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七年。

没想到老家拆迁，三百万拆迁款她一分都不给我，全给了小叔子。

我冷笑，合着七年任劳任怨的付出都捂不热一颗石头心。

这老婆子谁爱伺候谁伺候吧！

1

早晨四点半，我就起床了，出门买菜、准备摆摊的食材、女儿的早饭和婆婆一天的食物、叫婆婆起床、给她擦身、然后出摊，一环扣一环，这是我七年摸索出来的最紧凑的时间安排。

菜市场里摊贩是早早就出摊了，但此时买菜的人并不多，这个时候早，都是开门生意，菜又新鲜，老板为了开张也会给个优惠价，最是划算。

「老板，这二十斤茄子我都要了，多年的老主顾了，我带财运的，你们都知道，我让谁开张，谁一天好生意！」我正对着一堆茄子讨价还价。

「哟！老张家媳妇，还是这么能干又精打细算呀！」突然一个人从身后拍了拍我肩膀。

我回过头一看，居然是婆婆老房子那边的邻居李婶子。

在这里看到她，我略有点诧异，「李婶子，你咋跑这菜市场买菜来了，搬家了？」

「可不是嘛，老房子拆迁！」李婶子显然很高兴，冲我眨了眨眼，然后偷偷比了三个手指头，「赔了这个数，我们就在这个新小区买了套房。」

拆迁？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李婶子就住我们同一层楼，门对门，那意思是婆婆的房子也拆迁了。

李婶子已经买了房了，那意思是拆迁款已经到手了，而婆婆每天和我们在一起，却半个字也没有提过。

「听说你还在天天摆摊？要我说啊，你这一天天的也别过这么苦了。」

李婶子还在拉着我说道，「你男人都去七年了，你还天天伺候你那瘫痪的婆婆，把屎把尿也没见你说一声苦，你看哪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跟你似的白头发都爬满了。啧啧啧，幸亏也算苦尽甘来了，听说你们家赔了三百万，你家妮子读书的钱不就有了，供她读到博士都没问题。你也可以……」

李婶子还在絮絮叨叨，我耳朵里却只听到了三百万！婆婆一个字都没说！！！

回到家，推开门，女儿和婆婆已经起床了，女儿站在阳台背单词，婆婆半躺在床上捉着针线在给女儿新买的裤子卷裤脚。

想到女儿马上要中考，我攥紧了拳头，松开，深呼吸，转身进了厨房。端出早饭，唤女儿吃了又把她送出门，才端上八宝粥拿了鸡蛋馒头向婆婆床前走去。

「小薇呀，你看，我把妮妮的裤脚卷好了。」见我走近，婆婆仰起脸露出慈祥的笑，随即又掏出手机，向我表功，「我在网上给妮妮买了新头绳，是她喜欢的绒绒花。」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褶子的老人，我真的很难相信她会隐瞒我这么大的事情。

毕竟自从老公七年前患病去世后，因为小叔子才毕业，一直是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媳妇在照顾瘫痪的她。

这些年，她虽躺在床上，但也一直做些比如缝补之类力所能及的家务，在妮妮教会她上网后，也经常会给妮妮在网上买些头绳、铅笔、橡皮之类的小物件。

天天嘴里念叨着感激我，妮妮是她的嫡亲孙女。

但，今天的事又作何解释？

2

「妈，听说老房子拆迁了？」暗自伤神精神内耗不是我的性格，端碗给婆婆的时候，我就直接问出了口。

婆婆下意识的反问，「你打听我们？」

看着我明显不悦的神情又生了几分心虚，接碗的时候手微微抖了一下，神情不自然的错过我的凝视，讷讷说道，「是……赔了点钱……你也知道老房子不值钱，就赔了三十万。你弟媳妇前一阵不是生孩子，花销大，我就把钱给她了……」

说完婆婆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我心底火气腾的一下就蹿上来了。

我是什么很傻的人吗？到这个时候都还不跟我说实话？

随即一个抬手就将婆婆手上的碗掀翻了，稀饭撒了满床，鸡蛋馒头滚到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落到了桌子旁的角落里。

