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别不到,不要胡闹

崔琰谈历史 2023-03-03 15:56:09

中国古代非常讲究尊卑有别,对 “名贵贱”“定等级”这事儿看得非常重,并固执地认为其决定政治权力的级差,即所谓“礼尊贵贵,不得相俞,所以为礼也”。特别是儒家伦理成熟后,更是追求贵贱长幼尊卑有序,以求社会结构稳定。而且,这种尊卑有严格的顺序划分,体现在古人衣食住行、行事起居、生老病死等等方方面面,一旦“僭越”(也就是有意地享受了不应该享受的待遇),就会被扣上大逆不道的帽子,轻则痛斥,重则挨打受罚,甚至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平常人如果穿戴了象征皇权明黄色服饰,那就是个谋反之罪(当然这是唐宋以后的事情了)。

东汉建安二年(197年),出身于东汉汝南名门、号称“四世三公”(四代人中出了三个正国级干部)的割据军阀袁术在寿春称帝,广置公卿朝臣,还在城南城北筑起皇帝祭祀天帝所用的祭坛,正经八百做起了皇帝。但是,在袁术称帝前一年,一代枭雄曹操已经迎奉汉献帝于许昌,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无论如何东汉朝廷得以重整旗鼓,并对外发号施令(虽然大多是曹操的命令)。而且当时在袁术周边还有吕布、刘表等强敌,加上其手下大将孙策早已准备自立,正等待一个和袁术决裂的机会。所以,袁术称帝之后,立即遭到了吕布、孙策、曹操三方势力的打击。事实上,在东汉末年,几乎没有哪一位诸侯可以抗住这三位狠人的围攻。因此,袁术在僭越称帝3年后,便在穷败中去世,其地盘也基本上被曹操所占据了。话说在三国以后,有自立打算的权臣通过类似“加九锡”这种赤裸裸的行为架空皇帝的不胜枚举,但人家可都是基本掌握了国权,就差被手下“强劝”着黄袍加身了,像袁术这种实力没到就瞎搞的无疑是找死。

曹魏景元四年(263年)十月,魏国征西将军邓艾率兵三万奇袭成功直取成都,蜀汉后主刘禅无奈之下派人送上皇帝印绶请降。邓艾率军入成都,蜀汉灭亡,三国趋向一统。陈寿在《三国志》中记载:邓艾兵临蜀汉都城成都后,刘禅率领太子、诸王、群臣六十多人自缚、抬棺至军营拜见,邓艾手执符节,解开绑缚,焚烧棺材,接受投降,并宽恕了他们。在巨大胜利面前,邓艾循东汉将军邓禹之例,以天子名义任命大批官吏,拜刘禅行骠骑将军、蜀汉太子为奉车都尉、诸王为驸马都尉;对蜀汉群臣也各有任命他们;邓艾还约束部众进城后不得乱来,因此受到蜀人的拥护。但邓艾所作所为不仅是僭越的行为,也让正准备拿下天下的魏国权臣司马昭感觉他是想笼络蜀汉的将士官吏。但是,老谋深算的司马昭却对邓艾大加封赏,邓也不懂自保,不仅没有赶紧交出军权,反而向司马昭建议凭借平定西蜀的声威,乘势伐吴。景元五年(264年)正月,魏国监军卫瓘在上级默许下,派护军田续追杀邓艾父子于绵竹(今四川德阳)西。

东晋时候,天子之令一度不出宫门,朝政基本上把持在王谢等四大家族为首的门阀士族手中。所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就是那时候的真实写照,具体表现就是后世流传很广的那句,“王与马,共天下”,足可见当时王氏等门阀的权势之盛。到王敦叛乱时,时任皇帝司马睿说:“欲得我处,但当早道,我自还琅邪,何至困百姓如此!”司马睿在南渡前,做的就是琅琊王,所以他直接表态:你想要皇位,我就回琅琊去接着当个诸侯王,把皇位让给你。面对一个造反的乱臣贼子,但凡有点儿实权的皇帝都不至于这么低声下气吧?而作为臣子把皇帝欺负到这个地步,当然会有因果报应,后来侯景之乱,几乎把南渡的士族屠戮殆尽,首当其冲的就是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这两家几乎都被灭了族。

宋朝有个赵舜辅,是南北宋交际之时的一位皇室远宗。此人生平最崇拜苏东坡,家里楼阁轩台都从苏东坡诗文中选取词句命名,他家花园里有个亭子周围都种满了芍药,就借用苏东坡一首诗中“芍药殿余春”的句意,取名“殿春亭”,并制了一块横匾挂在亭子上面。与他同族的另一位郡王与他有宿怨,就将这块匾从左向右倒读成“亭春殿”,并诬告他违礼僭越,结果赵舜辅受到了降职处分。因为殿是皇帝独享的住所,作为皇族更要避讳,他们正是皇帝重点提防的对象啊。其实不止名字,《礼记·礼器》中还规定贵族房屋“以高为贵”,具体是“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后来更发展到大门颜色、门钉个数都有明确规定的。

沈德潜是乾隆王朝的一个奇人,此人一生不得志,六十多岁却突然高中进士,人生开挂。原因是自认为是诗人的乾隆皇帝经常找沈德潜探讨自己的每个新作品,沈德潜也是个人精,知道怎么讨皇帝欢心,偶尔还会帮乾隆润色润色,也经常与皇帝往来唱和,写下了不少歌功颂德的诗。感觉遇到知己的皇帝表扬沈德潜是“江南老名士”,恩宠无比,各种高官封赏如流水般,沈德潜九十七岁去世时被追封太子太师,赐谥文悫,入贤良祠祭祀,乾隆还为其写了挽诗,可谓是无上荣光,这样的待遇在六十年的乾隆王朝,估计也就和珅、刘墉等寥寥数人可以媲美。可是,沈德潜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瞎嘚瑟,结果就惹祸了。乾隆皇帝一生有四万多首作品,有些是乾隆皇帝自己写的,但有一些作品其实是沈德潜的贡献,这事儿当然是不能说的,可沈德潜恃宠而骄,编了一本诗集,其中竟有他替乾隆爷写的诗,不过作者已经替换成他自己了。没想到在其死后,皇帝因为怀念这个老朋友,还专门认真读了他的诗集,这一读,当然坏事了。沈德潜这种僭越行为的代价就是其坟被挖,墓碑被推倒,尸体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也可能只是毁坏棺椁),并被褫夺各种爵位、名誉和物件。看看,这就是与皇帝争夺作品冠名权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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