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3365位真人故事
2015年夏天,一个国际志愿者组织来我们学校招收志愿者,我没出过国,想出去看看,就报名了,我没有什么积蓄,埃及消费比较低,选择去了埃及。
尽管我早有心理准备,下了飞机到达住宿的公寓,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我目瞪口呆,这是一间破烂不堪的小楼房。
进到里面就更加让人不能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挤满了整间公寓,公寓里铺满了沙尘。
公寓的冰箱门随时有可能掉下来,不得不用椅子顶住。公寓的地板是斜的。厕所在走廊的一段,排水非常差,动不动就堵塞,积起臭水,经常在半夜因为倾斜的地板流进睡觉的房间,我们不是被臭醒,就是被泡醒。
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人生有很多种可能,这,也未尝不是其中一种。
(埃及志愿者一起)
1995年,我出生在广东潮州的一个普通家庭,爸爸是建筑公司的一般职员,妈妈是一个裁缝,上面有一个哥哥,经济上有点捉襟见肘。
我们家是个有爱的家庭,但小时候爸妈太忙,所以很早就送我去了托儿所。
也许是我还太小不习惯陌生环境,刚到托儿所时很爱哭,哭到托儿所的保育阿姨用了所有的方法来哄我,都没有用。只好和我父母商量“退货”,最后父母还是软磨硬泡加了钱,我才被留在那里。
结果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后来一两岁的我,不但不哭了,还会帮托儿所阿姨哄其他小朋友。我成了托儿所保育阿姨最喜欢的孩子,爸妈和托儿所阿姨都觉得很神奇。
爸妈忙于生计,基本没时间管我和哥哥的学习,他们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才回来。经常我们做完作业,等不到他们回来就睡觉了。第二天,当我们起床时,他们已经出门上班了。我因此养成了独立思考,独立解决问题的性格。
(潮州著名的“镇海楼”)
不过我们都很自觉,每天放学回家,我们都会先做完作业然后再去玩。我的学习成绩很好,爸妈基本不用操心,也很信任我,从小学开始,我的作业和试卷都是我自己模仿家长签名,爸妈心照不宣,从不责备我。
从小,我的英语就特别好,小学时参加英语比赛,获得过全国的三等奖。
因为成绩好,初二时被学校选为广州亚运会火炬手,是潮州市唯一的学生火炬手,我感到非常光荣。
高中时,我的学习成绩依然名列前茅,尤其是英语。但虽然考试成绩很好,口语和听力却不行。为了改变这一状况,我和几个英语成绩好的同学商议,在校园里英语角要把每周的free talk坚持办下去。
这一提议得到了学校的支持,也允许我们邀请外教帮助我们练习口语。在整个高中时期,我为英语角付出了很多努力,而得到的更多,口语和听力得到大步提高。
在英语角学习过的同学,都对这段经历念念不忘,几年后说起来还兴奋不已。如今,英语角学习过的同学已经遍布世界各地,我们还有经常联系。
(潮州金中照片)
在广东,大部分同学都不愿出省上大学。我和其他同学不同,我想到外省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直以来,我对小语种情有独钟。我高考那年,上海外国语大学只在广东招收德语专业学生,我就选了上海外国语大学德语专业为第一志愿。
但是高考没考好,我最后还是没跳出广东,被暨南大学国际贸易专业录取了,而德语就像一颗种子埋在我心里。
大学毕业那年,我动了出国留学的念头,但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没有能力给我提供经济上的帮助,但我心有不甘。
就在我求助无门的时候,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向我提议,可以去德国,在德国留学不用付学费,而且可以半工半读,打工所得可以支持基本的生活所需。
听到这个答案,我心中已有决定。
但是去德国留学签证要求冻结10万元的保证金(这10万元是保证到德国后基本生活经费,其中包括:食宿、交通、医疗保险等,也就是你在德国没有收入来源的情况下也不至于饿死)。
(大学照片)
面对这样一大笔资金,我又一次陷入了为难的境地,我不可能向父母开口,他们也没有这么多钱,怎么办?
