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后的第二天,未婚夫送了我一条纯白婚纱。
我看了眼身下的轮椅,签下人流手术书,向他提出了分手。
一分钟后,他的青梅带着哭腔打来电话:“允之姐姐,都怪我自作主张,是我不好,你千万不要和阳景哥哥吵架啊。”
阳景心疼的为她擦拭眼泪,温柔安抚许久后,厌恶的对我留下一句:“你怀了我的孩子,还变成了个残废,能离得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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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我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恶寒。
我能感受到周遭同情和怜悯的眼光。
“这妈妈真可怜,还怀着孩子,双腿又废了,丈夫也不来看一眼。”
“我要是摊上这么个情况,早就跳楼自杀了。”
闭上眼睛,我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是啊,我怎么就不早点死了呢?”
这样,至少也不用拖累我孩子的生命了。
我落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们一家三口开心的笑着,而我的双腿也完好如初,现实中残忍的这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梦醒了,我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苍白的房间里,除了我之外,空无一人。
手机不停的震动着,我艰难的接起,对面响起了夏阳景不耐烦的声音,“腿都已经残成那个样子了,玩什么离家出走。”
我沉默了很久,才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来医院了。”
夏阳景顿时笑出了声,“看来我还是平时太惯着你了,现在已经学会装病了是吧?你说你在医院,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有什么病啊?”
一种无力感突然就涌上了心头,每次都是这样,我任何的一句平凡普通的话,到了夏阳景的嘴里,都是对他的欲擒故纵,或者是无理取闹。
但是我已经不想再迎合他了。
“我把孩子打了。”
电话那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我就像是报复得逞般笑出了声,“你满意了吗?夏阳景,你要记住这一天,你的孩子是因为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而死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抓狂,“林允之,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敢的!现在改用孩子姓名来威胁我。你现在在哪家医院?我告诉你,你没有权利决定我们孩子的生死。”
“已经来不及了,你现在来问我在哪家医院,是想来看看你孩子的尸体吗?”我火上浇油的讥讽道。
“这么想要孩子的话,让石月给你生啊,反正在你眼里,她要比我和孩子重要多了。”
“林允之,你果然还是那么小肚鸡肠,就因为月月给你送了一条白色的婚纱,你居然心肠歹毒到如此程度,我跟你解释了多少遍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
夏阳景慌忙的解释着,但是这些话我反反复复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没有意义了,阳景。”我机械的重复着。
“婚礼取消吧,既然你觉得我这么恶毒,那我也没有必要和一个讨厌我的人在一起。”
2
电话被夏阳景怒气冲冲的挂了。
我猜他现在已经在想方设法的查我住的医院,想来找我算账吧。
反正我是个残废,哪也跑不了。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了,我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可惜的是,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我艰难的爬起身,点了顿外卖,随后只能虚弱的依靠在床边。
过了良久,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来的既不是外卖员,也不是夏阳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石月。
她是怒气冲冲的找过来的,脸上带着不悦,但在看到我这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之后,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你怀了孕之后,阳景哥会对你关照多少呢?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作为一个女人,你还真是失败呀。”
“我起初还担心你装一装可怜,他的心就被你勾走了,没想到完全是我多虑了。”石月得意地走到了我的床前,轻轻拨弄了几下我身上的针管。
一阵刺痛瞬间传遍了五脏六腑,我忍不住轻乎出声。
“你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羞辱我?”我双目通红,眼中满是对石月的憎恨和不甘。
我曾经以为,我至少对夏阳景有着过命的交情,是他的救命恩人。
即便是这样,他也并没有如此对我优待一分,反而为了照顾石月的情绪,对我更加的不公。
这么多年肆意的冷落和失望,早就已经把我浇筑成一个满腔怨恨的坏种了。
石月得意的笑了,“别以为你打了孩子,离了婚就能一走了之了,如果我不能把你彻底从阳景哥哥的心里抹去,我这心啊,一天都安不了。”
她的手距离那根针管越来越近,我心里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我知道一个季度心发狂的女人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而我现在是个残废,能做的,只有祈求上天眷顾。
“你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石月的手一抖,还是把我那根针管连血带肉拔了出来,我看到她顺势推倒了桌上的一片玻璃瓶,故意重重的按在了手上。
鲜血淋漓,不忍直视,就好像她是个无心之举的小女孩一般。
夏阳景连忙心疼地扶起石月,“伤的这么严重,赶紧叫护士来包扎!”说着又看向了我,“你是腿残了,又不是手废了,不知道按救护铃吗?”
我看他们这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没有发话。
只是默默的举起了我那鲜血淋漓的右手,去拉救护玲。
夏阳景这才注意到我的针管已经被拔掉,血流不止,但是他面上还是那副死要面子的模样,“你的伤口小,自己随便拿个棉签止一下血就行了,如果月月在你这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石月也趁机委屈的呜咽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想帮允姐姐调节一下流速,突然就有一股大力袭来,我就被撞到桌子上去了。”
她就那么绘声绘色的把我这样一个双腿残废的人描述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凡一个外人听了都会觉得可笑。
只有夏阳景神色冰冷的看着我。
“林允之,像你这种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就应该下地狱。”
3
护士很快就赶到了一片狼藉的现场。
她先是对着我的伤口清呼出声,“病人家属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们好不容易才插进去的针管,谁使了这么大力气,把它拔了出来?”