「小薇你疯了？」

婆婆显然是没见我发过这么大火，她诧异的大吼。

毕竟嫁进他们家十七年，我都是能干利索又肯吃亏的，可她大约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儿子在世时对我足够好，而不是因为我自己的性子足够好。

我为何不伺候自己的妈，来伺候她？

在那个我逃离的原生家庭里，我可是靠发疯才争取到了活到十六岁离家的机会。

「婆婆！」我声音更大，直接挑明，「老房子拆迁赔了三百万，你为什么现在还不对我说实话！？」

婆婆愣了一秒，随即不甘示弱起来，「说？说什么？你是我的谁？我在网上学了法的，老大死了，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有老二才是我的法定……那个……继承人。我们家老房子拆迁为什么要跟你一个外人说，怎么？说了还要给你分一份吗？」

我是你的谁？

原来这就是背刺的感觉，你巴心巴肝对别人好，临了居然是个外人？我真的被气笑了，常年劳作的身体本就比一般女人力气大，我一把提起婆婆的衣领，拉小鸡一样把人拉到跟前，睚眦欲裂的瞪着她，「好好好！」

老婆子显然是被我的样子吓住了，「你……你要做什么？我给你讲，杀人是犯法的，你要是进去妮妮可就没钱读书了，她成绩那么好……」

她哆哆嗦嗦的提醒我，生怕我一把扭断她的脖子。

「妮妮，你还有脸讲妮妮，就算我跟你没关系，妮妮总归是你的嫡亲孙女，你都不想着给她留一份？」听到提到妮妮，我更加不忿。

「妮妮一个女娃，哪还能分家里的钱，老二现在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了，老二媳妇又生了个儿子，这钱自然是要留给老二的……」老婆子理所当然的说，好似之前那些搂着妮妮喊乖孙喊嫡亲孙女的人不是她一样。

听到这里，我真的……人气到一定程度真的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若不是还留存了几分理智，我真想给这老登呼呼两巴掌。

我松开老婆子衣领，让她跌坐回床上，手叉在腰上。

「好好好！感情我伺候你七年也捂不热一颗石头心！我贴心巴肝把你当亲妈伺候，妮妮有什么好的都念着给奶奶一份，到你这居然一句外人就把我们打发了！」我冷哼出声，「外人，你大约不知我孙薇眼里的外人是什么样！」

说完，我拨通了电话，不多会，两个壮汉一前一后进了屋，直直朝老太婆躺着的床上走去。

「你你你要干什么？」老太婆显然怕了，瑟缩着往床角靠，偏只得上半身能动，下半身沉沉的拖在床上，急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冷笑着一步一步靠近，狰狞了一张脸，「怕了？」

3

我当然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只是把老太婆连人带床抬到了小叔子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门，目光扫到两边邻居都有摄像头，老太婆手机也捏在手上，索性直接把老太婆丢门口，扬长而去。

我走后，又悄悄返回楼梯间，眼见老太婆给小叔子打了电话才放心的出摊去了。

说实话，不气是不可能，我自小爹不疼娘不爱，偏生性子倔强，会争会抢也才面黄肌瘦的活到16岁逃离了那个家。

遇到老公张恒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温暖，他会小心翼翼的呵护我倔强又脆弱的内心，还会全心全意的把我当小孩一般宠溺照顾，我俩结婚的十年，真是我人生中被治愈的十年。

所以在张恒去世后，念及小叔子才毕业，我一人承担起照顾瘫痪婆婆的重任。

为了兼顾照顾婆婆和女儿，我不得不辞去了工作，凭着一手做饭的好手艺支起了面摊，撑起这个家。

日子再苦再累，我总归是觉得女儿刻苦成绩好，婆婆也体贴从未拿我当外人，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还琢磨着存够女儿读大学的钱就去租个铺子，也免得一天到晚推着摊子东奔西走的。

哈！罢了罢了，就当我孙薇一颗真心喂了狗，七年不离不弃的照顾也算是全了我和张恒的夫妻情义。

我这个人，说小气的时候发疯不让人，说大气也能在最窄处宽慰自己，总归不内耗。

本以为我吃了这么大亏都不吱声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没想到下午下班的时候，我正煮面炒面忙得不可开交，电话却像催命符一般一个接一个响了起来。

