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个远近闻名的仗义人，加之出手阔绰。
身边自然围绕着一群酒肉朋友。
对他来说，最快活的事，就是跟着一群好兄弟喝酒打牌和吹牛炫耀。
我瞒着他考公务员。
笔面第一。
在政审期间，他在酒桌上和他的一群兄弟们大吹特吹：“我女儿，考公务员轻轻松松。没见她怎么看书做题，天天出去玩，还不是样样第一。”
有人提醒他还在政审公示期，还是低调一点。
他闻言拍着胸口震天响：“有什么好瞒着的。我就看不惯那些遮遮掩掩的人。咱这叫‘君子坦荡荡’，再说了，我有的是关系。我和她未来领导可是一桌子吃饭喝酒的好兄弟，淘汰谁，也不能淘汰我的女儿啊！”
就因为他这番“坦荡”发言。
我被刷下来了。
1
我接到考察组通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举报材料中明确写的：
“周晓书父亲周建国，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向相关领导李某行贿，周晓书面试成绩不公平、不正当，请严查此事，肃清风纪！”
我爸只是水利局里的车班司机而已，看在他年纪大，资历老的份上才终于在一年前提他为小队长。
他怎么可能认识李姓领导呢？
更不要说向领导行贿了！
而且，我们家的钱几乎都被我爸借出去了，哪里来的钱行贿！
我疯狂给我爸打电话。
在被挂断3次后，终于接通了。
电话那头是我爸粗声粗气的低吼：“臭丫头，你没事儿打电话干嘛？你以为我像你们娘俩一样闲着啊？我上班呢，打什么电话，你能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家说嘛？”
我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我被人举报了！举报人说你向李姓领导行贿！考察组马上到家里调查了，这件事不说清楚，我一定会被刷下来！你的工作估计也保不住了！爸，我求你了，赶紧回来吧！”
考察组人员到家的时候，我爸还没回家。
我对考察组询问的情况一无所知。
我爸几乎每天都会出去喝酒吃饭，用他的话说，那是应酬，是在处关系。
可是我和妈妈都知道，他那群酒肉朋友只是为了找个冤大头结账。
劝他少去，他还会瞪着眼睛说：“你娘俩头发长见识短，关系就是吃饭喝酒打牌才处出来的，你俩懂什么人情世故，为人处世差远了，以后少出去给我丢脸！”
我实在不知道他又去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
茶水续了一次又一次，我和妈妈愈发坐立不安。
只能祈祷我爸赶紧回来，抓住最后的机会，说清楚。
老天好像听见了我们的祈祷，钥匙转动门锁。
门开了。
可是我们的祈祷老天只听了一半。
开门的“吱呀”声伴随着我爸的大嗓门：“可不是嘛，我和那位李姓领导是见过一次面，吃过一次饭，聊过几句。现在不都这样嘛，哪来的行贿啊。我可得跟考察组的领导们好好说说，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2
一转头，我爸和考察组的老师面面相觑。
我赶紧开口：“爸，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才回来啊，你还在和谁打电话啊！”
考察组的老师倒是很温和：“周建国你好，我们是此次举报事件的考察组成员。有什么重要电话还请先推迟一下，麻烦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我爸讪讪挂断电话。
赔笑道：“久等了，久等了，我配合，一定配合。”
“刚才听您说，您确实和李姓同志见过面，吃过饭，聊过天。那么，您朋友圈的截图请您确认一下，是否属实。”
考察组老师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份材料。
那是一张我爸发的朋友圈截图。
上面写着“李姓领导莅临检查，有幸和领导一桌吃饭”，配图正是李姓领导的一张侧面，图片虽然很模糊，可是还是能看出来正是我报考单位的李姓领导。
再一看时间，我眼前一黑。
是我面试之前！
我爸一看，不以为然的答到：“是我发的，我和李姓领导那天是聊了几句。不过，您放心，我是有觉悟的人，我可干不来公然行贿的事儿。”
