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忠能镇抚南中多年,他的好搭档张嶷功不可没,东汉有马援的马革裹尸还,三国也有一位抱病上阵,临阵战死的名将。
他就是蜀汉后期的名将张嶷。
少年闻名
张嶷,字伯岐,巴西郡南充国人。相较马忠益州豪族的出身,张嶷的家境就差多了,史载嶷出自孤微。
穷到什么程度呢?张嶷曾得重病,因为家境贫寒,没钱医治。
张嶷后来拖着病体亲自去广汉太守何祗府上请他出钱给自己治病,何祗在当时有仁厚之名,虽然张嶷与他没有什么交情,仍倾尽家财给张嶷治病,用了几年时间,终于将张嶷的病治好(后得疾病困笃,家素贫匮,广汉太守蜀郡何祗,名为通厚,嶷宿与疏阔,乃自轝诣祗,讬以治疾。祗倾财医疗,数年除愈。其党道信义皆此类也)
何祗虽历任成都令,汶山、广汉、犍为太守,但家境也不阔绰(少贫寒),为一个不相熟的人倾其所有,怎不让人感动。
蜀汉这些官员的品格、操守真的令人敬佩!
虽家境贫寒,但张嶷为人豁达豪壮,他的同郡好友龚禄、姚伷都是位极二千石的高官,但与张嶷都十分友善(时郡内士人龚禄、姚伷位二千石,当世有声名,皆与嶷友善。)
刘备入川时,益州局势相当混乱,当地乱贼攻打县城,县长丢下妻子,弃城而逃。时任功曹的张嶷带着县长夫人,从乱兵的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县长夫人方才得救(先主定蜀之际,山寇攻县,县长捐家逃亡,嶷冒白刃,携负夫人,夫人得免)
勇救长官夫人的壮举让张嶷在益州官场打出了名声,后被州里征召担任从事。
张嶷兢兢业业,一步步升迁到郡尉(辅助太守主管军事),也是二千石的大官了。
建兴五年(227年),诸葛亮进驻汉中,预备北伐事宜。
蜀汉开始将大量的物资、军需用品输送汉中,后勤运输的必经之地广汉、绵竹一带出现了一伙山贼,其首领张慕胆大包天,竟然敢于劫掠蜀军军资(丞相亮北住汉中,广汉、绵竹山贼张慕等钞盗军资,劫掠吏民)
张嶷奉命前来讨伐,张慕得知官军围剿,于是四散逃亡,和蜀军打起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游击战。
张嶷知道按照传统打法无法彻底将这伙山贼剿灭,他设计骗张慕和亲。张嶷亲置酒席,邀张慕来赴宴,张慕不疑有他,欣然赴约。席间趁张慕酒醉之际,张嶷摔杯为号,将张慕部下五十多名骨干成员全部诛杀。群龙无首的山贼很快就被一一剿灭,张嶷确保了北伐物资运输的畅通无阻(嶷度其鸟散,难以战禽,乃诈与和亲,克期置酒。酒酣,嶷身率左右,因斩慕等五十馀级,渠帅悉殄。寻其馀类,旬日清泰。)
默契搭档
张嶷的表现也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正是之前介绍的镇南大将军马忠。在刘备心目中可以并肩黄权的他,镇抚南中多年,成为益州本土派唯一进入中央的人
建兴九年(231年),汶山郡羌人趁诸葛亮北伐之际而作乱,当时张嶷被拜为牙门将,属将军马忠。
不要小瞧牙门将军,这是蜀汉的一大特色官职,为刘备亲手创置。牙门将主要职责是为上级领导参赞军谋,领导征伐时,牙门将军需统领亲兵作战厮杀。担任过刘备帐下牙门将军的是咱们熟知的名将赵云、魏延。
马忠慧眼识人,将张嶷调来身边做牙门将军,从此,蜀汉的南中二人组合正式出道。
现在羌人占据了要地:羌于要厄作石门,于门上施床,积石于其上,过者下石槌击之,无不糜烂。
