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南阳迷笛音乐节的事情沸沸扬扬，一度演变成了“地域黑”狂欢。微博上也充斥着各种谣言，诸如“碗口粗的电缆”被偷、有人“被盗几十万的财物”。

10月5日深夜，南阳市官方发布信息称，将加大打击发布虚假谣言信息力度，对发布“碗口粗的电缆被偷了”谣言的张某某（微博网名“老talk”）依法开展调查。

“和河南人做切割”

“老talk”，许多网民对他应该不陌生。他真名叫“张豫宏”，河南南阳人。他此前运营过“老道消息”“老talk消息”“老编辑”等自媒体，因长期搞历史虚无主义讽刺党史、国史，而被多次封号。

张豫宏的父亲是南阳一家国企的干部，他于是觉得自己是“大院”出身。谈及自己的出生地南阳时，张豫宏总自称“县赵”，这是个网络词汇。“县”指小地方，而“赵”则出自《阿Q正传》中的“你也配姓赵”，指上等人。

从小吃大锅饭长大，有充足冰棍、汽水、电影票、游泳券供应的张豫宏，自称“县赵”无非是把自己当成了“高级河南人”、“上等南阳人”，并因此与“低等河南人”有了区别。不知道是不是这种自我认知，让张豫宏在造谣南阳、抹黑河南人时，能获得内心平静。

这不是张豫宏第一次“出事”了。

2018年，以“互联网冷知识、故事会、黑话大全”为标志的账号“老道消息”，在屡出爆款、蒸蒸日上之时，被微信、微博等多个平台封禁。

但很快张豫宏就重整旗鼓，鼓捣出了“老talk”“奶爸兄弟×88”“bian斯基”和即刻、微信公号、多音频平台播客“老talk消息”等账号。

张豫宏的文章风格极为个人化：文章多用曲笔，喜打擦边球，以戏说、影射为能事，加之日常用“黄泛区”等词语抹黑河南，很短时间内就能聚集起一群猎奇的粉丝。

以至于有网民在听了他的播客之后留言，直言他在和河南人做切割。

“从秘、从史、从情”：历史“故事会化”“知音体化”

作为博眼球的大师，老编辑张豫宏从不讳言自己及团队写文章“不求真”，其公司“北京天天不上班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杭州湖上泛舟树下乘凉文本化创意有限公司”“北京凌晨四点文化川会议有限公司”，取名如其文风，自带一股戏谑。

在他看来，传统新闻的话语体系终将过时，而段子手、说书人这类以讲故事见长的手艺人却占据了天然优势，“离有矛盾的地方更近，人民群众更喜闻乐见”。

这位故事好手在创立“老道消息”之时，就对标《读者》、《知音》和故事会，总结出“段子+野史+故事会”的套路，并应用到针对互联网行业的写作中。

老道消息文章中出现的很多细节，读来让人一边吃惊，一边疑惑。这来自对信息壁垒和故事性的偏执追求，例如张豫宏宣称，为了把故事讲圆，“甚至知道那个二手信息是错误的，但我还是要用。”

很多自媒体从业者总想着提升自己作品的阅读量，阅读量上去了，流量、财富才会到来。于是，他们挖空心思做出一些打擦边球的作品，以此提升阅读量。但和“老编辑”张豫宏相比，这些作者的手法显得太低级了。

有知名自媒体作者总结出张豫宏写作的大原则，即“三从一大”：从秘、从史、从情，大信息量。

张豫宏的文章中总是能够出现大量的细节、秘闻，无论重要历史事件还是知名历史人物，都能被他拿来解构一番，古今对照，形成强烈的反差。

历史人物的陈年旧事，很多是读者不知道也无法查证的，张豫宏的一番编排，充分满足了读者的猎奇心理，一时间广为传播。但文章中侵染的历史虚无主义倾向，也遭到了不少人的批判。

以至于不少人认为，表面上张豫宏是在写互联网，实际上则是在写个人版本的历史。

如今张豫宏重点经营的账号“老talk消息”，注册之初账号名字直接就是“红楼梦与××研究”。

日常的各种时政新闻也成为他写作的素材。

张豫宏长久流传的名篇《他们曾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无疑致敬了《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背后的故事。