我想到了我的一个好朋友,虽然年纪不大,却已是事业有成。但10万不是小数目,我在心里想了一万遍如何向她开口,我一向做事果断,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这次却是话到嘴边却反复吞咽回去,一点不像我的性格。
实在不好意思当面开口,我就写了个方案:她借给我10万元,我按理财的模式来还她,并向她表明我对这笔钱的迫切需要性。
半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社交软件上给她留言。那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我甚至不敢想第二天面对她的情景。
出乎我的预料,第二天一大早,她找到我,问我:“你确定了吗?”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她说:“如果你想好了,那我可以帮你!”听到这话,我顿时泪流满面,我想了许多种她的回答,甚至想到了,如果她拒绝我我要怎么办呢?却没想到她会回答得如此爽快,我拼命地擦着眼睛,以为这只是一个梦。
我晕乎乎的,但当清晨那咸涩的泪水流进我的嘴里时,哇!这是真的!不是梦。那一刻,我将永生难忘!
(我回国和我的朋友们)
保证金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考语言和申请学校。
因为临时起意,当时我大四,几门学科还没来得及考试,考完时就已经错过了当年的申请。我想去的学校6月份就已经截止了,再想申请就只有等第二年了。
决定去留学,尤其在国内空窗一年,不如干脆去德国先读一年语言班,边学习,边考试,边申请。
我是个执行能力很强的人,决定了就行动,2018年8月底,签证下来,我就来到德国。
来到德国后开始上语言班,我没有接触过德语,学习过程中发现,德语比我想象中还难学。
还好我语言学习能力比较强,2019年6月份,经过10个月的学习,我通过了C1考试,在此同时,我收到了科隆大学读研的通知书。
2019年8月份回国休息了一个月,2019年10月份开始我的研究生学习。
开学后,置办完必须的学习生活用品时,我看到我的账户余额是15欧元,虽然我对我经济上的困难早有心理准备,但那一刻,还是心里一颤,为了激励自己,我专门截了一个图。
(15欧元的截图)
接下来,我在学习之余,开启了疯狂打工模式,但我德语不好,只能在快餐店等少数地方打工。
德国的研究生非常重视实习,我拿的签证也是支持我读书之外去实习。所以我当时找到学生工之后,每周会有一半时间学习,一半实习,就是一周有20小时学习,20小时工作。
实习有补贴,一个小时12欧,一周240欧元,到了假期,就可以每周上班40小时,有480欧元,收入就更加丰厚。
我研究生学的专业是经济类的,所以我去的是一家德国国有银行实习。
记得2019年10月份,我有意无意地在网上找werkstudent的职位。
有一天在我们专业群里的一个学姐,发了在找继任者的信息,我就联系了这个学姐,学姐教了我一些流程,然后我就在官网上投了我的简历以及动机信,隔了一个星期就收到部门助理发给我的让我去面试的回信。
(这是我面试的公司大楼)
收到回信我非常紧张,因为我当时的德语不好,向那个助理提出可不可以用英语面试,我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后面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工作内容很多是英语、西班牙语、法语等。日常沟通才用德语,我松了一口气。
面试过程很愉快,部门经理和同事都很和善,聊到有趣的地方,同事还对着我wink了一下,出门的时候老大专门帮我拿着衣服让我穿上,过程实在是太友好了。
后面我等了大概三周,就拿到一年的工作合同,我的硕士学习时长是2年,第二年10月份顺利延长。工作薪水基本能够支撑我的日常花销,还稍有剩余,勉强实现经济独立。
除此之外,我还会利用课余时间,接送一个混血小妹妹上下学,并教她一些中文,也能同时锻炼自己的德语,还能赚些钱,我感到非常开心。
(和语言班的同学在一起)
为了缓和经济压力,我学习期间用所有可以的时间做兼职,假期做全职,生活上能省尽量省,从不敢出去旅游。我的时间,经常是除了睡觉都用来工作学习和赚钱。
原本想着研究生毕业出来后,早点找到工作,早点赚钱还清借的钱,没想到,就在毕业前夕,我已经赚够了还朋友的钱了。
我把10万元钱还给朋友的那一天,我又哭了,没有人能够体会那一刻我的心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流了多少汗水,经历了多少艰辛。
也没有人能感受,那一刻,我卸下重负后想要飞起来轻松的身体。突然间,我眼里看得见人、物、景了,原来我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留学生一般住在出租房内,我很幸运,房东是一位很有学识的老奶奶,她和我们学校国际部有联系,有一整栋楼房出租给留学生。我们日常和老奶奶交流,如果德语方面有错误的地方,她会帮我们纠正过来,这样我的日常用语流畅了很多。
