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死了一年,常乐公主还以为是我在无理取闹,等着我给她回去认错。
直到她在哪也找不到我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生病时无理取闹,非要让我照顾她。
却得知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公主府了。
她让侍卫去常府给我带话:【他不回来不就是因为吃醋了,可他要明白,本宫的时间是有限的,没空哄他。】
侍卫从常府回来,顺便带回了我父亲的话:
【驸马已经死了。】
1.
我明明是常乐公主的驸马。
可她却为了讨林嘉言的欢心,让我做他们的侍卫。
在他们外出打猎的时候保护他们。
我还记得公主是这样说的:【常安,让你来做侍卫是因为本宫相信你,你可不要辜负本宫的信任。】
可她却全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带林嘉言外出打猎。
我跟在马车的后面。
清楚地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欢笑。
没等我伤心,从两边来了许多刺客:【常乐公主要活捉,其他人统统杀死。】
我靠近马车,拔剑杀敌。
公主却命令车夫赶快离开。
我听见林嘉言虚伪地问了一句:【那常安…侍卫怎么办?】
公主几乎没有一丝犹豫:【不用管他,我们快走。】
最后我死在了刺客的剑下。
后来我父亲来给我收尸,却发现连我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而我在死后却化成了一缕魂魄,跟在常乐公主的身边。
我看着她那天还是带着林嘉言去打猎。
看着她将打猎得来的一只小兔子送给林嘉言。
看着林嘉言装作满脸担心地提起我:【我们这样把常安侍卫丢在那里,不会出什么事吧?】
而后公主却一脸淡漠:【能出什么事?要是他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那干脆就别回来了。】
我笑了。
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以为能在公主心里占据一席之位。
她不知道,就像她所说的,我再也回不去了。
或许我和她成婚,从始至终就是一场错误。
她不在乎我,也不想在乎我。
直到有一天,她生病了,而林嘉言却因为有事在身无法来看她。
她想起了我。
她把丫鬟煎的汤药挥到地上:【你们把常安给本宫找来,让他来服侍本宫。】
丫鬟哪怕是被烫到了也不敢还嘴:【殿下,驸马已经很久没有回府了。】
2.
常乐公主愣了一瞬,然后尽最大可能恶意揣测我:
【他不回来不就是因为本宫让他给嘉言哥哥当了侍卫,他吃醋了。可他要明白,本宫的时间是有限的,没空去哄他回来。】
【而且他现在是罪臣之子,有什么资格让本宫去哄他回来?】
恶狠狠地说完这些话之后,长乐公主随手指了一个侍卫:【你去常府把本宫的这些话告诉常安。】
【如果他再不回来,那就一辈子也不要回来了。】
她的时间对于我来说确实是有限的。
因为她无限的时间都给了她嘉言哥哥。
她说我是罪臣之子,可她又怎会不清楚,这一切都是她所为。
她以为这么多年她隐瞒得很好。
但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我父亲被辞官皆是她一手所为。
我父亲本是当朝宰相,所以我才有幸娶了当朝最受宠的常乐公主为妻。
我们本来琴瑟和鸣,可自从林嘉言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为了让林嘉言也当上她的驸马,亲自去求皇帝废除我父亲。
这样,我的地位低了,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大安国只有这么一位公主,皇帝自然是要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包括废除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父亲。
而皇帝害怕百官讨伐,给父亲编了一条通敌卖国的罪名。
还说出了什么:【通敌卖国本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朕看在你这么多年对朕忠心不二的份上,只废除官职,还不谢恩?】
父亲不仅要背下这口大锅,还要感谢陛下不杀之恩。
这一切常乐公主都没有告诉我,甚至大张旗鼓地把林嘉言接回了公主府。
还记得她跟我说,只是因为林嘉言对她有恩,绝非男女之情。
3.
