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凌晨两三点钟,陈健东(化名)酒醒来时,觉得口干舌燥,就起来找水喝,灌了一肚子的水后,回去睡觉,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昨晚,他不知道自己与一帮村民和村干部,到底喝了多少酒,陈健东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回来时,他是由人架回来宿舍的。
虽然酒喝得多,但醉醒来时,却发现这泡谷酒喝多了不上头,是好酒!
昨晚的这场酒,也算是他驻村工作的“告别”酒宴了。酒菜虽然不算什么“高档”,但那都是村民们自发性地“捐”弄来的。而来参加晚宴的那些人,都是平时与他“关系”最铁的人。
陈健东来到牙能村(化名)驻村工作已经两年期满,按照有关文件的规定,他明天就可以回到原单位上班了。等待春节过后,将会有新的工作队员来接替他的工作。
第二天,天还未全亮,陈健东就打算“不辞而别”,免得大家相互送别,反而不美!
收集好简单的行囊,泡吃完了一桶方便面,陈健东就想消消地“溜之大吉”!
当他打开宿舍的门,肩扛手拿行囊将要走向小车子时,眼前的情景让他震惊了:
在村委的篮球场上,早已聚集了不少的村民,估计老老少少至少也有百十来号人!他们三三两两地随意溜踏着,好像很休闲,但神情却略显凝重……一看见陈健东出来,他们马上就聚拢过去,争相着从他的手上,帮忙拿下东西,送到车上去,没有谁给他们“发号施令”!
陈健东见着,任由大家来,只是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了、鼻子酸酸的!
在与大家握手道别的时候,陈健东发现来得最多的村民,却是村里最远的那么屯(化名)村民,也就是他心里愧疚得最多、一直放不下的那个地方!因为,他曾经答应那么屯的村民,要为大家修筑一条屯级公路,可惜造化弄人,现因任期期满而搁浅,如今未能如愿了!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终有离别时。陈健东虽有不舍,但最后还是与大家一一握手,依依惜别!
02
临近春节,一到了年底,大家都显得忙忙碌碌的!
一日下午,正在埋头工作的陈健东,听到办公室门外有人怯生生地敲门。他就走过去开门,却看见是自己驻村时、常常到他家去打“游击”、蹲饭吃的李大个——原名李逵波(化名),因长得五大三粗,大家就叫他李大个,真名大家反倒不叫了——站在门外,马上请他落座。
李大个有些腼腆,只坐半边屁股,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陈健东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大个子!来县城买年货?”
“嗯呐!”李大个这回没有他平时喝酒时的利索,显得有些拘谨。
“陈书记(驻村工作第一书记)!来年你就不回我们村工作了,对吗?”
“过了春节,等县委组织部的文件出来后,我就回到这里继续上班了,有其他的同志接替我去驻村。什么?有什么事吗?”
“只是……只是……我们大家还是喜欢你回去驻村,这样我们心里才有盼头!”李大个吞吞吐吐地说道。
“哪个同志驻村都一样!说不定他比我还更有能耐呢。”陈健东安慰李大个说道。
“要是……要是……我们向县里“请命”留下你,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李大个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脸红脖子粗地说了一句让陈健东心里暧暧的话,他觉得自己这两年来的辛苦没有白费。
“那不能乱来,要听组织的安排!”陈健东坦率地说道。
“好吧!那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李大个说完,就独自站起来,好像急着离开。
“你急个啥?我们兄弟好久都没有喝一杯了,一下下班,我找个地点,我们兄弟好好地叙旧叙旧!”陈健东热情地挽留说道。
“不了,我要赶回去,还有好多事等我呢!”
李大个不等陈健东说话,就告辞走了。
陈健东看着他远去的背景,心中感慨万千……
03
时光荏苒。
转眼春节就到了。今年,陈健东回老家和父母过节。然而,说是回家,但每天却都在外应酬,总有喝不完的酒,自己与父母单独相处的时间很少,陈健东就觉得有些愧疚!
