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老兵的白塔乡愁
贾洪国
有时,时间真的很奇怪,它会让你跟一些陌生熟悉,跟一些亲近告别。
比如我认识了隆昌白塔,是因为拜望隆昌战友;我离开白塔,是因为回到了自己的家。由于白塔在我的思绪里超越了它本身的意义,它如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一抹风景,犹如我们西藏兵,离开高原军营,一旦经某个东西的诱发,总会闪着五彩的眉眼,回望西藏军旅岁月。
拜望战友来到隆昌,刘兴洪老兵带我去县城南边的云峰关,一般隆昌人习惯叫白塔的地方。刘兴洪当兵离开家乡隆昌的前一天,公社干部亲自为其披红持彩,十几名即将入伍到西藏五十三师的热血青年,齐步走到云峰塔北面“天开文运”匾下,举行入伍拜塔仪式。这是隆昌传承的遗风,故云峰塔的功用是祈求上苍保佑隆昌一邑文武昌盛,人才辈出!
走近南街尾,便来到了隆昌白塔(雲峰塔)山下。公元1465年,云峰关隘口山上修建了一座塔,叫云峰塔,塔身用白石灰涂抹,故又俗称“白塔”。
我们拾级而上,山还是那山,塔还是那塔,只是近处多了高高的楼群,城市和郊外的反差格外鲜明。
白塔,座落在云峰关,是隆昌的标志性建筑。我见过大理的白塔、五台山的白塔,但认为都不及它的白。传说当年建塔时,在其外面涂了一层白石灰,它才虽经岁月的风吹雨晒,依然没有褪色。但实际的情形是,后人不断在它身上涂一层白垩,让它保持永久的洁白,更加光滑而透明,这种处理方法,与其它白塔并无两样。只是心里总宁愿相信传说,所以把爱的天平偏向它。
白塔,矗立在云峰关,成了隆昌人踏青、登山、游玩的好地方。它平面八角形状,七级楼阁式,自上而下由宽变窄,直向着蓝天高耸,大有鹤立鸡群之威。在一片树影婆娑、百花掩映下,颇有纯洁高贵之雅。它矗立在云峰关的幽静里,默默地守望着与它近在咫尺的古宇湖和青石板古驿道。
云峰关,始建于唐德宗贞元年间,源于唐德宗时期,剑南节度使韦皋因蜀境内汉人和僚人(古代生活在云贵一带的少数民族)矛盾冲突激烈,驱逐蜀境之僚人出川之后兴建而成。迄今已有1200多年历史。雲峰塔距今500多年。先有雲峰关后有雲峰塔。
古代驿道还静静躺在这里,一副对联向来往的行人讲述那1200多年的过去:
上联:刀飞塔顶神光直向日边来
下联:马立峰顶精气不随雲外散
从这幅对联可看出,1200多年前这里曾经历过川人与僚人激烈的战火(汉人与少数民族僚人的战争)。
这就是隆桥驿(隆昌古代的名称)古代的雲峰关,那时候是成渝连接隆昌的主要通道。并是连接宜宾、自贡、富顺等的必经之路,隆桥驿在古代有“汉码头”之称。
清朝黄文理《云峰塔碑诗》云:
“云峰突起压城楼,
雨槛风棂色色幽。
灵气凝成多宝瑞,
昙花幻出一枝秋。
烟开乍见铜钲挂,
月上重闻玉斧修。
姓字来年题欲满,
风流不减曲江头。”
清朝进士履端《云峰塔落成碑记》写到:
“金鹅焕彩,墨石流芳,山号翠蟾,客踏青云之路……映澄潭以漾碧,鹊翅排来,风飞雪拥,锦标树去,石立云垂,洵足寄学士之心胸,增文人之壮志者矣。”
今天与刘兴洪老兵重走古南关的险隘,残破的砖墙灰瓦、旧廊棚路边店、青青石板马蹄印,犹如一张张黑白胶卷的底片,在阳光下被时光冲洗出来了。久远的古朴气息和古典韵味,在石锣山和石鼓山的沉沉对视中扑面而来。这气息,透过云峰塔的“七级天梯”接引直上青宵,这就是白塔山的文韵,千年不败!