我赶紧开口，语气恳求：“老师，我考公是瞒着我爸的。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考试，不可能和李姓领导说什么的。”
考察组老师不置一词，只点点头。
紧接着又点开一段录音，说：“那请你们都听一下，这段录音里是不是周建国本人。”
录音质量一般，底噪很大，一听就是在室外，音频也没经过任何处理。
可是再嘈杂的底噪声也挡不住我爸洪亮的嗓门：“我女儿，考公务员轻轻松松。没见她怎么看书做题，天天出去玩，还不是样样第一。”
“我有的是关系。我和她未来领导可是一桌子吃饭喝酒的好兄弟，淘汰谁，也不能淘汰我的女儿啊！”
一声比一声高，我的心也随着我爸的话音一点点跌入谷底。
我妈妈哆嗦着开口：“领导，这是醉话啊！他这人就这样，喝了几杯就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啊！”
我爸脖子一梗：“什么醉话！我清醒得很，我说的是实话。。。。。。”
考察组老师打断他：“那么，您承认是您本人所说，举报材料属实，不存在造假情况是吗？”
我爸点头，满不在乎地回：“是我说的啊。可是领导，我绝对没有行贿啊，我不是那种人。”
考察组老师点头：“我们会再组织调查李姓同志与您有无金钱利益往来的，行贿和受贿是原则问题，我们绝对会严肃处理的。”
我爸还想着给人散烟，一叠声的说着：“领导受累了，辛苦您们跑一趟了。”
考察组的老师们皱着眉，摆手拒绝了我爸递出去的烟，在我爸的喋喋不休中离开了我家。
我知道完蛋了，我一定会被刷下来。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看着完全意识不到问题严重性，一脸不以为意的我爸。
我再也忍不住，大声质问：“你真的认识有关领导吗？你和人家一桌子吃过饭？还能聊几句？你为什么不能老实说你和人家根本没有任何私交，你只是开车的司机！”
“一个食堂吃饭叫一桌子？和领导打招呼也叫聊天？人家压根连你是谁，姓什么都不知道！不炫耀会死吗！不吹牛会死吗！不要你那个面子会死吗！”
3
我爸爱吹牛，爱炫耀，爱面子。
一分的事，调油加醋，在他嘴里能吹成十二分。
从小到大，我和妈妈为了他这个毛病吃尽了苦头。
在我小时候，物质还没有那么丰富的时候。
因为有驾驶证，在外公的帮助下我爸成为水利局的司机，有机会能跟着领导出去。
看的多了，心也大了，他在那时候也确实有几分谈资。
有了谈资，吹得多了，又有人捧着，真以为那些只能看看的东西自己也能拥有。
渐渐开始膨胀了，巴不得时时刻刻都有人捧着。
想有人来捧场，不得拿出点东西来招待。
从我有记忆起，我们家就没有消停过。
我爸总会呼朋唤友的招来许多人，排场摆开，喝酒吃肉，抽烟打牌。
男人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吹牛吆喝，推杯换盏之间大声的夸着：“周哥不仅有本事，人还讲义气，仗义，实在是太仗义了！”
每当那时候，爸爸就很高兴，咧着嘴角笑得开怀，扯着嗓门和人拼酒。
他们空着手来，吃得满嘴流油，饱醉而走。
只留下一地狼藉。
烟雾缭绕，酒瓶满地，还有吐的到处的食物残渣，恶臭熏天。
昏黄的灯光下，妈妈噙着泪，满脸疲惫收拾的身影，还有在他们狂欢后我总会饿上几天的肚皮，是我童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因此，即使在那个时候侥幸得了一份收入还行的工作我和妈妈也从来没有过过松快的日子。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在我6年级的时候。
我爸在外出手阔绰，排场摆得很大，吹出去的话，绝不肯落在地上，唯恐让人看了笑话。
有人捧着他找他借钱，在那个时候，一开口就要借3万。
我爸死要面子，东拼西凑的找钱，就连家里的自行车都卖了，还是不够。
他打上妈妈首饰的主意。
他连外婆传给妈妈的手镯都不放过，要一起拿出去卖钱。
妈妈和他爆发了巨大的争吵：“周建国，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平时不管我们娘俩的死活就算了，你连我妈给我的手镯都要抢！”