张嶷侦察地形后得出一个结论:强攻必定损失巨大,还是发挥老传统:攻心战。
他让使者告知羌人:汝汶山诸种反叛,伤害良善,天子命将讨灭恶类。汝等若稽颡过军,资给粮费,福禄永隆,其报百倍。若终不从,大兵致诛,雷击电下,虽追悔之,亦无益也。
只要投降,朝廷就让你们在此安居乐业,如果不从,大军一到,必将尔等就地歼灭。到时候你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在张嶷施压下,有些羌人首领动摇了,让出通道,向蜀军投降。失去地利优势后,张嶷督数营先行,迅速攻占石门,追杀死硬分子,将他们一一平定。
建兴十一年,由于张翼执法较严,不得南人欢心,导致刘胄作乱。张翼不能破敌,被朝廷征回,改由马忠前去平乱。
马忠继续让张嶷跟随自己一起同前往南中。
张嶷不负厚望,作战勇猛的他一战就将刘胄斩杀(后南夷刘胄又反,以马忠为督庲降讨胄,嶷复属焉,战斗常冠军首,遂斩胄)
不久之后,牂牁郡、兴古郡的夷人又掀叛乱,马忠令张嶷率领诸营前往讨伐。张嶷不但成功将其平定,还从降兵中招降了两千余精锐,全部送往汉中,补充北伐军队(平南事讫,牂牁兴古獠种复反,忠令嶷领诸营往讨,嶷内招降得二千人,悉传诣汉中)
越巂成名
南中征战让张嶷声名崛起,诸葛亮决定赋予他一个重任:担任越巂太守。
南中七郡要说最难治理的非越巂郡莫属,自诸葛亮讨平高定之后,当地蛮夷仍多次造反,先后杀死太守龚禄、焦璜,导致继任的太守都不敢去郡里上任。
连一郡长官都畏惧不前,中央对其又能有多少控制力呢?
这一现象直到张嶷上任后才出现扭转。
兴许是无师自通,又可能张嶷复盘了诸葛亮南征的思路,治理越巂他只有四个字:恩威并施。
当地有三大叛军首领魏狼、冬逢 、李求承。
张嶷先用反间计杀死了冬渠。
随后生擒魏狼,张嶷效仿丞相七擒孟获,不仅将他放回,还上表封魏狼为邑侯。魏狼大喜,回去后宣扬蜀汉的优待政策,招降了不少首领。
胡萝卜加大棒永远是对付异族的最佳策略。
其他人可以放过,唯有李求承不可饶恕,前任越巂太守龚禄是张嶷的至交好友,却被李求承杀害,张嶷后来亲手斩杀李求承为龚禄报了仇。
三年后,张嶷终于可以将越嶲治所重新搬回到邛都(在官三年,徙还故郡,缮治城郭,夷种男女莫不致力)
当然张嶷除了能打外,朝廷的支持也是重要原因。张嶷迁回邛都县后,在当地设置了七部营军、四部斯臾。兵力还是不足,朝廷又给他配备了赤甲、北军二牙门和斯臾督军中坚,确保对夷人的武力威慑(嶷迁后,复颇奸轨。虽有四部斯臾及七营军,不足固守,乃置赤甲、北军二牙门及斯臾督军中坚,卫夷徼。邛都县郡治,因邛邑名也。邛之初有七部,后为七部营军。又有四部斯臾)
基建能手
如果仅仅是打打杀杀,张嶷自然不能和老领导相提并论,但在马忠的影响下,张嶷由武入文,将越巂郡的经济建设放在了第一位。
作为巴蜀地区相对富庶的地区,越巂有两大核心资源:盐、铁人(定莋、台登、卑水三县去郡三百馀里,旧出盐铁及漆,而夷徼久自固食)
因为当地夷人多次造反,之前的太守都将这块资源宝地拱手让人。张嶷决定夺取夺回这个盐铁产业区。
他直接派遣数十精兵将盘踞该地的狼岑逮捕后杀死,然后将他的尸体送还部落,警告其余人“不要妄动,动则杀之”。
当地夷人被张嶷的强硬手腕震慑,再加上魏狼、冬逢 、李求承三人的事迹早已传遍南中,无奈将盐铁区献出。
有了盐铁区还不够,产出的资源要向外输送就得有畅通的道路。
越巂郡本来有条旧路可以直通成都,然而这条道路被控制在汉嘉郡的旄牛族首领狼路手里,已经隔绝百余年(郡有旧道,经旄牛中至成都,既平且近;自旄牛绝道,已百馀年,更由安上,既险且远)