(科隆住的老房子的一角)
我刚来德国的时候租住的地方是一个土耳其人聚集区。刚到那里的时候,我人都恍惚了,以为到了哪个中东国家,整个街区的建筑都是中东风格,就差沙漠和骆驼了。好在这里的邻居对我都特别好,食物也挺合我胃口。
刚开始来德国,有一点我是很最不适应的,就是无论多么亲近的人,去串门都要预约,而且预约的时间要精确到某天的某个小时。包括去父母或去子女家也一样。
这对于我一个中国人,特别是潮汕人来说几乎是不能接受的。觉得他们非常不近人情。但时间长了也有所理解,确实,这样也可以有足够的私人时间,安排工作或者私人事务也会有更周全的考虑。
我刚到德国时英语还可以,德语完全不懂,有要打印的资料,一般都是去一家中国留学生开的店里打印。
有一次,我去到那家店时客人很多,当时刚好是毕业季,很多学生要打印毕业论文,店主告诉我可能要等很长时间,并推荐隔壁一家德国人开的打印店。
(男朋友和我妈妈学打太极)
去到那家店,我不会说德语,店里接待我的人也不太会说英语,见我不会说德语,就叫我去找旁边的一个小伙子,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伙子后来成了我的男朋友。
开始我去找他帮忙的时候,感觉他对我很特别。后来才知道,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来过中国。那是2008年,他还是个少年,他代表德国队来北京,参加一个全国性的非正式的体育比赛。
当时的他对中国印象非常好,充满好奇,感觉中国文化很神奇,在心里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来中国。
我和他恋爱后,带他回过一次中国,到了中国我们安排他住在家里,他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在德国,是不可能把朋友安排在家里住的。
在中国特别是潮汕人,家庭观念是非常强的。我们家人之间的关系又很融洽,特别是我和哥哥之间,每天打打闹闹,叽叽喳喳的,很开心,他觉得很有趣,也很喜欢这种氛围。
(男友和我侄子玩儿童车)
他最喜欢的是我们中国的美食,什么都觉得好吃,尤其喜欢我妈妈做的包子,吃过后,回到德国还念念不忘,说要回中国吃我妈妈做的包子。
我2022年,研究生毕业后,去了一家国际性的大公司,做快消产品。就是化妆品的生产销售。在公司,同事之间的关系很好,上班之余,经常会搞一些团建活动,在公司时也会在一起吃饭交流。
我们同事之间有什么困难大家都很愿意帮忙,即使新来的同事,工作时有什么不懂的,大家也会非常积极地帮忙解答。领导很接地气,不会有高高在上的那种作风,和下属之间都是平等相处。
(拿到驾照啦)
来到德国,公共交通不是很方便,国内的驾照在这边不能通用,我想考一个德国的驾照,以方便出行。原来想的很简单,没想到考个驾照,费钱不说,还费时。
在德国考驾照,最少需要两三千欧,合一两万人民币。由于我要在上班之余去练车,而且考试非常难,所以练了大半年才通过考试。
在德国这么多年,虽然工作,生活都很舒适,但整个人始终会有“漂”的感觉,没有归属感,亲人和朋友都在离自己8000公里外的地方,经常会感到心慌、空虚。
还好,男朋友常伴我左右。我是广东人,没有看过下雪。在德国第一次看见下雪,我开心的要飞起来,男朋友见到我如此兴奋,就拿游泳用的气垫到我家后面的小山坡上带我滑雪橇。
雪特别厚的时候,他会不顾严寒,在楼下,花一整天的时间为我建一座冰屋,然后我们拿上红酒,零食在里面对饮,觉得非常浪漫。
(我们的浪漫雪屋)
我非常喜欢吃鸡爪,虽然他接受不了,仍会在我们的纪念日,特别跑到亚洲超市去买鸡爪回来,按网上视频的方法做虎皮鸡爪。他看到我吃得心满意足非常开心。我却被他的用心感动得我老泪纵横。
到现在,我来德国已有五个年头了。也许我身上流着的潮汕人的血液,我常常会沉浸在思乡的思绪中无法自拔。我大概率是要回国发展,现在的我也是有意无意地在寻找中德跨国企业,或者能够与两国都有联系的项目,希望新的一年我的愿望能成为现实。
2018年8月30日,我落地德国,至今已有5年之久,记得当初的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外婆叫我卢大胆,一句德语都不懂的我独自拎着两个超大的行李箱开始了我的留德之路。
这一路走来,一切都那么坎坷又那么的精彩,我觉得,要有去看世界的决心和勇气,要有一切都能变好的信心,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爱着生活,生活也会爱着你!
我非常期待下一个五年,我希望你也是。
【口述:卢爽】
【编辑: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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