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岳 图片来自网络
1938年8月,日军106师团受挫于金官桥,师团长松浦淳六郎率残部灰溜溜地撤到马回岭舔舐伤口。
薛岳听闻消息后,这位百战名将拍案而起,在给李汉魂、欧震、李玉堂等人打了一通热情洋溢的电话后,亲赴第70军军部,对李觉和19师在此次战役中的表现给予了充分的敬意。
与薛岳喜悦的心情正相反,日酋冈村宁次此时的心情糟透了。
武汉会战爆发前,正在中国东北担任第2师团长的冈村宁次被调到关内,担任日军仅有的一支机动部队第十一军的司令官,可谓是志得意满。
冈村宁次踌躇满志,意欲在武汉会战中立下大功,以报日皇的“知遇之恩”。
可没想到,此次出战,除在九江展示了一下陆海空军立体作战的实力外,在向南浔线进攻的时候却处处受挫。
在冈村宁次眼里,106师团虽然是特设师团,但兵员都是和第6师团同出自一地的熊本兵员,本应耐战。可第6师团在江北打得顺风顺水,而106师团却在江南处处打得憋屈。想到这里,冈村宁次不由得动起撤销松浦淳六郎师团长职务的念头来。
在冈村宁次看来,“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句中国古话说得再对不过了。不然,为何同为熊本兵员的第6师团打得好,而106师团就打得差呢?这定然是师团长的责任。
可冈村宁次虽然是军司令官,但军衔并非大将,又是刚从师团长的职位上刚被提拔上来的。而106师团长松浦淳六郎则是个老牌的中将,又是日皇亲委的师团长,冈村宁次根本没有资格撤销松浦的职务。
气愤过后,冈村宁次又开始可怜松浦了。本来,松浦和时任101师团长的伊冬政喜本来是已经转为预备役的老将了。可武汉会战爆发后,前线兵力捉襟见肘,只能紧急编成106师团,连起码的战前训练都没做,就被塞进船只运到中国战场。
松浦更惨,刚被转为预备役想要养老,又被紧急转为现役派上了战场。
想到这里,冈村宁次对松浦和106师团的气消了一半。
冈村宁次的气消了,可远在南京的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的气却没消,这位一贯以和气著称的司令官一改常态,在电话里对着冈村宁次就是一顿声色俱厉的训斥,让冈村宁次感到无地自容。
究竟该如何打破困局呢?
冈村宁次 图片来自网络
就在冈村宁次苦思良策的时候,他的参谋长宫崎周一向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伊冬政喜的101师团已经在星子上岸,正在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路线。”
冈村宁次立即查看地图,他发现,如果不把101师团投入到正面战场,而是从星子迂回攻击德安,既可以打破从金官桥正面进攻南浔线的困境,又可以直插薛岳所部的后路,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果此计成功,薛岳用16个师苦心经营的战线将全部松动,为了不被日军前后夹击,也只能放弃阵地向西撤退。
鉴于此,冈村宁次下令,101师团在星子上岸后,不予休整,立即沿着德星路发起进攻。
冈村宁次谋划的挺好,可薛岳又岂会不防着他这一手?
在武汉会战刚打响之时,薛岳就未雨绸缪的在德星路两侧的大山里埋伏了两支部队。一支是嫡系部队的王敬久第25军,另一支是粤军叶肇第66军。
德星路是贯通星子与德安的一条公路,日军要想打通这条公路,必要先攻占隘口街。而要占领隘口街,必要先攻打东、西孤岭。
东、西孤岭位于德星路两侧,两山互不关联,德星路在两山之间穿山而过。西孤岭树木繁茂,隐蔽性良好,是个打伏击的理想战场。可东孤岭的情况却与西孤岭截然不同,山上仅有寥寥的灌木,隐蔽性很差。
因此,负责防守东、西孤岭的25军190师师长梁华盛认为,日军的主攻方向定会放在东孤岭。
可东孤岭的地形确实太不适合防守了,如果阵地暴露在日军的飞机与大炮面前,部队的损失就会太大了。
为此,梁华盛想出了一条妙计,那就是在东孤岭的山顶棱线位置部署防线,可又在东孤岭的反斜面挖掘隐蔽阵地。日军发起炮击时,190师除在棱线位置安排少量观察哨之外,其他兵力都隐藏在反斜面的隐蔽阵地里。待到日军炮击结束,步兵发起冲锋的时候,190师的战士们再冲上棱线阵地与敌厮杀。
对于这个安排,梁华盛得意地称之为“阵地战中的运动战”。
果然,这个“阵地战中的运动战”在战斗中发挥了作用,101师团在东孤岭阵地前除留下累累尸体外,一无所获。
恼羞成怒的101师团见屡攻无果,就丧心病狂的使用了“特种烟”。190师虽然配备了部分防毒器具,可由于设备陈旧,多年未更换滤芯,已经不具备防毒的功效了。故而放弃前沿阵地,把兵力都集中在东孤岭主峰。
101师团的失利让冈村宁次怒火中烧,他严厉训斥伊冬政喜,既然强攻不下东孤岭,你就不会先打西孤岭吗?
