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3月下旬的一天,在陕西长安县(2002年7月22日,撤销西安市长安县,设立西安市长安区)终南山北麓的凤凰山(又称后庵山)上的净业寺,紧张的说经讲演结束了。融峰大师走下说经台,拉开了中央大殿的房门,畅快地呼吸了几口清爽空气,便和弟子们共同一饱斋饭。饭罢,在几位弟子的陪同下,融峰大师用手顺了顺白长的胡须,绕过观音殿,回到自己清平的卧室。为了让师傅早些歇息,弟子们相继告别离去。
翌日清晨九时许,还不见师傅起床吃饭,融峰大师的弟子素宗和尚,便与师妹二僧宏秀,一同赶往师傅住宅。刚到门口,只见门上挂一铁锁。他俩顺着门缝一看,师傅床上的被子半面着床,半面拉地,屋内十分杂乱,连个人影也没有。素宗和尚和二僧宏秀犹了神,赶忙告诉了诸位师兄弟妹。众弟子在寺院内外四处寻找,仍不见师傅的踪影。
大师失踪,杳如黄鹤。这一突发事件,犹如晴天霹雳,在净业寺激起了层层涟漪。
数天后,融峰仍未返回。融峰的弟子和居士们议论纷纷。
有的说:“师傅知识渊博,德高望重,兴许被别处寺院请去说经了。”
也有人插言应诺:“大师年过花甲,现正值春游之季,也许师傅出门散心去了。”
“我看师傅突然失踪,数日尚无音信,必有诈意!说不定是有人谋害大师不成?!”尼姑二僧宏秀猜疑道。
听完宏秀一席话,大家都觉得似乎有不祥之兆。
经过一番商议,他们分头向当地派出所、长安县宗教事务处和西安市公安局进行了报告。接到报案,公安人员与西安伊教协会派员迅速查找,但始终没有结果。
1986年元月10日。
“嘀铃铃……”长安县公安局办公室里,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
“喂!我是沣峪派出所。今天上午九时许,沣峪口村护林员刘登财查看山林时,在后庵山沟底,发现了一堆白骨。”
“严密封锁消息,保护现场,我们马上出动。”
案情就是命令!刹时,警笛长鸣,警灯旋转,公安干警驶着数辆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由县城奔向发案地点。
现场位于净业寺东北方向,约一公里处的后庵山北坡山峰下。死者全身肌肉腐烂,面目模糊不清,只剩下一堆白骨和少量衣物残片。经过法医的精心修整,人们惊呆了: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佛门大师融峰长老。
根据现场勘查分析,大师之死,属他杀。
“要吃野猪肉,亲自入山林。”刑警队指导员冯振元,带领干警张保同、孙军良、柴军,通宵达旦深入寺院和群众之中。
据寺院和尚反映,在大师失踪前后,净业寺和尚引纯不知何故,突然独自搬到西安大兴善寺居住。这个意外情况,立即引起了公安人员的注意。
在大兴善寺的“千手千眼观音殿”,公安人员见到了引纯和尚。他头发已经花白了,眼角有很多细细的皱纹,嘴唇轻轻抿着,像是笑,又像是在沉思。
“我们是公安局的,想通过你了解一下融峰大师的情况。”公安干警张保同递上了介绍信。
听完问话,引纯法师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了。他突然用颜抖的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公安人员忙扶他坐定。他用穿在身上的长袍衣袖,擦了擦淌在脸上的泪水,抽泣着对公安人员哭诉了他为何搬到“大兴善寺”居住的经过。
1985年3月15日深夜,万籁俱寂。12时左右,引纯和尚要去厕所。当他走进后院时,突然,从一棵老杏树旁窜出一高一低两个黑影。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使引纯吓慌了神,随即喊出声来:“谁!干什么的?”两个黑影幽灵般地一闪,到了引纯跟前,低声说:“长老,我们是过路的,想在你房间借宿一晚。”引纯半信半疑,便打发他们到下面寺院去住。
第二天早晨,引纯下山来到寺院。发现此人在融峰大师房间吃饭。饭后,这两人出了院门,各自从腰间拔出一把弹簧尖刀,急急忙忙地朝山上奔去。他们一路上东张西望,鬼头鬼脑,行迹十分可疑。
事后后,引纯法师从峰融大师口中得知,那戴眼镜的高个中年汉子,早先曾是本寺净叁大师的归衣弟子,法名少光。后来不知何故,却背逆佛门,不辞而别,无踪无影了。
3月28日晚9时许,引纯法师在大殿佛像前念完经诗后,打开了“观音殿”门。那两个不速之客突然又出现在门前。“二位客官请进殿用茶。”引纯试探地招呼着来客。
“今晚我俩有事要找你谈谈。”戴眼镜的高个中年人冷冷地说道。他油乎乎的胖脸,像钻了锅底,又黑又脏。大红称砣鼻子里露出了一根根钢针似的黑毛,浮肿的眼皮塌拉下来,几乎完全盖住一双蚕豆似的黄眼珠,显得更加凶恶了。
矮个青年人也长着一脸横肉,三角眼里还刻也射出了凶残的光。他一把拉过引纯,与高个中年汉子前拉后拥,将引纯法师强行挟出门外。
来到山上引纯宿舍,矮个青年杀气腾腾地说:“有人给了俺哥俩三万元钞票,让俺俩把你和峰融干掉!”
大个中年汉子紧接住话茬说:“今晚无论谁来,都不准吭声,不然就要你的命!”