侍卫不一会就回来了,还带来了我死去的消息。
常乐先是冷笑一声,随后把放在桌子上的花瓶砸到侍卫身上:
【你竟然敢联合常安一起欺骗本宫?】
侍卫跪倒在地,满脸惶恐:【属下不敢,属下所说的一切都属实。】
常乐很明显不信:【常安死了这个消息谁告诉你的?】
【是……驸马的父亲。】
常乐缓缓地靠在摇椅上:【这就对了,肯定是常安躲起来了,然后让这个老不死的告诉本宫,说他死了。】
她指着那个侍卫,让他抬起头来。
【你告诉本宫,是不是常安以为这样本宫就会心疼他,就会去哄他?】
侍卫根本不敢抬头,哪里还说得出来话。
常乐点点头,似乎是肯定了这个猜测。
【你既然连这都看不出来,还说出驸马死了这种鬼话,那不如你去死吧。】
说完,挥挥手,让人把那个侍卫带了下去。
以前就是这样的,只要她不高兴就要打我。
打完之后轻轻地抚摸着我的伤口,温柔地问我:【本宫是不是打疼你了?】
我看着她眼睛里的心疼,摇摇头。
下一次,她不开心还是要打我。
但我以为至少她是爱我的,所以从来不反抗。
但现在看来,我和那个刚刚死去的侍卫差不多。
都是她尊贵的公主殿下不开心时,可以随意打杀的一个玩具。
4.
我以为在听到我的死讯之后,她至少会有一丝担心。
但没有,现在她只有生气。
她气我不像之前那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开始怀疑,对她而言,我是不是甚至连林嘉言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但好在,我现在已经看清了她,不会再有一丝难过。
我飘在天上,看着常乐赶走了那些丫鬟。
一个人坐在摇椅上,表情由生气变成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一个丫鬟十分兴奋:
【公主殿下,林驸马来了。】
林嘉言其实没有跟常乐成婚,是因为林嘉言不愿意。
但因为常乐对林嘉言极好,所以府里的人都叫他驸马,常乐也默许了。
我看着公主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睁开,脸上的笑容做不得假。
她猛地站了起来。
因为生病身形晃了一下。
她迎了出去,在看到林嘉言的瞬间脸上因为生病而有的潮红,变成了害羞的红色:【嘉言哥哥。】
林嘉言双手背在身后,露出淡淡的微笑:【公主殿下。】
这时候的公主殿下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像还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害羞地说出了那一句:【我都说过了,嘉言哥哥你叫我常乐就好。】
林嘉言的眼神中分明满是得意,却还要假装推脱:【直呼公主封号,这不太好吧?】
公主却满不在意:【这有什么不好,况且你是父皇亲封的成王,叫我一声常乐本就理所当然。】
林嘉言点头:【好,那请问常乐,可以陪我一起去看花灯吗?】
大安国前几年打了败仗,需要和亲。
本来说是让常乐公主去的,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给林嘉言封了成王,作为质子,去到了胜利国。
5.
提到放花灯,我这才想到今天是七夕节。
每年的七夕节,城中都会放花灯祝贺,寓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满城的花灯飘在天上,好看极了。
在林嘉言没回来之前,都是我陪着常乐公主一起去。
每每看到身旁站着的公主殿下,看着天上飞舞的花灯,我都觉得我是这世间最幸福的男子。
但林嘉言回来后,我每次邀请公主殿下去看花灯,她都拒绝。
我本以为是她不想去,后来才知道她是想陪林嘉言去。
我作为一缕魂魄,跟在公主殿下身边。
看着他们两人甜甜蜜蜜地坐上马车,去看花灯。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公主殿下已经在他身边,林嘉言还是不放心。
还是要亲耳听到公主对我的贬低和不在意。
【常乐,我们这样出去,对常安不太好吧?】
他问得这样小心翼翼,像是真的顾及了我的感受。
果然,常乐一听到我的名字,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这有什么不好?你我二人清清白白,不必在乎他人的想法。】
所以在她嘴里,我就变成了他人。
【我刚刚去公主府,怎么没看到常安?可是又闹小脾气了?】
他知道常乐脾气不好,不会哄人,所以故意这么说。
公主殿下立马变得暴躁:【他爱去哪去哪,哪怕是死在外面,都跟本宫没关系。】
所以哪怕是到了现在,她对于我都还是只有厌恶。
所以我那天拼死拼活地保护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也有些迷茫了。
林嘉言脸上的笑一闪而过。
而后像什么似的郑重发誓:【微臣一定不会像常安这样,让公主殿下担心。】
但出乎他的意料,常乐很罕见地沉默了。
看向马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6.