这天,距离收假回到单位上班还有两天,陈健东就推卸了其他应酬,专门陪两老在家闲聊。
晚上,父子两人就喝开了酒。坐在旁边的母亲,絮絮叨叨地说,同村的这个谁谁结婚了,那个谁谁去年生了个大胖小子……总之,旁敲侧击地说陈健东年龄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工作稳定了,是应该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了。
父亲虽然没说什么,但陈健东看得出,父亲的意思和母亲一样,只是他不像母亲那样直率地说出来罢了。平时,母亲说话烦人的时候,父亲都会大声呵斥她,不让她再说。可是,这次回家,无论母亲说什么,他不是沉默不语,就是笑眯眯地听母亲不断地唠叨个不停!
酒过三巡。父子两人已都醉了八分,但两人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孩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说来我听听!”突然,举杯到唇边的父亲,看似随意地问道。
“啊!爸,你怎么看出来的?”陈健东很是惊讶,看来知儿莫如父,什么都隐瞒不了父亲。
“看你整日心神不宁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心事。”
“爸,春节过后,我想再回去驻村。”陈健东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你真的想好了吗?”父亲反问道。
“我已想了很久!但是,又怕你们不同意,正在犹豫呢。”陈健东没有必要在父母面前说假话。
“理由呢?”父亲呷了一口酒下喉,漫不经心地问道。
“驻村两年,虽然做了不少的工作,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是,离开时,还有一些未竞的事。如果让新人来接手,恐怕得还要熟悉一段时间,估计会误了事,这就是我一直放心不下的原因。”
“天底下哪有做得完的事?”父亲不置可否。
“关键是这件事不是一般的事,我不想遗憾!”陈健东急了,生怕父亲不理解,急忙解释,“它涉及到一个有300多口人大屯的致富路问题。为了修筑这条公路,他们几代人都在急盼了好多年了。”
陈健东停顿下来,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为了这条路,前期我都做了大量的工作。说实话,如果就此中止,我还是心有不甘!”
“再说,留给新人来接手,他不一定就能推进得了。许多村民都在为此事很担忧,很想我能再回去帮帮他们。”
“啊,原来你是为这事心烦?”父亲目光炯炯地问道。
“是的。每当回想到村民那急盼的眼神、急切的心情,我为这事一直于心不安!”
“呵呵!看来我儿是长大了,自己有想法了。来干它这一杯!”父亲把杯子一碰,马上率先喝了下去。
“爸!这么说,你是同意我再回去继续驻村了?”
“看到你越来越成熟了,为父的我感到十分高兴!我有什么不同意的?”父亲脸上的皱纹好像舒展开了。
“爸,谢谢你能理解!”陈健东很高兴,又干了一杯。
当晚,父子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得酩酊大醉。
04
春节上班后的第一天,陈健东就消消地给组织部递交了一份继续留任驻村工作的报告。
驻村两年,陈健东和村“两委”班子配合十分默契,为全村今后的长久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洒下了辛勤的汗水:两年来,经过努力,积极向上级争取项目资金,全村修建了6个集中供水工程、48个家庭水柜;新修筑了12条屯级公路、硬化了8条20户以上的屯级公路;全村全部完成了村村通农网改造工程;成立了一个电子加工厂,解决了60多人的就近就业问题;成立了3个农民合作社,村里的电商,也从无到有8个,村级经济集体年收入达20多万元。
然而,还让陈健东遗憾的是,那么屯的那条屯级道路尚未来得及实施,他就任期期满,这不免留下一些遗憾!
新的驻村工作队员(轮换)文件尚未下达之前,陈健东并没有消极等待,而是抽空跑了几个市、县的“要害”部门,为下一步驻村工作资金到位提前打“招呼”,联络联络感情!
元宵节前两天,当村民们知道陈健东又回来担任村党支部第一书记时,大家十分高兴,感觉更有奔头了。原来打算节后就回广东打工的那么多年轻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他们纷纷取消外出务工的念头,安下心来准备大干一场,修通屯里几代人都没有修通的屯级公路,造福子孙后代。
05
从镇四级公路到那么屯直线距离不过2.6公里。但是,修路需要经过一段约1.2公里、十分陡峭的悬崖。悬崖下面还有一家独户需要拆迁,单靠那么屯的群众筹资解决,就显得捉襟见肘。因此,这就是这条道路一直筹备了多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动工的原因。
几代以来,那么屯300多人进出大山,都要绕道几道山梁和山丘,才能来到镇里赶集,多走了3公里远的山路。
此外,原来村民“规划”建设的屯级公路,要途经外村6个村民小组的田地,需要置换土地约12亩,大部分村民望而却步。
在入户走访的过程中,陈健东偶尔听到有个别老人说,文革时期,曾经有专家到此勘察过线路,但不知是否留有图纸?再细问,他就说不出所以然来了,只是道听途说!
