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走吧！别再来了！”

儿子钟文的怒吼在我耳边炸响，我浑身一颤，行李从手中滑落，散落一地。我站在这个曾经温馨的客厅中央，目光游离在四周熟悉的摆设上，却感到一片陌生。

钟文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他的妻子杨芸站在一旁，眼神冷漠得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我的目光最后落在我的孙女钟雨桐身上，她低着头，眼中含着泪水，却始终不肯看我一眼。

我，彭世昌，今年68岁，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赶出家门。

“文儿，你这是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吗？”我颤抖着声音问道，心中充满了茫然和不解。

钟文冷笑一声，“做错了？爸，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杨芸开口了，她的声音像冰一样，“彭老爷子，您收拾东西吧。这里不欢迎您了。”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雨桐身上，希望她能说点什么，为我求个情。可是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跑上了楼。

我颤抖着蹲下身，开始收拾散落的行李。突然，一张照片从箱子里滑了出来。那是六年前我刚搬来时，我们全家的合影。照片里，我们笑得多开心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六年前，当我提着行李来到钟文家时，是多么的兴高采烈啊。退休后，我决定轮流住在两个儿子家，先住大儿子家六年，再去二儿子家六年。那时的钟文夫妇热情地欢迎我，雨桐更是兴奋地拉着我的手，叫着“爷爷”。

刚开始的日子是和睦的。我每天帮忙做家务，照顾十六岁的雨桐。我总是给她讲我年轻时的故事，教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雨桐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我很喜欢她。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微妙的变化开始出现。每当我和二儿子钟武通电话，询问他们家的情况时，我总是格外关心他们的儿子小川。

“小川学习怎么样啊？”

“小川身体还好吧？”我会问很多关于小川的问题，而对雨桐的关心则相对较少。

我并不是有意的，只是觉得孙子更需要我的关心。毕竟，在我的观念里，男孩子是要传宗接代的，将来是要担起家庭重任的。而女孩子嘛，早晚是要嫁人的。

这种想法在日常生活中也不经意地表现出来。每当小川来我这里，我总会给他买些小零食，而对雨桐则相对少一些。我常常夸奖小川聪明，说他将来一定有出息，而对雨桐的夸奖则少得多。

我没有注意到，每当我这样做时，钟文和杨芸的脸上都会闪过一丝不悦。他们可能觉得我偏心，但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去年，小川要结婚了。当钟武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高兴得合不拢嘴。我二话不说，直接答应给50万彩礼。“咱们家的长孙要结婚了，当然要风风光光的！”我兴奋地说。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钟文夫妇时，他们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爸，你就这么给了50万？”钟文皱着眉头问道。

我不以为然地回答：“那是当然的。小川是我们彭家的长孙，将来是要传宗接代的。50万算什么？”

杨芸在一旁冷冷地说：“爸，您还记得雨桐吗？她可是您的长孙女啊。”

我有些不解：“雨桐怎么了？”

钟文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怒火：“爸，雨桐明年也要结婚了。你准备给她多少？”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女孩子出嫁，不用那么多钱。给个一两万意思意思就行了。反正女孩子早晚是别人家的。”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气氛骤然变冷。钟文和杨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钟文说：“爸，你先休息吧。我们还有事要谈。”

我没有多想，只当他们是在为小川的婚事高兴。然而，从那天起，我明显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变了。钟文和杨芸对我的态度变得冷淡，就连雨桐也不像以前那样亲近我了。

今年春天，雨桐出嫁了。婚礼那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了她一万块钱作为嫁妆。我本以为这已经很大方了，毕竟在我的观念里，女孩子出嫁不需要太多东西。

然而，当我把钱交给雨桐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钟文和杨芸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婚礼结束后，杨芸终于忍不住了。她质问我：“爸，您真的认为雨桐只值这一万块钱吗？您知道您这样做会让雨桐多伤心吗？”

我有些不高兴地回答：“芸啊，你别不知足。女孩子嫁人，能有这么多就不错了。再说了，雨桐早晚是要嫁人的，我们家的钱还是要留给小川这个长孙。”

我的话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积压已久的怒火。钟文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雨桐是你的亲孙女啊！你怎么能这样偏心？”

我也火了起来：“我偏心？我这是为了咱们彭家着想！男孩子才是传宗接代的希望，我不为他们多考虑考虑，谁来考虑？”

就这样，我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多年来的不满和怨恨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最后，钟文做出了决定：“爸，你走吧。我们不想再见到你了。”

就这样，我被赶出了家门。当我拖着行李站在门外时，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回头看了看那个我住了六年的家，只见钟文和杨芸冷冷地看着我，雨桐则躲在窗帘后面，泪流满面。

我茫然地走在街上，不知该何去何从。我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想着自己的价值观。我一直认为，重男轻女是天经地义的事。男孩子是要传宗接代的，当然要多疼爱一些。可是现在，这个观念却让我失去了大半个家庭。

但我仍然觉得自己没有错。毕竟，这是我们老一辈人的传统啊。年轻人怎么就不能理解呢？无奈之下，我只好去了二儿子钟武家。然而，当我到达时，钟武和他的妻子李梅的态度却也十分冷淡。

“爸，你怎么来了？”钟武问道，脸上没有一丝喜悦。

我苦笑着说：“文儿他们赶我出来了。我只能来你这里了。”

李梅皱着眉头说：“爸，您做了什么，能让钟文哥把您赶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钟武就说：“行了，爸，你先进来吧。我们再好好谈谈。”

虽然他们没有直接赶我走，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不情愿。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要在这里忍气吞声地度过余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钟武家的生活并不如意。他们虽然没有像钟文那样直接赶我走，但态度冷淡，几乎不怎么理我。我试图联系钟文，但所有的电话都被拒接，信息也没有回复。

有时候，我会想起在钟文家的日子。虽然最后闹得很僵，但那六年里，我们还是有过很多美好的时光。我开始怀念雨桐的笑声，怀念和钟文一起下棋的日子，甚至怀念杨芸做的可口饭菜。

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我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我的重男轻女思想真的那么不堪吗？可是，这不是我们老一辈人都是这么想的吗？

然而，看着钟武和李梅对待他们的女儿小瑶时的态度，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对小瑶和小川的爱是平等的，没有任何偏袒。小瑶在他们眼中，和小川一样重要。

我开始意识到，也许我的观念真的太过时了。也许，我应该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是，一个老人的观念真的能轻易改变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会好好珍惜那些与钟文一家相处的日子。我会平等地对待雨桐和小川，不再有任何偏心的行为。

但现实是残酷的。我现在只能在钟武家默默地生活，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偏心，真的值得吗？这个问题，恐怕要伴随我度过余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