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顾先生

作者：小雅

我今年56岁，自打我出生起，我就没离开过农村老家，一直在这里生活，以种地为生。

大家都知道，种地的收入并不高，一开始，我连基本的养家糊口都做不到，只能让全家人跟着我一起过苦日子。看着经常缺衣少食的儿女，我感到十分自责，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男人。

后来，我为了挣钱补贴家用，在镇上开了一家理发店，一开始生意还算不错，赚到了一些钱，可是这几年生意也不景气了，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好在，我的一双儿女长大了，女儿今年28岁，已经嫁人了，在省城安了家。儿子今年25岁，6年前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目前在上海生活，是家族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我与老婆的脸上也多了很多光彩。

年关将近，我与老婆也开始为了过年做准备了。女儿、儿子先后打电话给我，说会回来过年，接到消息后，我与老婆感到十分高兴，开始忙碌起来。

老婆问我：“今年要不要给你弟弟妹妹们收拾房间的？他们还回不回来过年？”

我摇了摇头，老婆见状感到十分诧异：“不回吗？一个都不回吗？他们往年不都是要来我们家过年的吗？哪怕是前几年路上不安全的时候，他们也要想尽办法赶回来啊！难道你妈不在了，他们就不打算回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告诉老婆：“不是不打算，而是我不想。”

其实，早在一个星期前，弟弟妹妹就打电话给我了，说要像往年一样来我家过年。接到电话后，有一个算一个，我都给拒绝了，为了这件事情，我被二弟踢出了家族群，只不过老婆把家族群屏蔽了，看都懒得看，因此没有发现。

听到这里，老婆沉默了，没过多久，老婆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公，你也挺不容易的，哎，做长子本来就不容易，摊上了偏心眼的父母，更不容易了。”

我爸妈一共生下了五个儿女，三儿两女，我是家中长子，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可以说，从我出生起，我就注定了要为父母、为弟弟妹妹牺牲所有利益的命运。

从我记事起，我就要承担各种各样的家务活，小的时候需要看着弟弟妹妹们，需要站在板凳上帮父母烧饭、干家务活，大点了之后就要跟着父母一起下地干活，给地里锄草，拾棉花。

我没进过一天学堂，当我看到同龄人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感到十分羡慕，也跟父母提出要上学，却被父母骂了一顿：“家里都要没饭吃了，你爸妈和弟弟妹妹都要饿死了，你还想得这么美，你有没有良心啊？”

骂完我没多久，他们就把到了上学年龄的二弟送进了学校，等到三弟到了年纪，也被送了进去，只有身为长子的我和两个妹妹没有读书的机会。

就这样，我的童年时光在无休止的家务活和照顾弟弟妹妹中度过了。

我爸妈对两个弟弟寄予厚望，希望他们可以混出人样，可是二弟三弟学习成绩不好，勉勉强强读完初中，两个人都读不下去了。

书读不下去了，两个弟弟又哭着闹着不肯下地干活，我爸妈为此绞尽脑汁给他们找出路。在他们的努力下，二弟进入了县城的一家摩托厂工作，三弟则跟着亲戚朋友外出打工赚钱，至于我，依然留在农村老家种地，照顾瘫痪在床的奶奶。

等到两个弟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我爸妈便开始操心他们的婚姻大事。由于家里太穷了，实在是拿不出钱娶老婆，于是我爸妈采取了换亲的方式，把我大妹嫁给了隔壁村老赵家，把老赵家的小女儿娶回家给我二弟做媳妇。

二妹长得漂亮，被另一个乡的一户人家看上了，嫁了过去，我爸妈拿着二妹的聘礼钱给三弟盖了一栋楼房，成功让人家姑娘松口答应了这门亲事，嫁了过来。

至于我，是直到26岁的时候才说上了媳妇。我老婆跟我同龄，嫁给我之前有过一段婚姻，结婚没多久老公就得急病死了，于是老婆留下了克夫的名声，再嫁难度很大。

对那时的我而言，能娶到老婆就是天大的幸事了，根本没有挑三拣四的可能性。就这样，我与老婆结婚了，由于没有独立住房，因此我与老婆还得继续跟我爸妈住在一座屋檐下。

儿子出生后，老婆跟我提出外出打工的想法，说她娘家可以给我们找工作，我们一起去。

听到这话，我感到十分心动，答应了老婆的想法，可是我爸妈知道后，又吵又闹的，不愿意让我们出去。

我们僵持了好几个月，我爸妈才松口了，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我可以去打工，但是工资必须给他们保管，二是我老婆必须留下来伺候他们，不可以离开。