引纯无奈,只得顺从。
月落星稀,天空灰蒙蒙的,大地格外静悄。此刻,已是第二天黎明前。矮个青年看住了引纯,戴眼镜的中年汉子,出门去看峰融大师的动静。
直到下午7时左右,中年人又返回了引纯宿舍。他俩一前一后地将引纯挟在中间,向青华山方向押去。
三人行至深山峡谷的一条山间小路上,恰好碰见山上庙宇的和尚生瑞。生瑞离老远就向师傅打了招呼。两个歹徒先是一惊,便留住了脚步。引纯趁机拔腿就跑。他朝弯弯曲曲的山间岔路口一拐,钻进了一片茫茫竹林。两个歹徒拼命追赶,寻无踪影,便幽灵般地消失在已经降临的夜幕之中。
话说引纯法师,一动不动地爬在竹林中,一直躲到了第二天中午。他听得山间小路上已有行人,才爬出竹林,随行人奔向山下,背上行李去西客大兴善寺躲难……
根据引纯法师提供的情况,公安人员初步断定戴眼镜的高个中年人,与情况不详的矮个青年,具有重大杀人嫌疑。经请示上级批准,决定对此二人迅速追捕。
要迅速捉拿凶犯,首先要弄清戴眼镜的高个中年人“少光”和尚的根底。而少光的师傅净叁又已病故。侦查人员赶到乾县,找到了净叁师傅的另一个弟子德成和尚。从德成口中得知:这个法名“少光”的高个中年人叫孙铁陀,长安县内宛乡(2002年1月,内苑乡、喂子坪乡并入滦镇;2003年5月,撤镇设滦镇街道)酒务头村人,家中有妻有子。1983年底,他与德成同拜净业寺净叁法师为师,师傅取他法名“少光”。此人出家不到半年,突然无踪无澎。
为了防止罪犯闻风逃跑。一张张无形的网撒开了。公安人员首先控制了车站、商店和各个交通要道。并迅速到了酒务头村。
孙铁陀的房门上挂着一把铁锁。从门上罩的蜘蛛网分析,孙铁陀已离家很久了。公安人员从当地群众中了解,都说孙铁陀于去年三月底,就去云南做生意,至今未归。
也有人反应:孙平时外出,老婆都在家。这次外出不知何故,他老婆却带着孩子住到了娘家。
侦查人员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了孙的岳父家滦镇新一村。
这是一个独户人家。进了院门,一位三十余岁的妇女,抱着一个小孩,默哀地坐在前院门口。她见几个陌生人来到眼前,先是一惊,后又故作镇静地说:“你们找谁?”
“公安局的,找孙铁陀,你是他妻子吗?”
“是。找他有啥事?”她有些惊失措了,哺哺地问道。
“他在不在家?”干警们追问道。
“不在,不……,他……在后院里屋睡觉。”她似乎要昏倒了。
干警们很快包围了后院里屋的房门和窗户。顺着门缝朝屋内望去,只见炕上躺着一个彪形大汉,嘴里叼着烟卷。
“正是孙铁陀!”公安人员互相使了一下眼色,一个箭步跃入屋内。
孙铁陀还没反应过来,一双铮亮的手铐,已套住了他的双手。
夜,静谧寒冷。银白色的月亮在黑云里时隐时现,它好像用公正的眼光盯视着人间的一切。长安县公安局办公室里,灯光明亮,审讯工作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在铁的事实面前,孙铁陀——这个罪恶累累的凶犯,不得不交待了他图财害命的杀人经过。
原来,这家伙是一个屡教不改的流氓、盗窃、诈骗犯。早在10多年前,孙铁陀就有工不干,在社会上到处装神弄鬼,招摇撞骗。
1974年,他因诈骗,被我公安机关收审八个多月;教育释放后,仍恶习未改,流氓成性。1976年,又因奸污妇女,被再次收审,判处劳教一年半;解教回单位后,他竞贪污公款,被厂里开除公职。从此,这个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继续在社会上进行各种犯罪活动,成了当地人所共知、无人敢惹的“土霸王”。
1983年,轰轰烈烈的“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开始了。孙铁陀预感到自己的末日来临。为了逃脱罪责,他灵机一动,便跑到净业寺,拜净叁法师为师,取名“少光”,当起“慈善”和尚了。
半年过后,孙铁陀耳闻“打刑”风头已过,便扔掉了“和尚帽”下山了。
虽说回到了家里,孙铁陀却惦记着他在净业寺当和尚时得到的一则消息:他从众人传说中得知,佛教大师峰融和引纯法师,手中有一“金佛像”,系少有之国宝,年代悠久,价值连城。
这天晚上,孙铁陀在炕上盘算着:要能把那尊“金佛像”搞到手,我孙铁陀就能吃香喝辣、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孙铁陀狠狠抹灭了手中的烟头,推醒了早已熟睡的妻子,让她连夜叫来了本村二十岁的青年刘军利。贪财如命的刘军利,听说孙铁陀要他合伙抢劫“金佛像”,对这桩从天而降的美事喜出望外。他迫不急待了,催促着主子早些发布下手“命令”。通过一番周密计划,俩人迅速拍板成交:“二一添作五。”
于是,一场可怕的、惨无人道的杀机,便由这里施展开了。这就是本文开端的幕。
当他们杀害引纯法师未能得手后,又连夜将融峰大师换持到后庵山深处,威逼他交出“金佛像”。融峰大声呼敦,他们便用石头和尖刀,杀死了这个无辜的生命。为了不被人们发现,这两个凶犯,又将尸体推进深沟,后逃之夭夭。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公安人员连夜出动,将凶犯刘军利也迅速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