汉嘉郡的旄牛夷有四千余户,实力不容小觑。
张嶷先离间狼路和其叔父狼离,将狼路的姑姑送还给了狼离,狼离见到自己的姐姐都非常高兴,于是率领所部投降张嶷。
张嶷一方面让狼路的姑姑劝说狼路,同时又赐给他大量财物( 嶷遣左右赍货币赐路,重令路姑喻意)
铁腕将军那么给面子,狼路也不好意思了,乃率兄弟妻子悉诣嶷,嶷与盟誓,开通旧道,千里肃清,复古亭驿。
张嶷打通了通往成都的旧道,让成都和南中地区的联系更加紧密,通商更加方便,促进了南中地区的稳定和民族融合。
功莫大焉。
张嶷在南中十五年,郡泰民安。
朝廷征召张嶷回成都。当地夷人都为张嶷的离去而哭泣。过旄牛邑时,邑君襁负一路陪同张嶷到蜀郡,更有百余部落首领自愿跟随张嶷的军队(张嶷已被拜为抚戎将军)
料事如神
张嶷入中央后,展露了非比寻常的前瞻力。
当时执政的大将军费祎对新降的魏人过于亲近,张嶷写书警示费祎:昔日岑彭为大将,却被刺客所害。如今大将军位尊权重,应该以前人为鉴,多加防范(昔日岑彭率师,来歙杖节,然皆见害于刺客,如今明将军位尊权重,应宜鉴知前事,稍为警惕)
费祎置若罔闻。一如既往。
延熙十六年(253年)春正月初一,蜀汉举行岁首大会,曹魏投降过来的郭修亦在座。费祎在宴会上喝得十分尽兴,不甚为郭修持刃所害,成为三国被刺杀的最高级别官员。
张嶷不仅能预测本国事务,对吴国局势也有精准判断。
孙权驾崩后幼子孙亮即位,诸葛恪为托孤首辅,掌握吴国权柄。初期锐意进取,对内革新政治,对外击败魏军,极有威望。
张嶷写信给诸葛瞻,希望他可以劝谏他的堂兄(诸葛瞻是诸葛亮的儿子,和吴太傅诸葛恪是堂兄弟关系),虽是顾命大臣,但新皇上任,不宜离皇上太远,不然的话,会有大祸。
后来的事情也如张嶷所料,诸葛恪在皇宫内被孙峻刺杀,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移步这两篇:
诸葛恪为何执意发动合肥大战?(他究竟犯了什么小错,导致整盘皆输?)
吴国最惊心动魄的宫廷谋杀案(诸葛恪为何会被曾经的盟友背叛?)
以张嶷的能力, 完全可以入尚书台执掌国事。
马革裹尸
延熙十七年(254年),曹魏的狄道县长李简来信请降。
因为费祎的刺杀案,蜀汉群臣担心其中有诈,对于要不要相信李简发生了激烈争论。关键时候越巂太守张嶷站出来打消了大家的顾虑(李简请降,众议狐疑,而嶷曰必然)
张嶷本人更是提出要参加这次北伐,然而众人却劝说让其留在成都,为什么呢?
张嶷这时已经不能走动,必须依靠拐杖才能站立(可能在南中时间待的长,患有风湿),但他执意跟随大军出征,为此他特意向后主上书:臣当值圣明,受恩过量,加以疾病在身,常恐一朝陨没,辜负荣遇。天不违原,得豫戎事。若凉州克定,臣为籓表守将;若有未捷,杀身以报。
后主读后为之流涕,还是批准了他的请求。
这一去,也成了张嶷的最后一战。
姜维纳降后,想扩大战果,顺势攻取陇西的郡治襄武。
曹魏讨蜀护军的徐质发兵来救,蜀魏在襄武城下爆发激战,带病出征的张嶷力战而死,兑现了他战死疆场的诺言。越巂郡的汉夷听闻张嶷战死,都为张嶷流涕,自发为其立庙(军前与魏将徐质交锋,嶷临陈陨身,然其所杀伤亦过倍。南土越巂民夷闻嶷死,无不悲泣,为嶷立庙,四时水旱辄祀之)
为臣有忠诚之节,处类有亮直之风,而动必顾典,后主深崇之。虽古之英士,何以远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