什么也不说,没想到今天——唉!要是知道她这个情况,我们说什么也不会……”
他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埋怨,忍不住揶揄,感受到病房里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他不自觉又抬高了些许音调:“小姑娘家家才多大啊,也不知道自爱,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啧啧,被人——真丢人,大半夜还让我跟着来,也是,那种事儿都不在乎,她还在乎点啥?”
“不知廉耻。”
我冷冷看向他:“这里是病房,现在几点,你这么大声会吵到其他患者休息。”
李卿玲瞥了男人一眼:“我们主任马上来,还请您出去等一下,您这既不是亲属又不了解病情,还在这刺激患者,能不能别给我们添乱了?”
吴主任来得很快,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警服的青年,青年身姿挺拔,正值冬春交替,他走进病房,卷了一身寒气,衬得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肃杀。
青年并没有随吴主任进入病房,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朝我们这边往过来,我和李卿玲都被他看得一怔,我更是感到一种仿佛要被这目光看穿般的悚然。
吴主任头也没回,直接开始指挥:“安排急诊彩超,之后的,司法处理。”
说完她看向了青年:“愣着干嘛,把那个工作人员带过去问问,找近亲属啊!”
“哎,大姨,这不是咱戚队心思细么,你看,这产科病房,我们哪能随随便便进不是?”青年身后闪出一个面上带笑的警员,比起一脸冷峻的青年,温和亲人许多。
“李慕,安静。”
“戚知昀,我外甥。”吴主任扬了扬下巴,手上动作一刻不停,话语更是如机关枪一般,“小姑娘,你今年多大?疼了多久了?最后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还记得不?疼的时候流没流血?”
女孩张张嘴,刚想答什么,身上轻薄的长袖上衣被抽血的护士一撩,吴主任脸色一沉。
我也一时秉住了呼吸。
女孩雪白的双臂上有大大小小不同的皮损,横七竖八的几道伤疤狰狞可怖,更让我心惊的是女孩肘窝处那隐约可见的针孔痕迹。
女孩开口了:“姐姐们,你们先给我抽血吧。我怕我,脏。”
2.
心脏随着呼吸阵阵发疼,我反手握住了女孩的手,湿腻冰凉。
吴主任脚下不停:“别说这些没用的,问你病情呢!再说,你都在我这儿了,我还能看着你就这么疼死过去?”
“上次来,应该,应该是四个月前……”
工作人员明显松了口气:“你看,和我们没关系啊。”
戚知昀按住了男人的肩:“请您随我们来一下,我们要了解一下情况。”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女孩看了眼戚知昀,抓着我的手更紧了。
吴主任没再说什么,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报备过了,救人便是第一位的。
急诊手术室内,胎儿的情况愈来愈差,胎心跳得也越来越慢,就好像……
就好像他自己知道,他的母亲并不欢迎他一般。
女孩全程没有吭一声,只是闭着眼,仅在那还未成型的小生命离开她时,她快速地瞥了一眼,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病房再次恢复沉寂,女孩在返回病房的路上悄然睡着了,我坐在病床旁,看着那还带着稚气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女孩说的话显然不对劲,胎儿发育看起来确实是三四个月月龄,说明她关注到了末次月经的日期,但她又说自己失忆了。
四个月前失忆,一个月前去了救助站,因为年龄原因暂时安置在了福利院。
那么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她又做了什么?
一个失忆了的未成年女孩如何自己生活三个月?
更重要的是,我看着女孩细细长长的眉,标志的瓜子脸,脑中努力思索妹妹的面容,这个女孩有可能是我妹妹么?
我鬼使神差地想要拔下她一根头发,手刚刚抬起,身后突兀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你在做什么?”
我的手僵在了空中,随即落下,捋了捋女孩身上的被子:“没什么。”
“别吵到她,出去说?”戚知昀走在前面,我看着他的影子将我的影子吞没,如同他这个人,我抬头勉强与他对视,他太高,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手术怎么样?”
“胎心很快就没了,失血不算多,年纪还小,看后期恢复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戚知昀偏过头:“我们这边也问过了,一个月前她到了当地的福利院,期间我们也上门调查过几次,当然,都是无功而返。她在福利院里也不和别人交流,什么都不说,没人听见她说话。”
他看向了我,逆光中,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她对你不同。”
我扬了扬眉:“这个女孩有什么特别的,你们在调查什么?”
戚知昀沉默了半晌,月光洒下来,不知是不是今晚月色柔和,他那凌厉的眉眼此刻竟有一丝温柔,还有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不想揭别人伤疤。”我迅速移开目光,不敢再与他对视。我不敢说是我自己不想被人揭开伤疤,我的妹妹,八年前失踪了。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三,妹妹上学后却再没回来。
我不太记得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八年不管我怎么回想,记忆中只有妹妹失踪,家里人匆忙报警,全家人在一天天的等待中渐渐绝望。
那段记忆仿佛一团迷雾,触不到,看不清,后来父亲日日酗酒,不再管我和哥哥,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就连父母的葬礼,我也已然记不清晰。
戚知昀仍在缓缓说着:“她身上有伤,我们最近在追另一个案子,受害者身上也有类似的伤。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年轻女性。”
戚知昀顿了顿,深深看了我一眼:“而且那些女孩的左腕上都有一个编号,刚才抽血的时候我看到了。”
我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数字编号是淡淡的粉色,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戚知昀一直站的很远,观察得却这么仔细。
“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像她这样的受害者,她是至关重要的线索,是我们的突破口。”戚知昀垂眼看着我,“陆医生,是你的话,我相信她愿意同你开口说的。我明天再来。”
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笃定,转身进入病房的瞬间,我猝不及防对上了女孩那一双幽深的眸子。
她半撑着身子,见我走过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怯弱弱地拽住了我白大褂的袖子。
“姐,是我,安晴,我回来了,姐——”
我脑中如轰雷炸响,脑中妹妹甜美可人的面容与女孩重合,霎时,我的泪水凶猛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