爸爸一把推开妈妈：“没见识的女人，我现在借给人家是有利息的，你这个镯子我就拿去应个急。我同人说好了，一有钱就赎回来，你拦着我，是在挡我财运，你才是真的败家！”
他把家里搜刮得干干净净，凑够了3万，走了。
妈妈抱着我直哭，泪水滚进我的领口里，烫的我发抖。
后来的几天，不见我爸的踪影，家里实在撑不下去了。
我饿得大口大口的灌水，肚子里丁零当啷响，还是饿。
妈妈抱着我回了外公外婆家里。
妈妈对着外婆哭，外公气得脸色发青。
他让舅舅把爸爸找来。
我爸一开始满口大话：“爸，这点小事您还生上气了。我借钱是为了赚钱，条子都打好了，您还怕这怕那的，胆子太小了。”
外公喝骂：“你是黄汤灌多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连个担保都没有，就敢借出去这么多钱！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没一个靠得住，谁真正帮过你的忙，谁给过你实在的好处！”
我爸嘟囔着：“跟人处关系，不得先给出去，才能有机会要回来嘛。”
外公冷哼着：“你还指望要回来！你跟人称兄道弟，人家拿你当傻子，我懒得跟你掰扯这些，你赶紧去找你那个朋友，把钱要回来。不然，人家哪天跑了，我看你上哪里找人去！”
我爸嫌丢面子，不愿意，最后是外公叫舅舅强行压着我爸去找人要钱。
可是，人没有找到。
妈妈的手上，再也不见了镯子的影子。
4
干了蠢事，被人骗了钱，我爸终于消停了几天。
外公佝偻着腰，拉下脸面，去求他的老战友，把我爸调去开长途货运车，虽然辛苦一点，可是赚得多，好歹能补上点我爸捅出来的窟窿。
那几年里，我爸少有时间回家。
小小的职工宿舍里，只有我和妈妈。这里终于有了家的味道，是我年幼时少有的温暖。
没有了进进出出的陌生人，没有了吆喝打牌的吵闹，没了我爸把我像个丫头一样支使得团团转。
我终于拥有了一方清静的小天地，身上无形的枷锁好像消失了，我感受到轻松和自在。
初中三年，我像是终于走上了正轨，整个人像开挂一样，考取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可好景不长，我外公去世了。
再也没人能压制我爸。
我爸瞬间抖了起来，到处去喝酒拉关系，还是让他又回到了以前的车班岗位上，他又给领导们开上了车。
这下，他更是信奉他那一套为人处世的金科玉律了。
他曾经洋洋得意地抖着腿对我妈说：“老丈人是去得早，不然，该让他看看我现在这样。我早说了，咱爸那一套，早过时了。”
妈妈脸色惨白，气得发抖。
我爸行事作风更夸张了，他几乎天天出门，有去不完的饭局。
可是我爸到底见识有限，他那点仅有的谈资很快拿不出手了。
这时候，他把目光转向了我。
一个重点高中读书的女儿，是他引人注目的话题，他靠着这个吸引他人目光，享受着被追问被吹捧的满足感。
而我的隐私和感受，他丝毫不在意。
在那段时间，我走在路上，经常会有我不熟悉或者根本不认识的人阴阳怪气地大声问我：“哎，这不是周哥家的高材生吗？怎么没在家看书，难不成真是天才儿童，不用努力就能轻轻松松考第一啊？”
到最后，连我的同班同学都会问我：“学霸，你还用这么努力啊？让我们这些普通选手可怎么活啊？”
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语、上下打量的目光还有刺耳的笑声都让我无比痛苦，我身上好像被缠上一层又一层的网，撕不开，动不了，只能越来越沉默。
在我要分科的时候，我爸更是不知道听了谁的话，非要我选文科，即使我自己更喜欢理科。
他在家里拍着桌子要我改分科意愿表：“你懂什么，女生学理科越到后面越难，会吃亏，学文科才有优势。我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我鼓起勇气：“我喜欢理科，而且我理科成绩更好。”
我爸声音更大了：“你喜欢，喜欢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啊？我是你爸，你必须听我的。”
我一时激动：“我们老师也支持我选理科，爸你又不懂。”
话还没说完，我爸勃然大怒，他把桌子上的茶杯狠狠一摔，脸红脖子粗的怒吼：“我不懂！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小小年纪，学会顶嘴了，反了天了！”
