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的数据显示，中国几乎购买了世界上所有出口的榴莲。图为2018年4月，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在曼谷收到泰国官员赠送的榴莲，当时，阿里巴巴与泰国签署了3.5亿美元的合作协议。图片来源：路透社

注：本文图片除注明外，均来自纽约时报。

榴莲之于水果，如同松露之于蘑菇：按重量计算，榴莲已经成为地球上最昂贵的水果之一。过去 10 年，中国的需求将榴莲价格推高了 15 倍，榴使榴莲从一种东南亚乡村果园中常见水果，变成了一种专门用于出口的奢侈品。

6月16日，纽约时报发表了题为《中国对榴莲的渴求，为东南亚带来财富》的文章，详细报道了中国的榴莲热潮如何改变东南亚人的生活和景观。

▲在中国的社交媒体，搜索“榴莲”，会出现大量讲述榴莲挑选和吃法的内容。图片来源：视频号截图

榴莲在中国有多火？2023年8月，《第一财经》记者在小红书平台搜索“榴莲”发现，与其相关的笔记数量高达310万篇，而进口量排名第二的车厘子相关的笔记则在76万篇左右，被远远甩在后面。

榴莲不仅让中国人大饱口福，也给很多东南亚人带来不菲的收入。最近，随着一家从事榴莲产业的泰国公司计划在今年IPO，带动了一些榴莲种植户成为百万富翁。

据英国《经济学人》报道，2023年中国进口了价值 67 亿美元（约486亿元人民币）的新鲜榴莲，高于 2022 年的 40 亿美元和 2019 年（榴莲大热之年）的 16 亿美元。联合国的数据显示，中国几乎购买了世界上所有出口的榴莲。迄今为止，最大的出口国是泰国；马来西亚和越南紧随其后。

“每个人都赚了不少钱”

▲“每个人都赚了不少钱。”从事榴莲生意的埃里克·陈说。

埃里克·陈本来是一个高收入的码农，15年前，他不顾家人反对，辞职从事榴莲生意，专门生产用于饼干、冰淇淋甚至披萨的榴莲酱，7年前，他以45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了他的公司，是当年投资的50倍。

榴莲让很多贫穷的东南亚种植户的生活得到极大改善。“每个人都赚了不少钱。”埃里克·陈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他举了一个例子，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 90 分钟车程外的一座小城市劳勿，那里的榴莲种植户曾经非常贫穷，但现在“他们将房屋从木屋改成了砖屋，还有能力送孩子出国读大学。”

▲泰国东部尖竹汶府，工人们在一家农场采摘榴莲。

整个东南亚都在为中国人的榴莲自由操心

过去 10 年，中国的需求将榴莲价格推高了 15 倍，榴莲的售价从 10 美元到数百美元不等，这也让东南亚消费者感到失望，他们看到，榴莲从一种生长在野外和乡村果园中的大量水果，变成了一种专门用于出口的奢侈品。

榴莲出口激增是中国消费者在全球经济中影响力的一个体现。《纽约时报》评论说，当一个日益富裕、拥有 14 亿人口的国家尝到某种美食时，整个亚洲地区都会重新塑造自己，以满足中国的需求。

在东南亚，榴莲是身份和文化的象征，吃掉一整颗榴莲往往是一项社交活动，现在，它还能带来巨额财富。

据越南官方媒体“越南新闻”5月份报道，由于越南最近签署了向中国出口榴莲的谅解备忘录，在越南的西原地区和湄公河三角洲，一些农民正在砍伐原本种植的咖啡树，改种榴莲。

在泰国，榴莲园的面积在过去十年里翻了一番。

在马来西亚，榴莲是该国众多民族的民族象征。“上帝让我们渴望榴莲。”马来西亚电影导演兼政治活动家希沙姆丁·莱斯 (Hishamuddin Rais) 说。如今，劳勿郊外山上的丛林正在被夷为平地，开辟梯田，然后种植榴莲。

▲马来西亚彭亨州，占地 1000 英亩（约4000平方米）的榴莲种植园。

马来西亚农业部长穆罕默德·萨布表示：“我认为榴莲将成为马来西亚新的经济热点。”

但在财富增长的同时，东南亚也担心两个问题。

一个是巨大利益带来的冲突。有些农民想种植更多的榴莲，必然会减少其他植物的种植，这就引发了土地纠纷。还有盗窃问题，一些路边果园被铁丝网包围，劳勿一处果园外的标语上写着“盗贼将被起诉”，并配上手铐的图画。

