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萧景琰的时候，他刚登上帝位，江山未稳，却有着御驾亲征，扫清寰宇的雄心。
我在后方殚精竭虑为他把持朝政，他却在前线假意病逝脱身，去找了他当质子时的大楚白月光公主。
他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萧景琰更是许诺将万里江山拱手相让，只为博取红颜一笑。
大楚攻入帝都之日，萧景琰亲为内应，所过之处瞬间土崩瓦解。
我无力回天，等来的只有他架在脖子上的利剑。
“林纾，多亏你奋力抵抗，我和萱儿杀起来才能名正言顺，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我被刺了十一剑，痛彻心扉。
姜灵萱却嫌不够，她用烫红烙铁一寸寸炙烤我全身的肉，将我折磨至血液流尽，干涸而死……
1
再睁眼时，我竟重生回到萧景琰病逝之日。
消息传来，金銮殿上向来沉稳的武官全失了风度，争执不休，宛如菜场闹市。
文官们则将目光投向了空荡荡的龙椅宝座，开始讨论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有的要另立新君，有的要从皇帝的叔伯王爷中选人登基，每个人都打着各自的利益算盘，面红耳赤丑态百出。
很快，这把争权谋利的火就从朝堂烧到了后宫。
我从前尘种种回过神，迎上的是一双明澈中透着关切的眸子。
“适才听闻皇嫂晕倒，臣弟特意备了些鲜炖鸡汤来探望，请趁热喝吧。”
看着那张和萧景琰有八分相似却少了些锋芒，多了些意气的少年脸庞，我心里一阵恍惚。
四皇子萧景元，和大燕包括萧景琰在内的七个皇子相比，他像一个异类。
别的皇子都为了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争得你死我活，机关算尽，萧景元偏偏如避蛇蝎，他纵情山水，饮酒作诗，竭力远离纷乱的朝堂。
但就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都小看的边缘人物，却在大楚攻燕时以一篇护国檄文震动朝野，随后亲率三万燕军力抗大楚三十万军队，七战七捷。
若不是最后萧景琰现身战场，勾结多年来潜伏在燕军中的内应，导致军心涣散，一溃千里，兴许，他早已力挽狂澜……
然而最让我无法忘怀的，是萧景元在战火中自刎时的那一回眸，七分遗憾，三分眷恋。
“纾姐姐，若有来世，景元愿抛却所有，带你离开！”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他的心意。
“皇嫂，皇嫂……”
萧景元的轻声呼唤将我从恍惚回忆中拉出。
我已经忘了，萧景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叫过我纾姐姐。
或许，就是从我嫁给萧景琰后刻意对他保持距离开始吧……
想到这里，我立刻脱掉了身上的雪白丧服，只觉得浑身舒畅。
殊不知，一旁的萧景元睁大眼睛，语气之中满是震惊，“皇嫂，你，你，你这……”
“什么皇嫂，我和萧景琰有名无实，不过是个虚称罢了。”
我冷笑一声，拉着萧景元的手坐下，沉吟片刻，语气复归轻柔。
“景元，你我从小青梅竹马，情如姐弟，你要是愿意还是叫我纾姐姐吧。”
萧景元微微一愣，眼神中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
2
“那好吧，就听纾姐姐的。”
我微微一笑，端起萧景元为我炖煮的鸡汤喝了一口，入口十分鲜美，足见其中心意。
“好喝，景元，你有心了。”
说着，我放下碗筷，话锋一转，“对了，纾姐姐想求你一件事……”
“纾姐姐只管说便是，景元一定竭力做到。”萧景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轻声应答。
“纾姐姐想请你，做这燕国的新君。”我凝视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句说道。
“……”
萧景元的脸上闪过震惊和茫然，手中盛着鸡汤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为什么……偏偏是我？”
萧景元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纾姐姐，你明知道我……”
“因为你有能力，而且有些事情，只有你能做到。”
前世萧景元兵败战死的那天，如果他的身份不是将军，而是燕国的皇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想到这里，我嘴角勾起一抹复仇的笑意，萧景琰啊萧景琰，若是有朝一日，你看到为龙的萧景元，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萧景元沉默。
见他不语，我忍不住开口打趣，“怎么，这么为难，莫非是要我自荐枕席？”
“纾姐姐，别开玩笑。”萧景元闹了个大红脸，就连耳根都快红得出血来。
最终，他还是拗不过我，点头答应。
只不过临走时，他对我说，这件事非同小可，就算他愿意，满朝文武恐怕也不会轻易松口。
我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我没有告诉萧景元，当朝的文武百官其中有八成，都活不过日后的清算……
