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方婷

作者：小雅

我叫方婷，今年25岁，四川人，目前住在重庆，我爸妈也跟我住在一起。

早上七点多，我跟我爸妈正在吃早餐，我妈的手机铃声响了。我妈接通电话，随手按了免提。很快，电话里传来了大姨的哭喊声。

“妹子，救命啊！我儿子不要我了，老头子要跟我离婚，怎么办啊？”

听到这话，我们一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我妈只好努力安慰大姨，让她不用着急，把事情经过讲清楚。

大姨絮絮叨叨了一个多小时，我再结合一下一个月前在外婆家的所见所闻，弄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月前，也就是大年初二那天，按照传统习俗，我妈作为出嫁女是要回外婆家看望外公外婆的。

由于我奶奶生病了，离不开人照顾，因此那天只有我妈和我去了外婆家。我妈先去超市里买了500块钱左右的礼物，然后带着我去了外婆家。我们到的时候，大姨已经到了，门口停着一辆新车，就是大姨买来的。

见我们来了，外婆第一时间不会打招呼，喊我们坐，而是打量一下我们的打扮和带的礼物。那时，我妈在出发之前把我给她买的金镯子取了下来，放在了盒子里，还让我换下了新买的羽绒服，穿了旧的去。我虽然不明白我妈的用意，但也只能按照她的要求做。

看到我们打扮一般，带的礼物也不值钱，外婆脸色就变得不好看，对我们爱搭不理的，舅妈还哼了一声，然后跟大姨热火朝天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外婆突然问道：“大丫，二丫，你们现在收入怎么样？大丫，你退休了吧，退休金多少？”

大姨出生于1977年，今年52岁，已经退休了。在退休之前，大姨在一家工厂工作。

大姨笑嘻嘻地说：“妈，我退休金不高，才2000多，但我在武汉做保姆，一个月可以赚七千多呢，加在一起就有1万。”

听到这话，舅妈说她不信，认为做保姆赚不了这么多钱，大姨在吹牛皮。一听到这话，大姨就急了，打开了自己的微信，给我们看了雇主与她之间的转账记录，我们还看到了大姨微信里存款有将近10万。

舅妈看到了，看大姨的眼神更加亲切了。

外婆又问我妈现在一个月可以赚多少，我妈笑着说：“妈，我还没退休，现在在一家饭店打工，一个月收入不到3000，勉强够花。”

外婆不说话了，舅妈连个眼神都没给我妈，大姨笑呵呵地说让我妈也去做保姆。我妈摆了摆手，说自己身体不好，干不动。

然而，他们的对话听得我是一头雾水，只因我妈虽然不是保姆，但是我妈一个月收入其实蛮高的，五六千还是有的。

接着，外婆又问：“小杰（表哥，大姨的儿子）、婷婷呢？孩子们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一说到儿女，大姨就来劲了，跟我们炫耀起了表哥的现状。据她讲，表哥现在杭州生活，月入过万，有房有车，现在有了两个孩子了。

我妈淡淡地说：“还是小杰有本事，不像我家这个没用的丫头，直到现在一个月只能赚4000，大学白考了。”

放假前才发了7000工资还有其他副业收入的我感到十分委屈，不明白我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她掐了我好几下，疼得我龇牙咧嘴的，让我实在是不敢接话。

等到从外婆家出来了，我实在是按捺不住了，问我妈到底在搞什么：“妈，你干什么要这么说？你看看，外婆和舅妈都围着大姨转，对我们爱答不理的，尤其是舅妈，大姨走前给了那么多东西，就给了我一袋苹果。”

我妈不答反问：“在你的印象里，你舅妈什么样的人？你外婆呢？是那种会莫名其妙关心出嫁女和外孙外孙女好不好的人吗？”

听到这话，我愣住了，想到了我妈以前跟我讲过她娘家的那些事情。

我妈今年49岁，1974年出生在四川省的一座小山村。大姨比我妈大三岁，是外公外婆的长女。

外公外婆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前面三个都是女儿，最后一个是儿子。用我妈的话来说，外公外婆看似不重男轻女，但事实上骨子里也改变不了这落后的思想观念。

说他们不把女儿当人看吧，倒也没那么严重，至少他们把三个女儿都抚养长大了。而且，在那个吃饱肚子都比较难的年代，外公外婆不仅没有让三个女儿饿着，还让她们读书了，在这当地是比较少见的。