无论是曾经的北大学生会主席，还是现在的省部级高官、落马的神秘商人，在张豫宏草蛇灰线的手笔下，都被纳入到“社会主义接班人”这个体系中，浓厚的历史感和物是人非感扑面而来。

“曾经的共产主义接班人现在自己要求一个留京指标了”，噱头十足，传播效果极好，但将相关历史严重庸俗化。

《何处不是白鹿原》的隐喻、影射更是登峰造极。然而这篇文章，和老编辑此前的一系列文章一样，不信正史信野史，将历史庸俗化、娱乐化，热衷传播八卦轶闻，消解了历史本身应有的严肃性。

重生转世持久战：多个账号各平台四面开花

2018年12月19日，“老道消息”微信公众号被封，其公众号页面显示因违反相关规定，账号已被停止使用。

粉丝们很快发现，“老道消息”的微博账号内容也被清空，账号被封禁。老道消息还被知乎以“由于严重违反知乎专栏规范，该专栏已被禁止更新”为由封号9个月，后彻底封禁。读者们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家百万粉丝的自媒体被全网封禁了。

内容创业的热潮已经过去，时代变了。

2018年10月的自媒体乱象集中清理整治专项行动中，“唐纳德说”“傅首尔”“紫竹张先生”等9800多个账号被处置。一些漏网和逃避监管的自媒体账号主体，或公布“小号”，或跨平台注册“转世”账号。

随后，针对这种现象，监管部门集体约谈了百度、腾讯、新浪、今日头条、搜狐、网易、UC头条、一点资讯、凤凰、知乎等10家客户端自媒体平台，要求各平台进一步完善“黑名单”制度，立即对平台自媒体账号进行一次“大扫除”，平台间要协同行动，绝不允许被处置的问题账号用小号“重生”、跨平台“转世”。

2021年的“清朗·互联网用户账号运营乱象专项整治行动”中，监管部门再次强调，加强账号注册管理，严禁已被依法依约关闭的账号以相同名称、相似名称等关联名称重新注册。

当时风头正劲的“老道消息”就是被关停的账号之一，正对应着专项整治行动中重点强调的“传播政治有害信息，恶意篡改党史国史、诋毁英雄人物、抹黑国家形象”。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被处理的这批账号想再开小号应该不再可能，东山再起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事实也的确如此，绝大部分违规账号自此销声匿迹，而“老道消息”则如张豫宏所判断的，党史“故事会化”“知音体化”的模式爆发了强大的生命力，吸引了大批忠实读者。

这得益于“老道消息”主创成员对时政和尺度的精准把握。

2019年，老道消息团队的一位主创成员在一期博客中提到，“老道消息”在所有平台突然被封禁，不是单一平台授意，“应该是很高级的网信部门下达的一个指令”。

百万粉丝一夜清零的自媒体头部大号，张豫宏开始了重生转世的持久战。

此后，张豫宏开始了“游击战”，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几家公司名下的多个账号如“老talk消息”“bian斯基”等在微信、微博、即刻等多家平台四面开花。

游击战术果然奏效，此次被封禁的bian斯基，就是“老道消息”被封禁后化整为零重生的产物。几年间在微博、即刻等平台稳定成长，粉丝忠诚度很高。

目前微信账号“老talk消息”没有受到波及，仍在正常更新。张豫宏如今最为活跃的社交平台即刻，虽然在互联网行业影响力很大，但由于用户规模和微博、微信不在一个量级，游离于监管视线之外，也不受影响。此外，近年来兴起的平台如“知识星球”“小宇宙”“喜马拉雅”也为他提供了更多创作的手段和平台。

播客由于尺度更大，如今也是老编辑团队重点发力方向，其在“小宇宙”平台开设的播客“老talk消息”已经成为该平台头部自媒体。

张豫宏本就擅长游走在监管的边缘地带，再加上各路平台之间或多或少的监管空隙，这个团队总能找到见缝插针的空间。

以至于越封越出名。

如今，张豫宏因为造谣南阳迷笛音乐节“偷碗口粗的电缆”而再次破圈、出名。不禁要问问各大互联网平台，为什么这样一个被明确封禁的劣迹账号，依然能够一再转世重生、死灰复燃。

到底问题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