至于现在，那些软骨头想叫便叫就是，等他们叫累了，自然就会停歇的。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需要一个人的支持。
那就是我爹，大燕丞相林泰。
送走萧景元后，我低头看着脱下的丧服，联想到萧景琰前世种种行径，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晦气的衣服，不要也罢。”
我当即将其扔进了炙热的炭火之中，面无表情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昏黄暮色中，天色晦暗无光。
云层卷积，暴雨将倾，我换了便衣，撑着一袭油纸伞来到丞相府。
“什么！”我爹林泰听到我讲述的前尘种种，惊得再也坐不住了。
“纾儿，你可莫要跟为父开玩笑，当朝皇帝假死叛国，你可知道这件事传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正是因为知道，我才来找你。”
我淡淡开口，“再说了，以你对我的了解，我像是会在这种问题上撒谎吗？”
我告诉林泰，朝堂之上百官互相制衡，问题倒不是很大。
3
我所担心的，反而是这后宫。
前世，大燕和大楚对峙，燕军决策谋略屡屡受制于人，尽管我和萧景元各自以铁血手段肃清了朝堂和军营，但情况依然没有改观。
这不得不让我怀疑，泄露机密的来源是出自这深宫后院之中……
“……”
林泰沉默不语，他攥紧拳头，皱眉沉思，豆大的汗珠止不住从额头渗出。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开口：“纾儿，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此事太过荒诞离奇，我实在……”
“行了，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点了点头。
实际上，我也不指望林泰会立刻相信，毕竟他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不能鲁莽行事。
好在我早有准备，我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递给他，“爹，你根据此名单上的人员去查，自然会相信我所说的。”
林泰接过信纸展开，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沉默点头。
“纾儿，你放心，只要此事为真，那么你所谋划的事情，为父自然全力支持。”
我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却被林泰叫住。
“等等！”
我看着他，却见林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叹息一声。
“纾儿，为父总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一样，若是有一人你支撑不住，便回来吧，林府不大，但护你周全倒是足够……
我愣了一下，想起前世爹娘率林府护卫去皇宫护驾，最后尽数战死，目光旋即变得柔和，轻轻点了点头，随后重新撑起油纸伞。
只是在将要踏入雨幕中时，我却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林泰。
“对了，爹，大楚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吗？”
“大楚？”
林泰陷入沉思，旋即缓缓开口：“他们最近可不老实呢，借着为太后祝寿的名义派了一队使节，却不住在驿馆之中，而是住在了秦王府。”
秦王府？
我敏锐察觉出一丝异样。
萧景琰尚未登基之前，被先皇封为秦王，册立府邸，是为秦王府。
而今萧景琰“病逝”，举国痛悼，居然有人能在此时住进秦王府，还偏偏是大楚国的人，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为首的是何人？”我眉头微蹙。
“大楚公主，姜灵萱。”
听到姜灵萱三个字的瞬间，我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大楚……姜灵萱……太后……祝寿……
许许多多前世今生不曾注意的细节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真相！
“爹，速去安排人查使节名单，我怀疑那个人回来了……”
“谁？”林泰一惊。
我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开口：“萧景琰！”
4
林泰的办事效率极为高效，不足半日，一份详细的名单便已交到我的手中。
光看名单并无不妥之处，礼部和太后的金印俱全，但往往就是太正常了，才显得不正常。
思索再三，我拿着名单亲自带人登门拜访。
时值微雨，秦王府灵堂前的炭火烧得很旺，但却不是在祭奠，而是在架火炙烤牛羊……
一群人举杯畅饮，吃得满嘴流油，红光满面，好不快活。
而就在这些人中，我一眼看到了伪装成马夫的萧景琰！
他伪装成青黑粗布衣厮混在人群中，神色卑微到处给人斟酒切肉，哪里还有一点曾经的帝王气度？
见他这副贱骨头的模样，我心中厌恶到了极点。
而萧景琰见我带人出现，他大惊失色，慌忙低下头藏在人群之后，唯恐被我认出。
我故意装作不知，走过去怒叱出声：“好大胆，你们居然在秦王府饮酒作乐，还有没有把我大燕国威放在眼里？”
“这是太后应允的！”
