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漫天飞雪的冬。
身体被利箭射成了刺猬,鲜血染红了宫门外的地板。
临死前,我伸出手向萧玄郢求救。
他却冷笑着说:“这个妖女终于死了,朕看她一眼都嫌恶心!”
可是明明前一晚,他还搂着我抵死缠绵。
坊间传言,我与皇帝青梅竹马,情起微时。
萧玄郢为了我,荒废朝政,夜夜笙歌。
我宠冠六宫,即便皇后,也得对我忍让三分。
人人都道我是他最爱的女人,却在背地里骂我是祸国妖妃。
他们说,是我狐媚了皇帝,才哄得他把国事全权交由我爹打理。
权力日益膨胀,我爹气焰更为嚣张。
后来,我爹造反了。
叛军攻城之际,我才明白,萧玄郢从来都是善于隐忍伪装。
什么荒废朝政,要美人不要天下,全是他装出来的把戏。
为的就是引我爹踏入圈套。
然而,叛军把利箭射向皇后时。
他毫不犹豫把我推了出去。
我死死地捂住肚子,却无法阻挡那上百支利箭穿胸而过。
这样的疼,我此生从未有过。
还没来得及告诉萧玄郢,我怀了他的孩子。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朝着萧玄郢伸手,想求他救救我们的孩子。
他却冷笑着说:“这个妖女终于死了,朕看她一眼都嫌恶心!”
我才知道我只是他用来迷惑世人的一枚棋子。
他对我,从来都只是利用。
最终我被万箭穿心死在了血泊之下。
后来,叛军平定。
萧玄郢稳坐皇位,成为了人人都称赞的好皇帝。
或许是怨念太重,我的幽魂被困在这深宫之中。
看着萧玄郢运筹帷幄、平定内乱,成为了不可轻视的君王。
犹如一只猛虎,逐渐露出爪牙,再不会被人摆弄。
这晚,我如往常般看着宫里屋檐下的雨滴。
偶有两名宫女在偏院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
“前阵子殁了的那位贵妃娘娘,死的时候身怀有孕!”
“不是吧,你可别吓我?”
“我听说,这怀孕而死的女人,怨气最重了。我说她这行宫怎么阴气重重。”
“说不定,那位正飘荡在这废宫里……”
听得怀孕二字,我下意识摸向腹部,然而里头什么都没有。
那个未成形的孩子,死后连厉鬼都幻化不得。
仿佛为了印证她们的话,突然有踩断树枝的声音传来,吓得那两个宫女尖叫着跑开。
我觉得有些搞笑。
明明是她们主动提起,自己反倒先心虚了。
夜里下着雨,有点动静再正常不过。
然而我一抬头,就看到了萧玄郢那张冷峻的脸。
2
我有些愕然。
在我死后,萧玄郢把我住过的行宫封了起来。
这个曾比皇后行宫还奢华的地方,就这样被荒废了。
三个月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里。
萧玄郢只带了一名小黄门,在身后撑着纸伞。
“刚才那两位宫女说的是真的吗?”
小允子吓得撑伞的手都抖了一下,还想搪塞过去,却被萧玄郢的眼神吓到。
只得哆嗦开口:“据太医禀报,贵妃娘娘生前,的确怀有龙嗣。”
萧玄郢的话里听不出喜怒:“为何不报?”
“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奴才也不知。”小允子吓得冷汗直流。
我凑上前去,想从萧玄郢的脸上瞧出什么表情。
可那张脸冷得要命,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从前萧玄郢倒是爱笑。
第一次入宫赴宴,我就是被他那明朗的笑容吸引。
那时的萧玄郢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却把日子过得极为潇洒恣意。
萧玄郢酷爱诗书乐理。
与他第二次见面,是在太师家眷举办的曲水流觞宴。
我盛装打扮,只为在宴会上吸引萧玄郢的目光。
其实,我的确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惊艳之色。
我们在宴会上斗诗,饮酒,谈天说地,相逢恨晚。
那日后,萧玄郢常来找我玩。
他带着我去满城找好吃的酒肆,带我逛遍大街小巷,替我挑选胭脂首饰。
萧玄郢向我提及他的愿望。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当一名闲散王爷。”
“然后,每天带着自己心爱的王妃,游遍大江南北!”
那夜,他目光灼灼地望向我。
而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事传到了我爹耳朵里,他勃然大怒。
我被罚跪在祠堂。
爹说,首辅的嫡女只能嫁给未来的皇上。
他要我跟萧玄郢断绝往来。
然而我被禁足的第三日,萧玄郢便秘密到访首辅府。
我不知道他与我爹做了什么交易。
我只知道自那日起,我爹不再阻止萧玄郢与我来往。
他还放弃了一直以来支持的三皇子,时常在皇上面前提及萧玄郢。
皇帝殡天后,萧玄郢在我爹的推举下,成功登帝。
我们在行宫缠绵的每一个日夜,他都笑得那么真切。
如今的他太过陌生,让我有些不习惯。
“陛下——”
小黄门再次轻唤:“天寒落雨,龙体要紧。”
萧玄郢再次扭头看了我的寝宫一眼,喃喃道:“今夜,本该是她生辰。”
我愣了一下,转而冷笑出声。
明明是他亲手推我赴死,如今又来装哪门子情深义重?
