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场上，如何定义美？
我能想出的有三个词：主动、流畅、创造力。感谢西班牙，把纸面的定义演成鲜活的案例展现在球迷面前。柏林竞技场对面的英格兰不缺乏将皮球流畅运转的能力，贝林厄姆的倒勾、沃特金斯的抽射、帕尔默的远射，也证明了三狮拥有一批具备非凡创造力的年轻人。索斯盖特所缺乏的，或许只有主动冲击对手的勇气。
大洋彼岸的中国球迷，很多只是大赛期间追随热度和话题的足球受众，他们对于各支队伍并没有死忠情结，对欧洲各国的本地足球文化不会有太多浸淫和钻研，对于球队的喜爱和欣赏，纯粹是出自于绿茵场内90分钟给予的直观感受。如此一来，西班牙踢得好看又能兼顾竞技成绩，就必然会网罗一大批新球迷。这些人中大部分会随着大赛周期的终结而散去，小部分会因为感受到足球这项运动的魅力，转而沉淀到欧洲足球的新赛季周期中去继续追寻快乐。
然后他们会发现，足球世界里的大部分球队，踢得都很不“西班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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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这些很不“西班牙”的球队里，就包括曾经的西班牙。
Tiki-taka这个在近10年里火遍业界的词汇，最早是毕尔巴鄂主帅克莱门特用来讽刺巴萨华而不实的传球风格。皮球在球场的非攻击核心地带在本方球员之间不停地传倒，看似运转流畅，却缺乏实际比赛意义。克莱门特当年的讽刺精准切中了这个打法的弊端：为了传球而传球违背了足球竞技的根本意义，不仅毫无对抗的激情，而且没有艺术的美感。它之所以让足球界趋之若鹜竞相模仿，是因为巴萨和西班牙在一个周期内都依靠这种主动控制皮球的方式赢得了冠军。
竞技体育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胜利者永远是正确的。
但你若去问中立球迷更喜欢过往12年间的哪支西班牙，昨夜夺标的这支队伍会高票取胜。因为这支西班牙不但能够赢得胜利，而且踢得有趣，充满勇气。
西班牙人用了24年时间完成了自我融合——从维森特、华金搭配莫伦特斯这类高中锋的传统打法周期，走到了伊涅斯塔、哈维等中场为主导的地面传控时代，直到在德国欧洲杯上完成两种风格的完美融合，将罗德里的中场掌控、威廉斯和亚马尔的边路突进和整体高压逼抢的主动压迫战术糅到一起，形成了一支既有控制力，又不无聊的西班牙。
随着西班牙的捧杯，欧洲足球进入了一个新的周期。
连续两届欧洲杯，最终的冠军队伍都展现出了别具一格的风貌。和过往10年里被业界争相效仿的控制型打法不同，意大利和西班牙都以一种更直接、更具攻击性的方式获取了最终胜利。这会不会带动世界足坛开始摈弃传控，走向简练、高效的新风格时代？至少纳格尔斯曼在德国队已经做出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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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整体战术风格，西班牙无疑是21世纪的风潮引领者。值得玩味的是，这个多元文化互不相融的国度里，包含了加泰罗尼亚人的孤傲、巴斯克人的坚守和安达卢西亚人的多愁善感。这些文化各自独立，又互不干扰，却在足球世界里被这支国家队用整体足球的理念完美统一。
德拉富恩特的冠军队伍里，西甲传统双雄只占8席，26人中的大多数来自于中下游球队，既有巴斯克人，又有安达卢西亚人。在文化和生活中互不相融的各大区人员，在国家队却实现了大融合。西班牙的概念，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08-12年的那支队伍里，巴萨成员是核心班底，再往前劳尔、卡西利亚斯、莫伦特斯和萨尔加多是更衣室的大佬。西班牙从未如此缺乏顶级豪门核心加持的星味，却反而让团队魅力得到无限释放。
柏林之夜的90分钟，抛开比分不看，西班牙人的战术执行力也高出英格兰群星一筹。上半时的整体前压和下半时的整体退防，天堂之上的克鲁伊夫看到这一幕，也该欣慰自己曾经耕耘过的加泰罗尼亚土地上，荷兰全攻全守的理念种子早已生根发芽。
连续两届倒在决赛的索斯盖特看似悲情，实则活该。三年的时光里，他还没有反省出当年为何会输给那样一支看起来老迈又缺乏星味的意大利。他手里握着一把他人艳羡的好牌，却没有能力让每一个零件都能够高速有效地运转。英国人在工业革命时代打造了高效的机器，在足球文化时代却还是没找到把球星捏合成团队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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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人给索斯盖特上的这一课深不深刻？
假如南门还在纠结赖斯最后时刻的头球缺了运气，遗憾沃克在库库雷利亚传球时慢了一步，证明他还是没有从时代风格转变的风信中嗅到危机。恰如文头所说，英格兰人缺的不是能力和创造力，却极其缺乏主动出击的勇气和决心。索斯盖特花了8年，在竞技上似乎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你要在他任内挑出一两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经典比赛，或是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画面，着实要让拥趸们绞尽脑汁。半决赛战胜荷兰之前，英格兰对上世界排名前10的队伍久难取胜，世界杯屠戮伊朗看着热闹，对三狮的未来却没有丝毫有益帮助。
是英格兰缺乏天才吗？贝林厄姆95分钟的那记倒勾进球，足以和加斯科因96年充满想象力的挑球过人凌空斩一道作为经典画面永载英格兰的足球史册，但只有这点灵光闪过，不足以照亮英格兰人的足球天空。
和英格兰相反，德拉富恩特的这支西班牙，会在未来很长久的一段时间里作为经典回忆被足球历史所铭记。不光是因为他的夺冠之路含金量十足，还因为在很多场次里他们都缺失了主力，却始终不见半点慌乱和退却。打德国开场折了佩德里，对法国后防两大主力停赛，决战英格兰罗德里只踢了45分钟。西班牙人的胜利没有半分花假，依靠的全是整体实力和战术得当。夺冠路上连斩克罗地亚、德国、法国、英格兰4支强队而还，这不但在欧洲杯上绝无仅有，放眼世界大赛也是绝无仅有。西班牙人赢了，足球也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