“我是你爸，我能害你吗？你们哪个老师说的，我要去学校找他，我去问问他安的什么心！”
破碎的瓷片四处飞溅，我被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吓到，也被我爸通红的双眼狰狞的神情吓到，更害怕他真的冲到学校里去。
我不敢说话了，只能张着嘴巴无声的痛哭。
妈妈心疼我，她抱着我，语带哀求：“老周，你别吓到孩子啊！她想学理科，成绩也好，你就随她吧。”
我爸听见这话，更像是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他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妈：“随着她，随着她！就是你天天惯着她，把她惯成什么样了，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基本的孝道都不懂！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挣钱，你在家里享清福，就教出这么个忤逆子，你还有脸说话！”
他像个择人而噬的野兽，家里全是他的叫骂声。
震得我耳朵发麻，心里发慌，一股寒气直冲头顶，连哭都忘记了。
我的整个高中，从他回来以后，就蒙上了一层阴霾，灰蒙蒙，暗沉沉。
我也像是一朵灰扑扑的蘑菇，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只能沉默着埋头读书。
我不能考差了。
只要稍微考差了一点，让他被人戏谑地问上一句：“哎呦，周哥，你家那个小天才，这次考得不怎么好啊。”
我爸就会回家摔摔打打。
我和妈妈就没有安生日子过。
5
“周晓书，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爸，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还大学生，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爸的暴喝打断了我的回忆。
又来了，又来了。
每次都会这样，只会端着长辈的身份，仿佛揣着一块护身金符，高高在上地指责我，即使是自己犯了蠢，干了错事。
只要他是我爸，他就一点错都没有，即使有错，那也是为我好，我不能心存怨怼，更不能有半分怨言。
可是这么多年了，我被我爸坑的次数早就数不清了。
我把这次考试当做我唯一的机会，我压上了我20多年来小心翼翼积攒的勇气，孤注一掷，满怀憧憬地向前，希望能撞开一扇门。
现在这个机会又被他亲手毁了，我过够了！这个压抑的，畸形的，不能反抗的人生，我早就过够了！
我抓过茶几上的杯子，抢先一步砸下去！
“这就是我的态度！这么多年了，你除了年纪长了，还有什么长了？要啥啥没有，只会张着一张嘴瞎吹牛，死要面子，你也只剩那张厚脸皮了，人家背后怎么笑话你的，你真的不知道？”
我突然的发火让我爸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大声说：“我吹什么牛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还有，谁笑话我了？那些都是我的好兄弟！”
我冷笑出声：“实话？我天天出门，早出晚归，没有一天休息，晚上还要争分夺秒背材料，这就是你口中的‘轻轻松松’？还有和李姓领导‘一桌子吃饭喝酒的好兄弟’？你恐怕连人家办公室的门朝哪面开都不知道吧？你现在站在人面前，他能知道你姓甚名谁？不对，现在应该知道了，你可是送了人家一份监察专员上门访问的大礼呢！”
“还有你那些所谓的好兄弟，那份录音就是你真正同桌子吃饭的人录的！还有你的朋友圈截图，都是你那些酒肉兄弟搞出来的！你的那些好兄弟，不仅坑了我，更是坑了你，你现在好好想想，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你的工作还能不能保住吧！”
我爸原本还满脸愤怒的脸色突然一变，随即又觉得不能失了面子。
色厉内茬地低吼：“你少在那里小题大做！我的工作还轮不到你说话，我有的是关系！”
“关系？呵！”我冷笑出声。
“你口中的关系是那个开了一个挂牌公司，连一个月工资都不发的大老板？”