夏阳景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还能有谁?她自己呗。”
护士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这位女士刚刚做完手术出来,麻醉药效过没过都不知道,况且她双腿残疾,上肢肌肉也有不同程度的萎缩,我们缠了这么多道胶带,就是为了防止她不小心把针头带出来。这位先生,你要是没有常识,就不要对我们的专业胡乱置喙。”
她一边帮我包扎着,一边又严肃的皱起了眉。
“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医院里来了…林小姐,你先别乱动,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夏杨瑾吃了鳖,只好低声下气的问护士,“我身边这位小姐也受伤了,能不能请你给他包扎一下?”
小护士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们自己没有腿,不会自己去外科?她伤的又不严重,浅浅的一道出了血,看着吓人而已。”
“撞碎了那么多重要的药,待会记得赔钱。我们急诊科没那么多时间应付你们这些人。”
石月一听有人居然敢这样说她,急的眼泪在眼眶里面直打转。
夏阳景扶着她的手臂有些僵硬,沉默了半天,说,“你自己去包扎一下吧,我还有事。”
石月张了张口,还要说什么,外卖员突然推门而入,把她撞了一个踉跄。
夏阳瑾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每天就吃这些东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怀孕不能吃…”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已经把孩子打了。”我冷冷的打断夏阳景,“要是你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来打扰我吃饭了。”
“毕竟我也没有心情看你和你的小情人打情骂俏。”
我顺便又朝石月的时候看了一眼,刚刚还流着血现在已经变成黑色的血痂了,“赶紧带你的小秘书去包扎吧,再不去的话,伤口就要好了。”
夏阳景这是头一次被我噎的说不出话,因为从前的我,任何事情都顺着他,从来都不和他顶嘴。
他的眼眶里难得闪现出了一丝落寞,还夹杂着一些类似于愧疚的复杂情绪。
“允之,这次就算是我错了。”
“孩子,我们还可以再有,但是你如果真的离开了我,你没有办法生活的。不要再这样闹了,好不好?”
这是他在给我台阶下,我期盼了我的整个青春,都希望他能够在别人面前给我一丝偏爱。
但是这份残存的愧疚,来的实在是太迟了。
“夏阳景,我哪怕饿死在大街上,也不会再要你的施舍了。”
4
“林允之,你一定要跟我闹这种脾气吗?”
“我能够体谅你,我知道你好不容易怀上这个孩子,把他打了,你一定很难过,现在心里面有情绪也很正常,但是你要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会一直无底线的纵容你无理取闹。”
好话还没说上两句,他就又开始对我威逼利诱了。
“但是我忍了你过去整整十年了,你现在对我连十分钟的耐心都没有吗?”
我触摸到了冰冷的双腿,想起车祸的时候,我拼命的想用全身去护住他,可他嘴里面却大喊,“石月!小心!”
“你知道出车祸的时候,我被百金重的车厢压在下面的时候,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
一谈到这个话题,一旁的石月嘴角就止不住的往上弯。
因为正是这场车祸,让我和她在这场爱情的游戏竞争当中永远没了胜算。
夏阳景怔了怔,有些嗫嚅地开了口,“你…应该是在想我有没有受伤?”
“不是的。”我有些无力的躺了下来,看着苍白的天花板,就像我苍白的人生一样,一无所有。
“我当时在想,要是死在这里就好了,就不用再想着,什么时候你的心里能有我了?”
夏阳景的眼眶红了,“允之,你不要吓我。”
“当时石月在后面,我怕她一个人不安全,所以才在情急之下讲了她的名字,我心里面爱的一直都是你呀,我们谈了十年的恋爱,你都不相信我吗?”
我的眼神空洞,完全听不进去他讲的每一个字。
“我之所以把孩子打了,是怕他跟我在一起,死的太痛苦了。”
“允姐姐,你这样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那可是你和阳景哥哥爱情的结晶啊。”都过了这么久了,石月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
“我和阳景哥哥,真的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平时只是在工作上面相处的多了一些,所以他也对我多了一些关心,这些你都应该理解的吧…”
又来了,这副茶言茶气的发言,她又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
我明明都已经放弃所有了,但是你们又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本来应该拥有的,说要还给我。
我想起我的枕头下,好像还有一把水果刀。
既然你们都不让我好过,那我就死给你们看好了。
“夏阳景,还有石月,你们都给我记好了。”我的鼻尖酸涩无比,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你们全都欠我的!”
我猛地把水果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等到夏阳景反应过来的时候,血液已经呈喷射状散落了出来。
石月大声的尖叫着,嘴里不停的说着,“救命啊!死人了!”
我的感官在渐渐的流失,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他们不是最希望我死了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害怕?
心甘情愿溺水的人,是不会看到属于他自己的光的。
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看到的最后一幕,竟然是夏阳景涕泪横流的帮我捂着伤口。
“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