林嘉言叫了常乐三遍,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脸上带着烦躁:【什么事?】
态度冷淡的,林嘉言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常乐,我们到地方了。】
常乐自顾自地下了马车,没有给林嘉言一丝反应。
许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淡,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而我早就习惯了这样被对待。
高兴时,就对你笑;不高兴时,轻则打骂,重则生杀。
这就是公主,这就是常乐。
现在只是态度冷漠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林嘉言走到公主身边,担心地问:【常乐,可是常安惹你不开心了?】
常乐公主一脸嘲讽:【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本宫不开心。不要再提他了,晦气。】
她知道我爱她,不会让她生气。
那我又怎会假死惹她不高兴。
他们两人没有再提起我,一路上有说有笑。
路过一家买糖人的小摊,林嘉言问:【常乐,想不想吃糖人?】
常乐眼眸闪了闪,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我们以前。
也是这条街,这家小摊。
我买了一个小兔子糖人递给她。
她没接,骄纵地命令我:【你先吃一口,万一有毒呢。】
这次她学着我的样子,先尝了一口。
没毒。
常乐面色如常地将那个她尝过的糖人递给林嘉言:【本宫可是给你尝过了,没毒。】
林嘉言温柔地笑了笑,随后试探般地将手放到常乐头上。
【那就谢谢常乐了。】
那模样,论谁都说是一对般配的情侣。
或许是因为以前每年都来,摊主认出了公主:【小姐,不知之前跟你来的那位公子呢?今日怎么没看见?】
好像所有人都在说我,常乐气急败坏:【死了。】
7.
死了。
原来这么轻松她就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放下这一句话,常乐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林嘉言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抹惊讶,剩下的就只有幸灾乐祸。
他追上常乐的步伐,装作漫不经心:【常安,他真的死了吗?】
像是给林嘉言解释,也像是安慰她自己,常乐很大声地说:【他怎么可能死了?他就是在等本宫哄他,不可能。】
林嘉言还是没有习惯这样的常乐,愣住了。
【好了,我们不提他了。去看花灯吧,这个时间花灯应该要放了。】
放花灯,以前我也陪着她去过。
所以常乐这是要带着林嘉言重走一遍,我和她走过的路吗?
这样,以后想起来的话,回忆里就只剩下林嘉言,没有我了。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常乐不耐烦地拒绝了:【不去了,本宫累了。】
林嘉言的脸色瞬间变了。
也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常乐一而再再而三地驳了他的面子。
但他还是忍耐着,跟上了常乐的脚步。
【我在放花灯附近的一个酒楼订了包间,既然你累了,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会。这样,也不会错过放花灯。】
常乐脚步不停,拒绝了他的提议。
这下,林嘉言彻底绷不住了,停下了脚步。
【可是公主殿下,微臣还没有吃饭。】
常乐顿住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忍耐了自己的脾气:【那就按你说的,先去吃饭吧。】
我就知道,常乐哪怕拒绝了所有人,都不会拒绝林嘉言。
林嘉言就是有这样大的魅力,让一国公主,再三退让。
哪怕是生病了也没关系。
8.