退伍后工作生活在隆昌三十多年的刘兴洪老兵,是个隆昌通,我们真真切切地站在白塔的脚下,它,庞然大物,似乎比平时远观时大了许多,也比想象中的雄伟了不少。忽然之间,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仰望,它高耸入云,巍峨壮观,蓝蓝的天空里,几朵白云,正在塔尖的周围闲散着。不由得反复一层层细数它的层数。据刘兴洪老兵介绍,它高40多米,塔身为楼阁式,塔腹空心,内有狭窄木梯,可供游人攀爬。
隆昌,是个县城,不太大,但这座白塔,却是四川“八大白塔”之一。所以,某种程度上,它就是隆昌的象征。
几乎每一个隆昌人,都有与白塔的合影,他们都喜欢让白塔出现在他们的取景框里。我与隆昌战友一样,在阳光明媚、绿柳成荫的时节里,站在云峰关,选择角度,让某种姿态在光线聚焦的那一刻,被定格在手机的相册里,白塔,往往是做了最生动、最亮丽的背景。摄影成像的神奇,拉近了我与白塔的距离,白塔穿过厚厚的墙壁,就站在我身后,清清晰晰、真真切切,那么近,近的能闻到它匀称的呼吸,近的一伸手就可以抚摸着它了,浏览手机相册,满足的心,便如照片上的笑容般灿烂。
白塔山上也曾岁月蹉跎,荒草满地,茶客接踵的茶屋也曾变成过废墟,白塔则千疮百孔孤单的耸立在那里。刘伯承转战川滇时,曾率兵驻防隆(昌)泸(州),激战白塔山。文化大革命“文攻武卫”期间,宝塔被当碉堡。所以今天的云峰塔塔身遍布累累弹孔,历历在目。云峰塔上“天开文运”青石匾额依然还在,塔前的香火房闭门紧锁,已经是危房。大概城里的莲峰公园、湿地公园、北关牌坊景区交通更便利、更有现代文明气息,人们都去那些地方休闲了。这里已经是人迹罕至,白塔山似乎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此地曾经的繁华已然在。
对新事物总是迫不及待,来不及听完战友的介绍,就急燎燎地踏着木梯,拾级而上,里面并未黑暗,循着光线,发现每层都镶嵌着一个窗户,尽管很小,但阳光依然能照射进来,在不大的空间里流连,倒也明亮如昼,不禁赞叹设计者的匠心独到。把头探向窗外,呼呼的风声,少了一些物的过滤,带着原始的味道,贴着耳朵传来,很是浩荡。来不及喘气,心里只想着登上塔顶。
遥望千年驿道,他是云峰关要冲,身躯已经历了1000多年的腥风血雨。只是担心,巍巍的白塔,少了文化沉淀的陪伴,它是否会寂寞?
刘兴洪老兵说:这就是轮回,像我们西藏兵的军旅岁月。不管军营是多么难舍难分,也不管是岁月如何沧桑,军旅记忆就如一幅画卷,在岁月的深处斑驳了多少容颜,但依旧温馨!我笑笑说,那么,白塔山也有情结?而且是衰败落寞的情节。他说,这白塔山的情结,有多少败给了物质,又有多少输给了现实。就像所有的初恋情人信誓旦旦、海誓山盟在瞬间变成了最美的谎言。塔上那些弹孔就是永久的伤疤,深深的遗憾!就像是人生一场华丽的梦,再美也抵挡不过现实的残酷。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 如今,白塔山已经修缮一新,白塔公园已经修建成型。新建的水池、园林、层层阶梯、牌坊、云峰关隘口已经使白塔山有了一丝新时代的韵味。
(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贾洪国:1968 年生人,西藏军旅五年,双流县报记者十年。出版有个人文学集《 一花一世界 》《 人生足迹 》 《 风兮雨兮》。近年来,主要精力用于采写《寻访战友故事集》,目前已完成了《军旅宥坐——寻访战友故事集》两册,50万字已汇编成书。因为“人在变老,军旅的记忆却永葆青春!”把文字当成爱好经营,把生活当成诗意品味,一念花开,一念云起,在时光中拈花微笑,能穿透岁月漫漫的尘埃。
作者:贾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