另一个是中国企业对产业链的介入。据《纽约时报》报道，泰国国际贸易专家 Aat Pisanwanich 表示，中国企业已经控制了榴莲批发和物流业务的 70% 左右。他在 5 月份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泰国自己的榴莲批发公司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消失”。

中国市场在重塑榴莲供应链

中国人对榴莲的需求，不仅改变了东南亚种植户和相关从业人员的财务状况，还改进了榴莲的储存和运输技术，重塑了榴莲供应链。

由于榴莲气味浓郁，类似于煤气泄漏，常常会引发紧急情况。例如在 2019 年，一架波音 767 客机从加拿大温哥华起飞，货舱里装载着一箱榴莲。据加拿大监管机构的一份报告称，起飞后不久，飞行员和机组人员“就注意到飞机上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气味”。飞行员担心飞机出现问题，于是戴上氧气面罩，并告诉空中交通管制员他们需要紧急降落。落地后，人们才发现榴莲是恶臭的罪魁祸首。

由于距离短，用卡车将榴莲运送到吉隆坡、新加坡或曼谷等地区目的地相对容易。但运到广州，甚至北京、上海就不那么容易了。既要保鲜，又要不引起安全警报。

马来西亚曾尝试通过冷冻来解决运输问题。该工艺的先驱之一是前空乘安娜·特奥 (Anna Teo)，她在旅行中发现榴莲在海外买不到，于是辞去了航空公司的工作，在租来的仓库里试验低温冷冻技术，她发现冷冻不仅可以减轻水果的气味，还可以延长其保质期。

如今，在吉隆坡郊区，安娜·特奥创立了 Hernan 公司，管理着 200 多名员工，该公司出口冷冻榴莲、麻糬和其他榴莲产品。

▲曾经的空姐安娜·特奥，研发出了通过冷冻来解决运输问题的技术。

相比之下，泰国多年来一直使用冷藏集装箱运输新鲜榴莲。泰国榴莲产业集中在柬埔寨边境附近的尖竹汶府。在收获旺季（5 月和 6 月），到处都是成堆的榴莲。

每天，大约有 1,000 个装有榴莲的集装箱从尖竹汶府各地的包装厂出发，导致榴莲交通拥堵，其严重程度堪比曼谷的十字路口。一些集装箱被装上泰国媒体所称的“榴莲列车”，这是一条货运铁路服务，利用中国为高速铁路修建的轨道，连接泰国和中国。

由于中国的需求量如此之大，集装箱经常空着返回泰国，然后再迅速装载更多运往中国的榴莲。

总部位于曼谷的 Speed Inter Transport 公司，使用美国制造的冷藏集装箱运输榴莲，其首席运营官潘娇玲（音）表示，她的集装箱中有三分之二都是空箱回来的。

在她的包装厂，榴莲要经过激光处理，激光会在每个榴莲皮上刻上序列号。中国的零售商希望能够追踪任何坏榴莲的来源。

潘女士出生在中国的南宁，后来去泰国上大学。她爱上了榴莲，而她以前从未见过榴莲，于是就留在了泰国，她把自己对榴莲的痴迷比作上瘾。

“事实上，就在昨晚 3 点，我吃了一个榴莲。”潘女士在接听寻找空集装箱的中国客户的电话时高兴地说道。

▲来自中国南宁的娇玲，在泰国上完大学后，爱上了榴莲。并且在泰国创办了榴莲销售公司，专门服务中国客户。

888 Platinum Fruits 的首席执行官 Natakrit Eamskul 衡量了尖竹汶府榴莲产业的发展情况：二十年前，该府有 10 家榴莲包装厂，如今则有 600 家。

▲在泰国 888 Platinum Fruits 包装厂，工人们正忙着分拣榴莲，只将品质最好的榴莲发往中国。

尖竹汶府各地随处可见榴莲财富的迹象：现代化的房屋和新医院。两年前开业的一家购物中心于四月举办了一场汽车展。

“当你从其他省来到这里时，你会发现榴莲农民非常非常富有。”汽车经销商阿披实·米猜 (Abhisit Meechai) 说道。最近，他正在销售名爵 (MG) 汽车，名爵是中国汽车制造商上汽集团旗下的老牌英国品牌。

“不要凭外貌评判一个人。”阿披实在谈及他的榴莲种植户时说道。“他们穿着脏衣服，手上也脏兮兮的，但他们用现金支付汽车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