那时，我爸妈也只有五十多岁，身体状况好得很，却一天到晚泡在棋牌室，从早打到晚，既不帮我带娃，也不愿意下地干活。他们没有任何收入，吃喝用度都得靠我们夫妻俩给，弟弟妹妹们从未给过赡养费。

最终我放心不下老婆和孩子，没有出去，继续以种地为生。

每到年底我爸妈就会打无数个电话，催促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携家带口回来过年，由于他们跟我住在一起，因此当弟弟妹妹回到家里的时候都会住到我家。

对我与老婆而言，每年过年都是一场噩梦，只因有着永远干不完的活。

两个妹妹还算好的，由于我爸妈只看重儿子，对待两个女儿不怎么重视，也没有给她们学习的机会，因此跟在我屁股后面转的两个妹妹与我的感情比较好。

她们回到家里之后，会跟着我老婆一起干家务活，帮我老婆料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当两个妹妹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爸妈一不关心两个女儿过得怎么样，二不关心外孙外孙女，只关心两个妹妹给他们带来了什么礼物，能够给娘家带多少钱。

而这些年来两个妹妹过得也不好，收入不多，家里的孩子开销也大，根本满足不了我爸妈的需求。

因此他们一看到女儿就没有好脸色，有的时候怼不着人的，我妈还会说一些难听的话。久而久之，两个妹妹也不愿意回来了，我已经有两年没见到她们回来过年了。

两个弟弟每年都要回来，他们回来的时候，除了自己的随身衣物之外，几乎什么东西也不带，而我爸妈看到他们就感到十分开心，抱着两个弟弟嚎啕大哭，诉说相思之苦，自然不在乎两个弟弟有没有带东西回来孝敬他们。

弟弟们回到家里之后，要不然跑到县里去玩了，要不然去找自己的朋友聚餐了，恨不得每天都要喝得酩酊大醉被人家送回来，二弟媳妇长期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到饭点绝对不下来，三弟媳妇的娘家离得比较近，就直接回娘家去了，在婆家待的日子少之又少。

于是他们在家期间，我与老婆每天要给十几口人准备一日三餐，顾及到他们的口味，要是忽略了哪个哪个不高兴了，我妈就会用不满的眼神瞪着我们，指责我们不够尽心。

比如，有一年，我老婆给我女儿买了她爱吃的芒果，大侄子看到了之后，直接从我女儿那里抢了过来，塞到了嘴里。

没成想，大侄子对芒果过敏，就这样把自己弄到了医院里去，看到宝贝孙子成了这个样子，我爸妈十分生气，对我老婆与女儿破口大骂，问题是，在这之前谁也没有告诉我们大侄子对芒果过敏。

还有，二弟媳妇喜欢吃香菜，每次吃火锅的时候都要把香菜撒得满满的，我女儿不喜欢吃香菜，每次都无从下筷，我提醒了二弟媳妇好几次，让她自己往自己的碗里下，二弟媳妇根本就听不进去。

每一年我给侄子侄女包红包，金额年年涨，前年为了红包就花了4000块钱，而他们给我女儿和儿子压岁钱从来没超过100，当我老婆抱怨的时候，我爸妈就说老婆没有大嫂该有的样子。

过年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听到我爸妈跟弟弟们说我老婆对他们不好，有一次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要求二弟三弟把我爸妈接走，承担起养老的责任。

听到我的话，我妈立马就嚎啕大哭，坐在地上捶地，说自己要去死，二弟和三弟连夜逃跑了，这件事情也就没有了下文。

现在想想，我心软的毛病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老婆，实在是对不起老婆和一双儿女。

今年我爸去世了，去年我妈也去世，送走我妈的那一刻，我就在内心深处发誓，从今以后我的亲人只有老婆和一双儿女，弟弟们没必要继续往来了。

因此当两个弟弟还想回到我家过年，继续把我们当做免费保姆使唤的时候，不管他们怎么指责我，说我不念手足之情，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我都没有搭理他们。

兄友弟恭，既然他们作为弟弟从来没有尊重过我这个兄长，那么我也就没有必要对他们好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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