陈健东回村工作后,他就把打通那么屯级公路作为上任后的“第一炮”,前前后后深入那么屯调研了8次,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还让村民都盖上了自愿筑路的红手印。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陈健东就又来到了悬崖下面那一家独户了解情况。
“老党!那么屯要修筑一条屯级公路,可能需要你家搬迁,你对此有什么看法?”陈健东事先了解到,这户家主就是前几届的村党支书。
“修路需要途经我家后面的悬崖,工程量浩大,投资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难度大,我看悬!”老党直言不悔。
陈健东递给老党一支烟,漫不经心地问道:“听着,文革时曾经有专家来这里测量过,你知道有这回事吗?”
老党一听,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陈健东:“你听谁说的?”
“你甭问,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陈健东直接堵住他的嘴。
“先不说这些,你第一书记亲自来到我家,我们先吃些饭再说。否则,说出去,人家就说我不懂礼数了。”老党言而顾其他。
陈健东和村主任等几个人就客随主便,帮着一起弄饭菜吃。
酒足饭饱之后,老党就显得比原先随和多了:“不瞒你说,几十年了,就没有人问过专家曾经来过此地的事,就你问道,说明你虽然年轻,但一眼就看出,你才是真正抓到问题要害的人,我佩服!”
“不敢当!这么说,图纸在你老手上?”陈健东乘胜追击。
“年轻人,眼睛真毒!”老党喜形于色。
“果不其然,这么说事情就好办得多了!”陈健东也非常高兴,看来不虚此行。
随后,陈健东就马不停蹄地赶到那么屯,面对着来参加会议的全体村民说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你们要修筑的这条屯级路,有可能只用不到6个月的时间,就能提前修通,经费也可能节省一半以上!”
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怎么能有如此好事?纷纷询问是何回事。要是真如第一书记所说,那真的是天助了!
“前提条件是,你们那么屯要出一块地皮,满足老党家的拆迁建房用。”
“要出多少?”大家纷纷质问。
“我保守估计,什么的也得有80到120平方米才行!”陈健东不能把话说死了。
“什么?真的?假的?”众人议论纷纷。
“120平方米与12亩比,大家说孰轻孰重?回去好好讨论讨论,我过两天等待大家回话!”
说完,陈健东就要走人,立马就被众人围住了:“不要等待两天了,现在我就可以答复你,谁家都不出,就由我家出!”
“我家出!我家出!只要能修通路,牺牲这点地不算什么!”众人纷纷回复。
“好!既然这样,大家别急,我还没问人家他要哪块地建房合适呢?”陈健东看见大家积极性这么高,他感到很意外,也很欣慰,心里却瞹烘烘的。
“第一书记!你就告诉老党家吧,我们屯的地随便他挑,只要他看上的,我们无偿提供!”
从那么屯出来,陈健东的筑路信心就更足了。
06
三天后,陈健东又来到老党家,一起来的还有那么屯的6个群众代表。
老党的老婆一看见大家带来这么多的礼物,高兴坏了:几件水果、两条名烟、一头半边的猪肉、一百斤的本地玉米酒,还有许多的其他说不上名的菜!
当天,在镇村干部的见证下,老党与那么屯群众代表签订了搬迁房屋用地协议,友好地协商了有关赔偿事宜。老党也不忘把他多年保管的图纸交给了陈健东。
大家欢喜一场,趁兴而归。
经过4个多月的艰苦努力,老党一家也如愿搬进了新居。而那么屯的公路,在县发改局的大力支持下,也修通毛路到了家门口,从而结束了全屯不通公路的历史。
然而,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陈健东却成了老党的准女婿——娶了他那刚大学毕业就参加工作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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