因为生病,常乐脸上一直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
一开始在外面,天色昏暗,林嘉言没看出来。
现在屋子里明亮。
林嘉言注意到之后,也没放在心上。
还以为是一直走,热的。
常乐坐下之后就一言不发,倒不是说不开心,只是身子难受得紧。
我以前哪怕是跟她出去玩,也时刻关心着她的身体。
哪会像现在这样,让她难受了还得不到休息。
突然,她按着太阳穴,晃了晃头。
林嘉言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关心地问:【怎么了?头不舒服吗?】
他走到常乐旁边,将手放到常乐的太阳穴上,带着自信:
【我给你按摩吧,我之前特意学过。】
常乐一把挥开:【不必了,本宫累了,先回去了。】
我在空中,看着常乐虚弱的模样,心中竟有一丝痛快。
看来,我真的不爱她了。
终究还是没能看了花灯。
我看着常乐吩咐车夫去到了常府。
堂而皇之地坐到正位上,接受着我父亲的跪拜。
【不知公主殿下前来是有何事?】
如果常乐看得清楚,就应该看到我父亲对她的怨怼。
常乐慢慢地喝着茶:【本宫以为宰相应该知道……】
【草民称不起这一声宰相。】
她将茶盏放到桌子上:【本宫不想跟你墨迹,把常安交出来。他是本宫的驸马,你这是包庇。】
【小儿已死——】
常乐将杯子摔到我父亲的面前:【你联合常安欺骗本公主,你可知罪?】
9.
我扭曲着冲到她身边,真想化为实形,告诉她不要伤害我父亲。
我父亲面色如常:【公主殿下,草民不知小儿究竟是何处惹到了公主殿下,竟要这么对他。】
常安慢慢地走到他面前:【那你来说说,本宫究竟怎么对他了?】
我父亲抬起头:【虽然小儿不才,却也是从小受到万千追捧。公主殿下一边享受着小儿的好,一边对林…林嘉言好。】
常安义正言辞:【本宫跟林嘉言根本就不是男女之情。】
我父亲倔强地昂着头:【草民不知。草民只知道,自从林嘉言回来之后,每年七夕小儿都看不到殿下。】
【为了林嘉言殿下你让陛下废了草民,只为让小儿地位低下,你能堂而皇之地把林嘉言接回公主府。】
【小儿现在死了,殿下还说什么小儿是因为吃醋。】
【可殿下,草民知道,小儿从来不敢让殿下担心。】
是啊,我深爱着公主,哪敢让她为我担心。
我爱她,所以这几年哪怕她的心不在我身上,哪怕她为了林嘉言随时都可以抛下我。
但我还是蒙蔽着自己,只因她那一句,她和林嘉言并无男女之情。
但现在看来,如果这都不是男女之情的话,那什么算男女之情。
我看着公主不想承认的模样,看着她说出冠冕堂皇的话。
【可是让他做了本宫的驸马,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
10.
我父亲淡淡开口:【可这种福气,林嘉言不是说要就要吗?】
是啊,甚至常乐还要求着林嘉言做她的驸马。
她只会说那一句:【本宫和林嘉言并非男女之情。】
我父亲也生气了:【那敢问殿下和林嘉言是什么关系?】
许久未说,常乐记忆也有些模糊了。
她一边思考,一边解释:【那年,大安国打了败仗,说要让公主和亲。可本宫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胜利国人野蛮粗暴,本宫不能去。】
【所以本宫偷偷跟父皇说,让父皇派出皇子,作为质子去胜利国。】
【可父皇不愿意。本宫就告诉父皇,既然舍不得皇子,那就随便挑选一个人封他为成王,让他代替本宫去。】
【所以林嘉言代替本宫去了,这都是本宫欠他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是这种原因,我也没想到。
原来公主口中的【不是男女之情】是这个意思。
我原本应该开心,为公主殿下不喜欢林嘉言为开心。
但是我现在却只剩下苦涩,不是男女之情,殿下为何要对他那么好?
好到,我怀疑了自己。
常乐好像妥协了:【所以,你赶紧让常安来见本宫,本宫跟他解释清楚就是了。】
这时候,常府的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找到驸马的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