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长救驾有功,圣上表彰云家,给我和太子赐婚。
洞房花烛夜,太子为了羞辱我,将一只公鸡送入了红罗帐。
「你不是喜欢孤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且受着吧!」
第二日,我把公鸡炖了,给我的小护卫补身子。
一旁的太子脸都绿了,「云笑,你可知罪?」
我把鸡屁股舀出来,放到他碗里,淡笑道:「殿下,西北战事频发,你多有劳累,也来补补吧!」
太子敢怒不敢言,因为前线还要靠我兄长领兵出征
1
太子大婚之日,云府内外喜庆祥和,一派热闹景象。
只因他要迎娶的人是我,镇国大将军嫡女,云笑。
迎亲的队伍停在云府外锣鼓齐鸣,从门口一直蔓延到十里之外。
太子江祈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大红吉服衬得他更加气宇轩昂。
人人喜气洋洋,他却神色冷淡。
侍女环春搀扶着我往喜轿的方向行去时,江祈胯下的马匹突然失控,向我冲撞而来,惊得环春跌坐在地。
拉扯之下,我的红盖头落地,发髻朱钗歪斜,狼狈又可笑。
那匹烈马在我面前不到一寸之处,及时刹住了蹄子,才不至于将我踹伤。
江祈冷静地控住发狂的马,见我安之若素地站在原地无甚惊恐,无趣般收回视线。
他居高临下,「马匹受惊,唐突佳人,失礼了。」
我福了福身子,「殿下骑术精湛,小女拜服。」
而后,把盖头拾起,重新蒙到头上。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闻得一声嗤笑,再无其他。
江祈是故意的,我晓得。
从一开始,与我成婚就并非他所愿。
他心悦林尚书之女林晓音,却又迫于圣上威严和云家的权势,不得已来迎娶我。
2
两月前,皇帝微服私访江南。
回程途中,遭乱匪之祸,幸得我大哥云逸力战群匪,护得圣上周全。
圣上安全回京后,龙颜大怒,下令查处乱匪,并重赏我大哥。
我大哥辞去种种赏赐和高官厚禄,只在金銮殿上讨一门亲事,那便是要太子江祈迎我为妻。
我爱慕江祈,从年少初遇到如今已有五年。
当初,我和娘亲一同去城外锦山寺祈福,正是春雨时节。
烟雾朦胧间,桃花亦如雨。
江祈在树下吹奏一曲《姑苏行》,从此,萧郎夜夜入我梦。
大哥知我女儿心肠,以护驾之功为我换来东宫太子妃的头衔,却为云家引来祸水。
五年后,江祈会成功登上帝位。
继位后的头等大事就是抄家镇国将军府。
我亲眼看着疼我如命的大哥被五马分尸,刚正不阿的父亲被斩首,尸骨浸泡在恶臭难闻的粪水三日,弃之荒狗岭。
而我的娘亲不堪受辱,亲手了断自己的性命。
我的姐妹兄弟们成了罪奴,发配苦寒之地。
我呢?
前世我的命运又如何?
