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的,是一个老菜农。
几年前,老菜农郊外的菜地,被征用了,盖起了高楼大厦,他的回迁安置房也在其中。
没有了菜地,丢掉了种菜的饭碗,老菜农一无所长,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事。他种了几十年的菜,除了种菜,他什么也不会。
他到郊外的其他地方转了转,发现郊外老国企宿舍的山脚下,有一块空地。于是,他用很低的租金,租下这块地,操起了老本行,继续种菜。
老菜农说:宿舍住户把地租给我种,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用粪水施肥。
住在宿舍的人,受不了菜地的粪臭味。想想也是,不管怎么说,粪水确实不是好气味。
老菜农说:就是想用粪水,现在也没有了。我小的时候,专门有人拉着粪车,不论刮风下雨,到各处旱厕收粪,到巷子里挨家挨户收马桶。
粪车最早是手推的板车,后来是手扶拖拉机,拉到地里,卖给我们菜农。
他的老舅,解放前就是开肥行的,把粪卖给农民,做了一辈子被人嫌弃的卖粪行当。
不要小看卖粪的肥行,他们信奉“三财”:关公、赵公明和增福财神。有了“三财”庇护,也算是生财有道,挺赚钱的。
听老舅说,他这一行有包粪头,按照现在的话说,应该就是粪霸。
当年老舅走在街上,很多人见到他都绕道走,因为他身上有股臭味。他不断洗澡换衣,就是没办法去掉身上的臭味。
老舅卖了一辈子的粪。
当时就有人劝他:社会上有那么多工作,干嘛非要做这个?
老舅回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靠双手挣饭吃,管好一家老小的嘴巴,为什么不做?
淘粪的和送粪的,早就没有了;街头上那种粪水的气味,也没有了。
老菜农说:“粪水就是菜地的香水。这是我父亲挂在嘴边的话。”
他父亲种了一辈子的菜,生病了,只要拄着拐杖到菜地,闻闻“香水”味,病就好了一大半。
他父亲生前常对他说:吃喝拉撒,都是人每天的大事,谁也离不开“粪”;世上的人,都在装清高,假装看不见,动不动就骂这个臭、那个脏。
粪字的繁体就是“糞”,米、田、共,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米和田,共同需要的就是粪。
如今种菜,不光是大棚种菜不用粪水,就是农民自产自销,也都不用了。
菜地没有香水了,哪里种得出纯天然的绿色蔬菜?现在的菜就不好吃了。菜农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