这时,有另一位小黄门上前来说。
皇后娘娘在承乾殿内等候,有要事相报。
见萧玄郢不理,他又低声开口。
“皇后娘娘说,她要禀报的事情,与死去的贵妃有关。”
萧玄郢这才转身,朝着承乾殿内走去。
我也想想知道,那位贤良淑德的皇后,要禀报什么。
3
承乾殿内,皇后端来了一碗燕窝鸡丝汤。
“皇上,霜寒露重,臣妾给您做了一碗汤膳。”
她低眉顺眼,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只是,我望着她头顶上那枚珠钗,愣神许久。
那支簪子,是去年生辰的时候,萧玄郢赏给我的。
那是红宝石琉璃簪,用了镂空雕花工艺,把宝石珠子镶嵌在里头。
我戴上发簪,每走一步,都能发出悦耳的声音。
萧玄郢说,这叫一步一响。
一步一想。
那件簪子我宝贝得很,只有重大节日时,才会佩戴在身上。
如今我这才刚死,萧玄郢就就把簪子送给了皇后。
当真是帝王天家,从来没有真正的情爱。
萧玄郢命小玄子接过燕窝,抬眼问。
“今日下雨天滑,你怎么过来了?当心腹中的孩子。”
皇后低头羞涩一笑,伸手摸着腹部。
“方才,麟儿还踢了臣妾几脚,想必是想皇上了。”
皇后怀孕了,我今天才知道。
她的孩子会被封为太子,将来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而我的孩子……
我心情难过。
萧玄郢不爱我,自然也不会喜欢我们的孩子。
此时我只庆幸,他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受苦。
喝完燕窝后,萧玄郢的眼,落在了她头顶的红宝石发簪上。
皇后每晃动一下,那簪子便发出脆耳的响声。
“皇上,碧蘅妹妹故去许久,臣妾是来请示陛下,她的谥号该如何拟定?”
“虽说沈家罪不容诛,可碧蘅妹妹毕竟陪伴陛下多年,情分深厚。”
她一边说,一边抬眼觑着萧玄郢的脸色。
我爹起兵造反,家里九族都受牵连。
给我这个罪臣之女请谥号,表面上是彰显得皇后仁义。
可实际上,这一举动恰恰在提醒萧玄郢,我们沈家所犯的罪有多重。
章月柔最喜欢用这种捧杀的手段。
她越替我开脱,萧玄郢就可能越生气。
更何况,沈家谋逆。
我祖父的尸首都被萧玄郢派人从墓里头拉出来鞭尸了。
我这个祸国妖妃若是获了谥号,必定引发前朝反对,百姓争议。
章月柔才不是真心替我要谥号。
她只是想踩着我,为自己博个好名声。
但我已经无所谓了。
死都死了,还会在乎身后的虚名?
即便是萧玄郢要把我挫骨扬灰,我也认。
谁叫我,爱错了人。
可萧玄郢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淡淡地开口问她:“这真的是你心中的想法?”
章月柔当即点头,随后眼里噙了一汪泪水。
“臣妾与碧蘅情同姐妹,自是想替她讨个身后名。”
“还望陛下成全。”
说着,她就跪了下去。
从前我还在世的时候,章月柔并不受宠。
我与她更是没有什么交情。
如今,她却为了一个废妃下跪磕头,任谁看了不得夸赞一声贤良。
萧玄郢笑得意味不明。
“沈氏一族,罪不容诛。”
“但皇后如此贤德,朕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
“就如你所愿,沈氏的谥号,拟作慧贤二字,后续按皇贵妃制度,葬入皇陵。”
章月柔神色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萧玄郢玩味地看着她:“皇后,你觉得如何?”
我知道,贤这一个字,是章月柔苦苦追寻的名号。
我一点都不贤惠,却白得了个贤做谥号。
章月柔怕是嫉妒得胃里翻酸水。
她挤出一个笑:“这谥号甚好,想必妹妹在天之灵也得以宽慰。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萧玄郢点了点头,随后不经意说。
“头上的簪子并不合适你。”
“今后不要再戴了。”
4
章月柔的脸色白了又白。
最终,她抬起手,将簪子从头上拔下来,转手交给了小玄子。
“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萧玄郢接过那支簪子,随意嗯了一声,便打发她离开。
小玄子哆哆嗦嗦地跪在一旁,吓得不敢抬头。
“朕已下令封了玉蘅宫,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你解释一下,这簪子怎么落到了皇后那里。”
这种小故事女主不是皇后就是公主,恋爱的对象都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