我毕业的时候，通过校招拿到一家很有实力的上市公司的offer，薪资待遇什么的都很不错。
自然，这样规模的公司肯定不在我家乡这个不足60万人口的小城。
那是一个南方的一线城市，离家千里。
那时候我爸就拍着桌子反对：“离家那么远，以后我和你妈出了什么事还能找得到你？生个女儿，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学，到头来白养了？你不准去，就回家来。我有个开公司的好兄弟，已经跟我说好了，你就去他的公司，轻轻松松，工资还高。”
我原本想多问几句，比较一下双方给出的待遇，为自己争取一下，也好说服我爸。
可是，我爸没给我这个机会，他不耐烦回应我。他对他那些好兄弟的话深信不疑，不允许我表示出半分怀疑。
不止如此，他还发动了一大堆亲戚来对我进行思想教育。
我那时扛不住每天的电话攻击，也想着毕竟是我亲爸，再怎么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坑我。
我妥协了，回了家。
那个公司当然是一个大坑，不然我也不会一个月就跑路考公了。
6
我爸口中从来没有一句实话，他所谓的大公司。
就是一个十来人的家庭小作坊，公司里面基本沾亲带故。
就我一个外人。
我干的就是烧水、泡茶、打扫卫生的琐事，毫无技术含量，更别说能有什么成长空间和发展前途了，连写简历都不敢写进去，妥妥的扣分项目。
说给我爸听，我爸根本不听，更不会信。
我曾经在拖厕所的时候听见别人充满讥讽的闲聊。
“你别说，使唤985的大学生给咱跑腿还真有成就感。”
“你说她是不是傻？看不出来大老板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儿？更没把她爸当回事儿？”
“嘿嘿，老板就是把他爸当个消遣，就想看看人究竟能有多傻！你不知道吧，咱公司这位可是从小被他爸吹着的高材生呢。”
“高材生还不是跟咱一样扫厕所！”
“有个傻不愣登的爸呗！我可是知道咱这位高材生之前可是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大公司，体面着呢！”
“哈，有个这样的爸，也是该她受着了。”
我干满一个月跑路，自己要不到工资，催着我爸去给我要。
当然了，他能要回来什么，只能窝里横。
想到这里，我更生气了。
“爸，请您老人家摸着良心好好想想，你口中的关系究竟掺杂了多少水份，你那个好兄弟，究竟是人是鬼。别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本事没有，只会窝里横！”
我爸好像被我的“大逆不道”吓到了。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我，底气不足地吼我：“周晓书！反了天了！你个白眼狼，我白养你了！”
再听见这些伤人的话，我已经不会心寒了。
“说得够明白了，您还听不懂啊？就您这文化水平还好意思充大头呢？不懂的事儿，就闭嘴，更不要出去丢人现眼！”
“还有，这么多年来，不是你在养我，是我妈在养我！您赚的那三瓜两枣不都被您在外面装面子耗掉了吗？我没从您这里拿过一分钱！您这不叫养我！以后我的事儿，您少管！”
我爸被我气得不轻，喘着粗气，嘴里翻来覆去地骂我。
我不想听，直接下了猛药：“我的公务员被你搅黄了，我告诉你，你以为你有什么好果子吃！那位李姓领导平白无故被扣那么大一顶帽子，你觉得人家是圣人吗？你那个小队长，本来就当得不稳当，你还是早点出门去找找你的好兄弟，疏通一下你口中的那些关系，保住自己的饭碗要紧。可别一大把年纪失业了，那才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猛药下得对症。
我爸脸色青白，瞪了我好几眼，赶紧出门了。
他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我长出一口气，竟然有几分轻松。
妈妈一直没有出声，我爸出门了，她才欲言又止：“晓书，你的工作真没了？那你之后怎么办？”
之后？
有那样一个爸，任何体制内的工作都有机会被他搞砸。
还好，我早给自己安排了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