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资助的小狼狗,学会了「猛虎嗅蔷薇」那一套。
他爱上了一朵看起来娇柔脆弱的小白花。
为了和她在一起,他背负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骂名。
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让家族放过他们一马。
远走他乡下村支教两年后,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姐姐,你还能再爱我一次吗?」
1
我没有回复这条短信,只是随手将手机丢回宿舍简陋的铁架床上。
两年前,已经功成名就的顾琛,在我面前第一次冷下脸。
就为了他在公司的秘书林薇,一朵随时需要主人,悉心呵护的小白花。
我不过随口质疑了她的业务水平,她就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甚至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整个人像菟丝花一样,缠绕在顾琛的身上。
「你不知道薇薇身体不好吗?」
他对着我怒吼,脸上是明显的焦虑和担忧。
看着他抱起林薇,大步流星往医院赶的背影,我找了一家私人侦探跟踪调查。
自此手上多了厚厚一摞照片,上边是两人亲密无间各种暧昧留下的证据。
有两人共用一根吸管,喝的是顾琛对板栗一直轻微过敏的坚果奶茶。
有互相依偎在电影院,看的是最新上映的青春校园言情片。
甚至有跨年夜当天,两人对着身后绚烂的烟花,拍下的拥吻合照。
而我还记得那天,就在我提出一起度过跨年夜时,顾琛一脸不耐地回复:
「公司最近很忙,接了一笔很大的项目工程,今晚要加班。」
顿了顿,他又补上了一句话:「何况,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得没事做吗?」
我大学毕业后,老爹就拨了一个亿到我卡上:「就当立个小目标嘛。」
他让我随便找个喜欢的项目投资,就算亏了也就当作练手罢了。
我兴趣爱好虽然广泛,但都没有哪一项是特别有天赋的。
最后干脆把这笔钱,全部资助出去,用于全国各地偏远山区的教育资金援助。
「嘿,爸爸的囡囡就是有爱心!」
老爹知道后也只是给我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我为何家的声望,又添砖加瓦。
红十字会反馈回来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我每天都忙着看哪所学校缺了图书馆,哪所学校又缺了篮球场。
就这,落在顾琛嘴里,就成了在家成日无所事事的人。
我为祖国的花朵忧心忡忡的同时,顾琛在忙着为公司的小白花,浇灌施肥。
2
但这条来自顾琛的短信,还是把我拉进了回忆的漩涡。
顾琛是山里出来的孩子,当年靠着一股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他人的狠劲,入了我的眼。
我们这个圈子,都需要靠做慈善,来为家族增加一些美名。
当时正读高中的我,替老爹挑选贫困生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像狼狗一样的顾琛。
「姐姐,你选我吧,我做你的狗,从此忠贞不二。」他把我堵在破落小山村的村口,眼底透着亮眼的光。
留着寸头,脸上带着显眼的疤痕,全身上下散发一股凶狠的气息。
那个时候我的语文学得不好,忠贞不二这个词听进我的耳里,竟然觉得尤其顺耳。
于是我让家里的管家,把顾琛安插到了沪市最好也最贵的私立学校。
「既然叫了我姐姐,以后缺了什么就告诉我。」我坐在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后座上,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当时无视了我的座驾,只是语气里带着一股自傲:「不用,我缺什么我自己会去挣!」
他唯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离开大山的机会。
我比他大三岁,所以我在高中部,他只能在同校的初中部。
当年身边的好友,都带着善意开玩笑:「何家的千金,在初中部养了条小狼狗。」
上得起沪市私立贵族学校的,哪个不是被好生培养的名门子弟。
顾琛插班的第一天,来历就被扒得一干二净。
贫困生,农村大山,却穿着管家提前置办的私人定制,几层buff叠加下来,一时间成为全校的焦点人物。
那些背后嘲笑他的,当面想要折辱他的,被他挨个单挑个遍。
打不过他的,就喊了一群人,把他围在了废弃的器材室内。
那天他被录下的视频,还保存在我的云盘里。
几个高中部被喊过去帮忙的学长,把他掀到了光滑的大理石上。
其中一直喜欢和我作对的方家方珽,抬起脚狠狠踩到了他的脸上:
「听说你是何媛前些天,从山里牵出来的狗?」
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吭声。
那段视频里,有许多对他侮辱的言语和动作,他全程一动不动地趴着。
只是到了视频的尾声,他才抬起头看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要么今天弄死我,要么这辈子别有落单的时候。」
3
视频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因为我带着人赶到了现场。
世家之间不会轻易撕破脸,方珽确认我不敢为了大山里出来的穷孩子,和他彻底闹翻。
偏偏我敢。
我的人把方珽他们团团围住,有样学样录下了方珽被迫跪在地上,对着顾琛痛哭流涕道歉的视频。
我把玩着手里的摄像头,只是笑得意味深长:
「我救不了你第二次,你的自尊需要你自己找回来。」