说外公外婆不重男轻女吧，那也不可能。对待儿女，他们还是区别对待的。只要对儿子有好处的，哪怕儿子儿媳妇不讲道理，女儿占理，他们也会毫无原则地偏袒儿子。

2007年，我爸妈所在的工厂倒闭了，他们两个人下岗了，家里的经济状况很糟糕，一度到了无法给我交学费的地步。我妈没办法，跑到娘家借钱。

外公外婆那时还不肯借钱，说他们的钱都要给舅舅用，我妈已经嫁出去了不该找娘家要钱。在我妈的软磨硬泡下，外公外婆借了，却要求我爸打欠条。

我爸打了欠条，约定等到年底赚到钱了就还。结果，距离过年还有两三个月呢，外公外婆就催了。最终，我爸妈找人借了钱，把这笔钱还上了。

2009年，我爸妈把我托付给了爷爷奶奶照顾，去了成都打工，家里的经济状况才好转了不少。此时，我爸妈赚钱了，手里有积蓄了，舅舅借钱的电话就打来了。

舅舅说自己想要承包鱼塘，钱不够，找我妈借2万块钱。我妈看着姐弟一场的面子上，答应了。

她要求舅舅打欠条，舅舅就不乐意了，说我妈把她当外人，不念姐弟之情，还跟外婆告状。外婆十分生气，也说了我妈。

我妈感到十分委屈，想拿外婆让他们打欠条的事情来说，被我爸拦住了。最终，他们借了钱，没要求舅舅打欠条。

一年后，我妈回娘家，提到了这笔钱的事情，让已经赚到钱的舅舅还钱，没成想，舅妈矢口否认借钱的事情，说我妈讹他们。

我妈听到这话十分生气，要求外婆主持公道，可是不管我妈怎么闹，外婆就是一言不发，舅妈还撒泼把我妈赶了出去。

我妈急了，打电话给外婆，可是无人接。接下来的三年时间，我妈每次去，只要提到那笔钱，他们就不认账，外婆也骂我妈不懂事，怎么样也不肯承认借过钱，把我妈气个半死又无可奈何。毕竟我们真的拿不出欠条，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情与舅舅对簿公堂。

无奈之下，我爸只好劝说我妈算了，吃了这个哑巴亏。就这样，这两万块钱打了水漂，我妈与娘家的关系也急转直下，从那以后她除了过年外，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七年前，我妈回娘家，舅妈又闹了起来，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女儿也有义务给父母养老，要求我们三姐妹给外婆赡养费。

本来，这个要求是合理的，毕竟女儿的确有义务给父母养老的。可是9年前，外婆家拆迁了，得到了40万拆迁款，外公外婆一分钱都没给女儿，想到这里，我妈和二姨颇有意见，认为要分摊养老义务，拆迁款也要均分。

舅妈不干，还戳着我妈和二姨的鼻子骂，外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骂女儿们不孝。两天后，外婆还跑到我家大闹了一场，让周围人看尽了笑话。最终，我爸退让了，答应每年给外婆1万赡养费，这才息事宁人。

说到这里，我妈叹了一口气，跟我讲：“跟你舅妈吵了这么多次架，她现在只要转动一下眼珠子，我就知道她打了歪主意。我也听说了，你表弟谈了女朋友，打算结婚了，想要在武汉买房子，首付要五十多万呢！而这个时候你外婆问了我们收入，还要问孩子们收入，她的用意我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我妈还说，输了这么多次，她学会用脑子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跟舅妈直接吵起来，只能智取，于是她就隐瞒了收入，这样舅妈跟我们借钱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理直气壮地用两个字拒绝：“没钱。”

听到这里，我彻底明白了我妈的用意，给我妈竖起了大拇指。说到大姨，我妈的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肯定会后悔的。”

一个月后，我妈一语成谶。据大姨哭诉，大年初五那天，舅妈就打电话给她，先是跟她哭了半个小时，说表弟结婚需要好几十万，他们拿不出来，要被逼死了，然后开口跟大姨借钱。

大姨硬着头皮问舅妈要多少，舅妈一开口就是20万，口口声声说肯定还，可是大姨不傻，自然不可能答应。

见大姨不借，舅妈就打电话给了大姨父还有表哥，向他们借钱。当表哥说自己没钱时，舅妈就把大姨说的话原模原样复述了一遍，让表哥是答应不是不答应找不到借口，被气个半死。

现在，外婆又打电话给他们了，说他们必须借这笔钱让她孙子娶到媳妇，不然她就去表哥家闹事。

听到这话，表哥十分生气，吼了起来：“那好，我不要你女儿这个妈了，我不是你外孙了，这样行了吧！”

大姨父也气坏了，把家都给砸了，把大姨赶出家门，要跟大姨离婚，表哥表嫂也不让大姨回去，现在的大姨无家可归了，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听完了大姨的哭诉，我妈叹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只因自作孽不可活，她也没办法救大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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