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一元复始，山海新生。讨人嫌的2022年终于被甩掉了，可未来将如何？有人说，唯一确定的就是不确定性。这个世界会好吗？每个人都要走出自己的答案。

保洁员容姐，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今年是她离开一双儿女来到佛山打拼的第十个年头，也是她当保洁员的第十年。她说，做这行很容易被人看不起，会被四川老家“爱面子”的亲戚嫌弃，但是她感到很骄傲，因为她靠这份工作供他们读上了大学，即便在疫情三年最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断过学费。她无惧别人的眼光，她最怕的是万一自己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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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岁那年，初中没毕业的容姐跟着老乡南下打工，辗转在广东各个城市。农村普遍不重视教育，很多女孩早早外出谋生，容姐掐指一算，自己“工龄”都有20年了。布织厂的活累，陶瓷厂的活也累，做保洁更累，但是做保洁又是“最幸福”的，她说，搞卫生不用没日没夜地加班，她下班之后还能多接几个活。

容姐在办公室忙着拖地

2019年底疫情爆发后，容姐更拼了。一方面，大女儿考上大学了，小儿子面临高考，正是用钱的时候，而另一头，原本身体不好的丈夫因为疫情待业在家，家庭重担完全压在她的肩上。

没有其他出路，“我身体强壮，我就卖苦力。”周一到周五的白天，她在一家单位做清洁工，负责公共区域的打扫、消毒；周一、三、五下班后，她固定到附近私企做两个小时清洁；周二、四下班后，她到小区住宅楼做两个家庭的保洁；周末也从不闲着，接散单从早忙到晚。

容姐在擦玻璃

光是忙还不行，钱还得省。容姐搬到了更便宜的出租屋，一个月只要280元，到饭点了，有馒头吃馒头，没馒头简单弄两个小菜，几乎从不买新衣服，连保温杯在她看来都不是刚需。这每一次劳动挣到的酬劳，每一笔省下的开支，最终源源不断地供应给了两个孩子读大学。2022年，大女儿师范专业毕业了，小儿子也升上大二，容姐舒了一口气。

但她还有一个更大的“野心”，供孩子读研。大女儿希望考研，容姐一百个支持。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受苦受累都是因为没文化，孩子有文化了，将来一定能过得好，更何况，她还能干，孩子也能勤工俭学分担一些。

容姐最近也有怕的时候，她怕自己阳，她怕突然被单位通知放假拿不到满额工资，她也怕客户阳了生意减少……她说，自己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

10年保洁生涯，容姐几乎从没主动休息过，这期间，她甚至只回了三次老家，而且都是奔丧。偏于一隅的农村，有贫瘠的土地，复杂的宗亲关系，还有几桩改变容姐命运的伤心往事。四岁那年，她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醉酒的亲戚误伤头颅，最后落下一辈子病根；她也清晰记得，自己22岁刚出嫁回娘家那天，新婚的丈夫被劝酒多喝了几杯，然后在开摩托车回程的路上撞车倒地，也落下了一生的病根。她的父亲，终身要吃“头痛散”治头痛，她的丈夫，亦如此；她的母亲撑起了家，养大了一儿一女，而她自己亦如此。

要打破命运无情的循环，就要有钱。2012年，容姐34岁，她离开一贫如洗的老家来到佛山打工，进入了老乡介绍的单位当保洁员。刚开始那一两年，她曾无数次因为想念孩子在被窝里哭醒，然后，第二天更努力地工作。她说，为了谋生她不得不离开子女，但是她靠双手劳动为全家人获得了最起码的生活尊严，一身好体力就是她最大的荣耀。只要她还能干，她会一直干下去。

容姐干活很细致，每一个角落都会打扫干净

“这个世界会不会好？我不知道，只要我第二天还能起得来，还能拿起抹布干活就是好的”，她说，期待疫情早点过去，她要把欠下的半年房租交上，继续供孩子读研究生，还要攒钱帮他们买房、带孩子。她说，孩子好了，她的一生就圆满。

专题统筹：陈惠婷

专访及撰文：陈惠婷

图片：叶芷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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