这件事情之后,方家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方珽出头。
我和方珽不一样,他家里兄弟多,爹不疼娘不爱的。
他每天光是为了引起家里的注意,就闹得鸡飞狗跳的。
老爹只有我一个独生女,无论做什么,他只会说一个字:「棒!」
学校里的人从此看见顾琛,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他不愧是狼崽子,从初一到高三这六年,卯足了劲去读书。
英语差,就每天早起背单词念短章,家里堆了一叠又一叠词库本,拼了命地保持所有成绩的平衡。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他顶着当年的高考文理科状元,进了沪市最好的大学。
也是我的母校,那年我已经大四。
顾琛入学报到第一天就失踪了,错过了新生大会的代表上台讲话。
他去了很多地方,把初一那年在器材室羞辱过他的人,一一撂翻。
最后捧着一束玫瑰,鼻青眼肿地出现在我面前,「他们比我惨,有的还住院了。」
他咧着嘴在我面前笑得灿烂。
我平静地问他:「忍了六年,辛苦吗?」
他摇了摇头:「比起想要配上你的心,那些不算苦。」
文理科状元的名头,足够让老爹愿意替他处理烂摊子。
他张扬地在我们面前展现出了他的价值,也强势地闯入我的心。
在我大四的这一年,我们正式在一起,成为互相的初恋。
可是,这样像火一样热烈的人,伤起人来就是把真心用烈火炙烤。
4
扬言不想再接受何家的帮助,顾琛毕业后就开始自己创业。
还真让他赚得人生的第一桶金,但这桶金没有用来做事业再上一层的杠杆。
而是,把十年何家用在他身上的所有资助费用,还得一清二楚。
「钱能算清,感情能算清吗?」我趴在他的腿上,撇了撇嘴。
他的手来回摩挲着我的长发:「算不清,但这样才能让我心里好过些。」
我叹了口气:「你心里好过,我和老爹心里就不好过了。」
「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有给你足够幸福的能力,否则老爹怎么舍得把明珠下嫁?」顾琛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对自尊过分追求的人,便受不得别人对他半分疏忽。
「我今天去找老爹,被他的那个秘书拦下了,说我没有提前预约。」顾琛语气有些不满。
我边翻着手里的资助材料,边随口答道:
「他最近可能比较忙,听说刚接了一笔大生意,经常亲自飞往国外。」
他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第一次听说见老丈人还要预约的。」
我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是若无其事地应道:
「我们这不是还没结婚嘛,而且你之前说了,不想被人家知道你背后站着何家,所以那些外人哪里认识你?」
我回答得随意且草率,还没意识到已经刺中顾琛那敏感脆弱的内心。
这是他后来对我说的,第一次对我产生不满的时候。
「你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永远不知道我们农村出来的孩子,光是为了活着,就必须需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我当时听见这个话的时候,有些瞠目结舌:「我是阻拦你去付出,还是不让你去努力了吗?」
「朽木不可雕也。」顾琛冷笑着丢下这句话,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他说,他在我眼底,永远发现不了欣赏他的光。
胡说,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分明是我一眼就看中了他。
可他偏偏认为,那是上位者对底层人民的肆意挑选。
「当时那个场景下,不是我,也会是别人。」顾琛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会说出「我想要的自己去挣」的小男孩。
5
「咚咚。」
我的房门被敲响,老旧的宿舍大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也把我从过往的追忆惊醒。
门外同时响起一道怯生生的女娃声:「老师,您在里边吗?」
我把自己散落的长发随手扎成马尾,便轻盈地跑了过去。
「怎么啦?」看着我的得意小门生童童,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何老师,村长让我来告诉你,咱们村门口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他说要找你。」
很凶的男人?十五年前,那张脸上带着明显斗殴伤痕的男孩面容,从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默默垂下眼眸,我想,我知道是谁来找我了。
「姐姐,这两年,你过得好吗?」顾琛站在村口处,他四处望着这狭窄的小泥路,眼底带着明显的怀念。
我扬了扬嘴角,轻声笑道:「嗯,很好。」
见我的态度有些轻飘飘,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姐姐,你有看到我发给你的短信吗?」
「看到了。」
他局促不安地开口:「那...」
「林薇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再次提起小白花的名字,我已经能够十分从容。
可这份平淡,落进顾琛眼里,却令他十分恐慌。
他迫不及待地解释道:「我……我们……那会就是误会,我没,没想明白,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但我只是挥挥手打断他:「既然来了,那就正好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