其中一人争辩，目光不断看向萧景琰，“而且我们……”
话音未落，就被我无情打断。
“本宫说话还轮得到你们顶嘴？一群不长眼的东西，我便要代你们的主子好好教训你们！”
我一声令下让人撤了灵堂前的炭火烤盆。
随后将这些人驱赶到外面的风雨中罚跪，并脱去他们的防寒衣物，每人鞭笞二十。
“若不是念在燕楚旧情，本宫定要将你们这些奴才全部杖毙示众不可！”
在我的威吓下，使节们瑟瑟发抖如鹌鹑，别说反抗，就是动一下也不敢。
其中以萧景琰最为憋屈，他身为九五之尊哪里受过这种气，好几次都受不了疼痛想要奋起反抗，却被周围人拼了老命按下去。
我看在眼里，心中险些笑出声。
随后，我又罚他们为萧景琰烧纸哭丧，表情一定要丰富，哭声必须大，否则每人再加二十鞭子。
此时萧景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宛如吃了苍蝇一般。
就这样折腾了他们半天，姜灵萱才匆忙赶回来。
如果不算前世，这是我第一次见萧景琰的白月光。
此女容貌清丽，白色丧服下身段玲珑，柳腰纤细，不盈一握。
尤其是一双水波流转的眸子，当真是勾魂摄魄，也难怪萧景琰会为了她将江山社稷拱手相送。
只是在我眼中，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尤其是她前世将我折磨致死的手段，当真是午夜梦回，闭目难忘。
见我这么折磨他们，姜灵萱气得脸都白了。
“林纾，你虽贵为皇后，但这样不顾两国情谊责罚我大楚使节，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
我不紧不慢地接过随从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喉，这才慢条斯理开口：“嗯，本宫就这样做了，那又如何？”
“你大楚使节来我燕国，是谁允许你们不住驿馆却来先皇的秦王府？”
“是谁允许你们不去皇宫面丧却躲在这里私设灵堂？”
“尤其是这些贱奴，个个目无君上，丝毫不把我大燕皇帝放在眼里，本宫不斩了他们就算客气了。”
5
姜灵萱气疯了，指着我开始口不择言，“林纾，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
“你要干什么？”我豁然起身，死死盯着她，“莫非你还要报复本宫不成？”
姜灵萱脸色一变，“灵萱不敢，请皇后娘娘息怒。”
我冷笑一声。
“姜灵萱，你不过是大楚的一个公主，有什么资格对本宫指手画脚，就算是你父王来，说这话也得掂量掂量。”
姜灵萱被我怼得哑口无言，浑身气得发抖，脸上满是憋屈神色。
见到白月光心上人被我这样对待，一直忍气吞声的萧景琰终究是乱了方寸。
“林……皇后，我家公主乃是受邀前来给太后贺寿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眼睛猛地一亮，来了，等的就是你！
“大胆，我和你主子说话，一个小小的马夫也敢口出狂言，真当本宫不敢对你动手吗？”
我面无表情盯着他，吩咐道：“来人，将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马夫拖出去，杖毙！”
“你敢！”
姜灵萱瞬间急了，不顾形象拦在萧景琰面前，“你不能动他！”
她说这话时，周围一众楚国使节也不再按捺，纷纷将手伸向腰间按住兵刃，目露凶光。
我笑出了声，目光大有深意在马夫萧景琰身上和姜灵萱之间来回游移。
“堂堂楚国公主，居然不顾体面保护一个卑贱的马夫，莫非，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姜灵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里的恨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说什么也不肯退。
就在局势僵持之际，秦王府的大门被人打开，一个淡淡威严的男声传来。
“住手！”
“皇后娘娘，灵萱公主乃太后亲邀的贵客，可否给老夫一个面子，这件事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见到来人，我藏在衣袖中的手攥得紧紧的，指尖都因兴奋而隐隐发白。
终于钓到大鱼了！
来人正是皇帝萧景琰的亲舅舅，大燕威国公司马无忌。
前世大楚攻燕，司马无忌率兵抵抗，却在连丢十七城后兵败被俘。
此举直接导致二十万燕国儿郎被坑杀，楚军兵临帝都城下，若不是萧景元关键时刻夺得兵权力挽狂澜，只怕燕国的覆灭还要提早数年……
此时见正主浮出水面，我也无心再与姜灵萱纠缠，微微一笑开口。
“威国公说笑了，您乃我朝中流砥柱，军中威望无人能及，纾儿怎敢不给您面子？”
说罢，我拉起姜灵萱的手，脸上满是如沐春风的笑意。
“灵萱妹妹，姐姐心直口快，说话未免失了分寸，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只是这秦王府乃先帝旧居，你们既然住在此，万不可打扰了先帝英灵，免得惹他不快才是。”
说话间，我无意瞥了萧景琰一眼，却见他也正打量着我。
四目相对，萧景琰眼中晦暗难明，随即低垂下眼眸，不再看我。
“纾姐姐教训的是，灵萱记住了。”姜灵萱扯出笑容，言不由衷道。
我点了点头，将要走出秦王府时又转过头。
“对了，灵萱妹妹，燕国有一奇花将开，你若是身无闲事，不如留在燕国陪姐姐赏花吧。”
渣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