「嫂子你怎么回事？怎么把妈丢我们家门口？」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碗面做好端给客人，接起电话，就听到对面小叔子生气的声音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她这一整天没吃没喝的，你想把她饿死吗？」

「一整天没吃没喝？」我捕捉到这个信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看着老太婆给小叔子打了电话才真正离开的，我反问，「你妈早晨给你打电话你没回来？」

「我哪有时间，我不得上班吗？」小叔子直接反驳，继续吼我，「你闹够了没有！她是你婆婆，你说不管就不管了吗，要是我哥还在，他会同意吗？你赶紧过来，把妈接走，妈没人照顾不行！」

「那你是妈，不是我妈。」我冷冷一笑，「再说怎么能叫没人照顾呢，不是还有你这个张家唯一的男丁吗，所有钱都给了你，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不会把你忘了吧？我已经伺候她整整七年了，即便没有那笔拆迁款，现在也该轮到你照顾了。」

「你是老大，就应该有个老大的样，你干嘛那么斤斤计较的，再说了，我是我妈唯一的儿子了，钱不给我还能给谁，我妈一大把年纪了，又卧床不起，你就不能让她开开心心多活几年吗？」小叔子继续输出。

「我再说一遍，那是你妈，你都不孝顺，凭什么让我孝顺！」我真的气笑了，真是无耻他妈给无耻开门，无耻到家了，小叔子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小叔子打断我的话，「这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啊，直到有了这笔拆迁款，你就开始没完没了的作了，那也是我妈要给我的，有本事你找她说去呀！」

4

「作？你倒是作来试试？七年了，我整整照顾了她七年了，到最后没落下好，钱没给我一分，反倒说我图她的钱？你不是她儿子吗，你不是得了她的钱吗，你就不能管她吗？我今天把话撂这了，她我是肯定不管了！」我真想把摊上的滚水泼到小叔子脸上。

估计是看到我动真格的了，小叔子连忙放缓了语气，「嫂子我刚才忒着急了，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行不行？你看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我这媳妇刚生了二胎，照顾大的小的，确实忙不过来，你先把妈接回去照顾着行不行？」

我心底冷哼，只说接回去照顾，也没个照顾的准天儿，这是准备无限制的拖延下去，唬鬼呢。

我淡淡一句，「想把她送回来也行，那拆迁款必须分妮妮一半！」

一听这话，小叔子瞬间就炸了，「亏你说得出口，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才照顾我妈这几天，就想跟我分家产，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我们家现在唯一的男丁，说到哪里这钱都得给我。伺候我妈几年就想分家产，你不嫌丢人！」

我一听这话，心是彻底死了。

还记得我跟老公才结婚的时候，小叔子还小，跟在我屁股后头嫂子嫂子的叫着，考试得了第一老师奖励两颗糖也留给我一颗。

我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直接掐断了电话，小叔子一遍又一遍的打来，我索性拉黑了他、婆婆和弟媳妇的电话，才终于获得一刻安静。

此时已经过了饭店，摊位上顾客陆陆续续离开，只留下满桌满地的杯盘狼藉。

我拿起抹布，佝着身子一桌一桌的清理，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越掉越凶，我抬手去抹，却怎么也抹不干净，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好像气顺了些，才抽抽搭搭的起身加快了收拾打扫的动作，晚八点的宵夜时间要开启了。你看，无论你有多委屈，你都不得不继续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

日子就这样继续着，间接也听说因为弟媳妇不允许，小叔子就给老太婆在老破小里租了个单间，有一顿没一顿的管着，经常能听到老太太的饿的呻吟声。

由于不用照顾婆婆，妮妮读初中只有晚上才需要回来，我就不用时不时的回家看顾老人，时间就固定了很多。每天摆摊虽然也能挣些钱，但实在太累了些，我就寻摸着找个班上。

刚好本地最大的酒楼看上了我煮面的手艺，给的价格还不错，我准备忙过这个季度就上班去。这样一琢磨，日子也算是在慢慢变好，心底的难过到底是慢慢淡了些。

哪知，一个电话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妮妮妈妈，妮妮在学校出事了！」电话那头孩子班主任焦急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