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攥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屏幕上那条短信，字字如刀，刺得我心口生疼：

“江丽，你不养我，谁养？我可是你亲妈啊！”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窗外阳光正好，照在我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

我转头看向身旁的陶明远，他正专注地开着车，眉头微皱，显然也被刚才的争吵弄得心烦意乱。

“明远，”我轻声唤道：“对不起，又让你看到我家这么难堪的一幕。”

他摇摇头，伸手握住我的手，温暖传来：“丽丽，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我苦笑一声，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此刻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离开了那个困扰我多年的老家。可那里发生的一切，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回想起来，这一切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也许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吧。

1976年，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作为家中长女，我本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从小到大，我都不被重男轻女的父母重视。

记得有一次，我才五岁，不小心打翻了一碗汤。母亲二话不说，抄起扫帚就朝我打来。

我吓得直往墙角躲，可还是被打得浑身是伤。而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我弟弟身上，最多也就是轻轻训斥几句。

“你这个没用的丫头片子！”母亲的怒骂声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连个碗都端不稳，以后怎么嫁人！”

我蜷缩在墙角，小小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看着母亲愤怒的面容，心里充满了委屈和不解。

为什么同样的错误，弟弟们就能得到原谅，而我却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上学后，我勉强读完了小学，就被迫辍学下地干活。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干完家务还要下地干农活。晚上回来，还得照顾两个弟弟。稍有不慎，挨骂是家常便饭的事。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天我因为太累，不小心把弟弟的衣服洗皱了。父亲知道后，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巴掌。

“江丽！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父亲的怒吼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连个衣服都洗不好，以后谁要你啊！”

我低着头，不敢吭声。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却更疼。我看着弟弟们坐在桌前认真写作业的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为什么弟弟们就可以安心读书，而我却要承担这么多？

就这样，在父母的冷眼和责骂中，我艰难地长大了。每天的生活就是无休止的劳作和责骂，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只为了满足家人的需求而存在。

1996年，我刚满20岁，人生就迎来了一个重大转折。

那天，父亲突然把我叫到跟前，说有个远房亲戚的儿子想见我。我懵懵懂懂地去了，只和那个叫陶明远的年轻人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没想到，第二天父母就开始张罗我的婚事。我这才明白，原来那次见面是在相亲。我想反抗，可在父母的威逼利诱下，我最终还是屈服了。

“江丽，你就认命吧。”母亲一边收拾我的嫁妆，一边说道：“女孩子嫁人不就是这样吗？你看看村里其他姑娘，哪个不是这么嫁出去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二十岁的我，青春正好，却要匆匆嫁给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我的梦想，我的未来，就这样被轻易地决定了吗？

更让我心寒的是，陶家给的彩礼钱，父母一分都没给我，全部留下自己用了。

“这钱是给我们的，”父亲理直气壮地说：“养你这么大不容易，这点补偿不过分吧？”

我咬着嘴唇，不敢反驳。心里却在想，我的童年，我的劳动，难道就不值钱吗？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嫁给了陶明远。婚后的生活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糟糕，明远虽然话不多，但为人老实，对我也还不错。可是，娘家的阴影却始终笼罩着我。

每次娘家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让我出钱出力，我要是稍有怨言，父母就会破口大骂。

有一次，弟弟要结婚，父母打电话来要我出一大笔钱。我刚生完孩子，家里经济本来就紧张，就婉拒了。没想到母亲立刻就炸了。

“你这个不孝女！”母亲尖锐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们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现在过得好了，就不管我们死活了是吧？”

我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心里却在想，我何时真正过过好日子？从小到大，我付出的还少吗？

就这样，在娘家和婆家之间，我艰难地平衡着。每次回娘家，我都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直到五年前，一件事彻底击碎了我对娘家仅存的那一点期待。

老家要拆迁了，分到了160万的拆迁款。我原本以为，作为女儿的我，多少能分到一些。可是，父母毫不犹豫地把钱全部分给了两个弟弟，连一分钱都没给我。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亲冷冷地说：“你现在是陶家的人了，这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一刻，我感觉心都凉了。多年来的委屈和不甘，在那一刻全部爆发。我质问父母为什么这样对我，得到的却只是一句冷冰冰的回答：“你要懂事。”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熟悉的老屋，突然感到一阵陌生。这里曾经是我的家，可现在，我却像个外人。我的付出，我的牺牲，在父母眼里似乎一文不值。

从那以后，我和娘家的关系就变得更加疏远了。我开始学会拒绝，学会为自己说话。可是，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和我开玩笑。

就在一个月前，父亲突然去世了。母亲打电话来，又哭又闹的，说我作为女儿有义务出丧葬费。我心里五味杂陈，最后还是给了2万块钱，算是尽了最后一点孝心。

葬礼那天，我站在父亲的灵柩前，心里百感交集。我想起了父亲生前对我的种种不公，却也想起了他偶尔的温柔。人生就是这样吧，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无尽的遗憾。

葬礼结束后，我以为这一切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可是，当我准备离开时，母亲却拽着我的手不放。

“江丽，你得带我回去养老。”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弟弟们都要管孩子，没时间照顾我。你是我女儿，养我是你的义务啊！”

我愣住了，看着母亲满是皱纹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多年来的委屈和不甘在心中翻涌，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的义务？”我冷笑一声：“那请问，您和爸这些年来有尽过对我的义务吗？”

我开始细数这些年来父母对我的偏心和不公。从小时候的冷落，到长大后的压榨，再到拆迁款分配的不公。每说一件事，母亲的脸色就变一分。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母亲气得直发抖：“我们把你养这么大……”

“是啊，把我养大了，”我打断她的话：“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我这一生究竟失去了多少？我的童年，我的学业，我的自由……甚至连我的婚姻，都是你们安排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多年来积攒的委屈和愤怒终于爆发了出来。我继续说道：

“从小到大，我就像是这个家的免费劳动力。我辍学是为了照顾弟弟，我嫁人是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可是，我得到了什么？连拆迁款都没有我的一份！”

周围的亲戚都惊呆了，没想到一向老实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则对我投来责备的目光。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妈，我不是不管您。我每个月会给您一笔赡养费，但是我不会带您回去住。您还有两个儿子，他们才是您真正的依靠。”

母亲的脸色由红转白，然后又变得铁青。她颤抖着指着我，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可置信：

“你……你这个不孝女！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我看着她，心里既难过又释然。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这个家庭之间那根脆弱的纽带彻底断裂了。但我也知道，这是我必须做出的选择。

说完，我转身就走，对身后的谩骂声充耳不闻。陶明远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的声音似乎给了我一种逃离的力量。我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老屋，心里五味杂陈。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我的思绪也渐渐回到现实。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丽丽，”陶明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你做得对。有时候，爱一个人，也要学会说不。”

我点点头，眼角有泪水滑落。是啊，爱一个人，也要学会说不。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女儿，可是我忘了，我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

我想起了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结婚后，我和明远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有了自己的小家。我们共同经历了创业的艰辛，也一起分享了成功的喜悦。这一切，都是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得来的。

我拿起手机，看着母亲的那条短信，深吸一口气，回复道：

“妈，我会尽我所能照顾您，但不是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我们都需要学会互相尊重。”

发完这条信息，我关掉了手机。望着前方的道路，我知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女孩了，我是江丽，一个有自己想法和尊严的成年人。

“明远，”我轻声说：“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他微笑着握紧我的手，没有说话，但我知道，这份默契和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力量。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我知道，前方的路或许还会有波折，但只要我们携手同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