确实,由于东孤岭的地形不利于防守,190师的主力都部署在东孤岭,西孤岭的兵力仅有一个团。
伊冬政喜受到冈村宁次的训斥后,脑子也开了窍,他在用猛烈的炮火佯攻东孤岭的同时,派出主力迂回绕到西孤岭的侧背,兵分数路进攻西孤岭。
此时,防守西孤岭的是190师陈士章团,面对优势日军的数路攻击,陈士章虽然率部奋勇抵抗,可由于兵力太少,战线呈不支态势。鉴于此,梁华盛下令陈士章团撤退。
占领西孤岭的日军把炮兵强行推上了西孤岭主峰,向东孤岭开炮,可190师守军仍然坚守不退。
冷欣 图片来自网络
战至8月29日,190师已经完成坚守任务撤离东孤岭阵地,粤军160师华振中部与25军52师冷欣部奉命接防。
冷欣接防之前,就接到了军长王敬久的一道死命令,“务必严防死守,不得后退半步,否则军法从事。”
对于52师的战斗热情,冷欣是不怀疑的。因为52师是一支新编成的部队,所部士兵大多数都是已经变为沦陷区的两淮子弟,他们早就盼着上前线杀敌了。
冷欣是个聪明人,他从西孤岭失守一事中得到了经验教训,若不是日军迂回攻击了西孤岭的侧翼,以西孤岭的地势又岂会在短短时间内失陷?
为此,冷欣研究了地图,他发现,在东孤岭西侧有一座叫玉筋山的小山,如果日军从此地迂回过来,就会对东孤岭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为了以防万一,冷欣派出一支部队在玉筋山设防。
果然,挨骂后脑子聪明了许多的伊冬政喜派出一支部队偷袭玉筋山,被提前设伏于此的52师打了个正着,损失颇大。
但伊冬政喜不死心,他知道,要想在正面突破东孤岭防线的难度太大,只有采取迂回战术才有可能会成功。为此,他不断加大兵力反扑玉筋山。冷欣也不示弱,也不断抽兵增援玉筋山。
客观地说,日军陆军的战斗力是比较强悍的,可也没强大到攻无不克。每逢遇到强手,久攻不下的时候,他们就会使用“特种烟”。当国际上指责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不要脸地说,“谁让对手没有呢?”
按照日军的逻辑,只要中国部队没有“特种烟”,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如果中国也有了同样的装备,他们就不敢释放。
52师是一支新部队,没有配备防毒器具,又没有防毒的经验,在日军“特种烟”的攻势下,玉筋山失守,只能退守东孤岭主峰。
此时驻守在东孤岭主峰的粤军160师是一支能征善战的部队,师长华振中更是一位资格和陈诚相等的老将。
可由于华振中生性耿介,不善逢迎,在军界的地位始终不高。
但是,160师却有一项超过其他部队的地方,那就是部队全部都是日式装备。这是因为粤军在当年反蒋的时候获得过日军装备的援助。
于是,在东孤岭战场出现了罕见的一幕,那就是攻守双方都使用着同样的装备,就看谁打得更猛,更狠。
战斗打到此时,冈村宁次对101师团能够攻下东孤岭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在他看来,这批出身东京的“少爷兵”们根本就不堪重用。不然,从发动对东、西孤岭的战斗已经打了30天了,可101师团前进的的距离仅有2里半地,堪称龟速。
可后续部队的第9、第27师团还未赶到,不指望101师团还能指望谁呢?
想到这里,冈村宁次不由得对自己在主力还未集结完毕就对南浔线发起进攻的部署有了一丝后悔。
事实证明,冈村宁次对101师团战斗力的判断是正确的,对101师团攻不下东孤岭的判断也是正确的。
101师团在全副日式装备的160师面前一筹莫展。无奈之下,伊冬政喜只能派出了101师团仅剩的一支主力101联队了。
伊冬政喜 图片来自网络
101联队长饭冢国五郎生性狡诈、凶狠,作战勇猛灵活,是101师团的“头牌”。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对他也很欣赏,曾经赋予他“猛将”的称号。
可这一次,这位“猛将”的生命在东孤岭下终止了。
当时,跟随101师团作战的有一支“笔部队”,其成员都是由一些为侵华战争做宣传的战地记者。
由于饭冢国五郎太出名了,因此,“笔部队”,来到101师团后就盯上了饭冢国五郎。为了突出这位“猛将”的点点滴滴,这些记者们扛着摄影机亦步亦趋地跟着饭冢国五郎。可如此一来,这个目标就太显眼了,正好成了160师“神射手”们的靶子。
1938年9月3日,当饭冢国五郎率部第十六次向东孤岭发起进攻的时候,一声枪响,这位“猛将”当场毙命。而击毙饭冢的,恰好是一枝“三八大盖”。
在饭冢国五郎命丧东孤岭战场不久,西孤岭战场也传来了喜讯。101师团长伊冬政喜在指挥作战时突遭迫击炮攻击,弹片从右下颌骨穿入其头部,身受重伤。
这令人称奇的一炮并非有针对性地要打伊冬政喜,而是陈安宝第29军57师打出的一发冷炮。可巧的是,这发冷炮恰恰就命中了伊冬政喜。
本来,连日的苦战就让101师团不堪重负了,现如今,连师团长都受了重伤,整个师团的战斗力更是降到了冰点。
饭冢国五郎毙命和伊冬政喜重伤的消息传到冈村宁次耳朵里时,这位曾经踌躇满志的司令官一脸茫然,在被他委以重任的两个师团一个趴在马回岭舔舐伤口,一个瘫痪在东孤岭下动弹不得之时,他再也没有了当初就任第十一军司令官时那种提笔就是一幅山水画的闲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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