对了,我忆起了冷宫中的残羹剩菜,忆起了江祈逼我观看他和宠妃的夜夜缠绵,忆起了林晓音划在我脸上的刀刀血痕,忆起了寒冬腊月里送来让我安寝的冰床。
如此种种,被我生辰送来的一杯毒酒了结。
我再睁眼,又回到了云家送嫁之日,来不及退婚,我的命运似乎已经写定了。
3
江祈对这桩婚事心怀怨怼,前世就借口「马匹受惊」,将我吓得跌倒在地,颜面尽失。
我为这段不完美的「插曲」耿耿于怀,他却难得开怀一笑。
可笑的是,我曾以为他的畅快愉悦是因和我成亲而起,希冀妄想着与他白首的余生。
直到江祈在继位当晚,力排众议,拟旨迎了当时已沦为罪臣之女林晓音为妃,我方悟出其中曲折。
江祈厌我,却因我母家权势对他上位有所助益,时有对我的假意迎合。
所谓的情深如许,不过是他苦不堪言的卧薪尝胆。
成亲后的那五年,他忽冷忽热,我的心也跟着他的态度惶恐不已,悲喜由人。
迎亲队伍将我接到太子府,我枯坐洞房苦等,江祈却半点踪影也无。
熬到后半夜,门外响起动静。
府中的奴仆送来一只大公鸡,不顾我仍坐在榻边,径直将公鸡扔到了榻上。
公鸡扑棱着翅膀,扬起一阵熏臭的风。
我一惊,自榻上离开,扯下红盖头。
那只鸡正在榻上耀武扬武地四处行走。
我冷声道:「你可知我是太子妃,是这府上的主人,你敢造次!」
仆役板着一张死人脸,不给反应。
这时,江祈才不紧不慢地从门外踱步进来,「是我吩咐他干的。」
江祈扬手,房内奴仆散尽。
他扣住我的下颌,轻蔑道:「你不是喜欢孤?孤送来的大礼,你不喜欢?」
我被迫仰头看着江祈,他笑意凉薄,想来是恨毒了我。
前世,他例行公事般同我洞房,完成任务后就宿在了书房,并没有公鸡闹洞房这一遭。
许是白日在云府门前,我的反应不够让他尽兴,才又折腾出了这么一个羞辱人的把戏。
「殿下说笑了,这样的新婚之礼,世上理应没有多少妻子能喜欢。」
江祈看上去有些意外,在他面前,我向来恭顺谦和,何曾有过顶嘴的时刻?
4
去年花朝节,江祈曾托人向我讨要锦花香囊。
这锦花香囊是京中女子对钦慕男子表达好感的信物,需得女子亲手采摘百余种春朝花瓣晒干,裁衣裙一角布料缝制成香囊赠与男子。
此物一送出去,便意味着女子一生认定此人,再不嫁作他人妇。
我心悦于他,面对他的主动讨要,自然欣喜万分。
可我花费了七日,终于亲手制成了香囊送去太子府时,他却当着林晓音和饮宴众官子弟的面将它丢进了湖里。
只因林晓音妒我诗画压她一头,与我早有龃龉。
他为搏美人一笑,故意让我成了满京都的笑话。
但再如何,我亦是将军嫡女,他不好和云家明面上交恶,便对我解释说是当时失手所致,万万不知会致使我沦为笑柄。
我信了。
只是经历了前世的一番苦难,我才明白当时的自己有多天真。
他知我对他有意,却一再戏弄于我,将我的真心当作是讨林晓音欢心的玩意儿,我也是昏了头才会失去自尊,被他多番践踏,仍要巴巴地送上去被羞辱。
我冷笑一声,态度却惹怒了江祈。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且受着吧!」
他拂袖而去,新婚之夜宿在了书房。
我缓缓坐回榻上,盯着那只公鸡良久,倏地一伸手。
公鸡的脖颈被我一把掐住,它疯狂地拍打着翅膀,从嗓子眼里挤出破碎的鸣叫,目光逐渐涣散。
5
翌日,我吩咐厨房炖了鸡汤,用上好的药材作为佐料,细细炖着。
那只公鸡在瓦罐里用文火煨了三个时辰,盖子打开,满屋鲜香。
我敲敲桌子,一个年轻的暗卫从阴影中走出。
「小十七,来喝鸡汤了。」
我阳光灿烂,小十七的表情有片刻的怔愣,很快又恢复如常。
小十七跟在我身边多年,忠心耿耿,但我之前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江折身上,甚少有留意过他。
只是这样一个我不甚在意的小护卫,前世却拼死想要救我出宫,最后被江折活活折磨至死。
我敛下眸中的情绪,再要开口。
太子府的首席女侍官碧荷先一步站出来,「太子妃,主仆有别,这恐怕于礼不合。」
我觑了她一眼,给身边候着的环春使了个眼色。
环春会意,反驳道:「太子妃是府上的女主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难道太子妃赏赐谁,还要请示你不成?」
碧荷并非善茬,她是江折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前世她早早加入了林晓音的阵营,像条忠诚的狗,替林晓音阻挡任何女人靠近江折。
我初进太子府时,她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服侍的婢女做事不妥帖,端来给我洁面的清水是冰的。
我随手指了她去外厅伺候,怎知那婢女心气高,仗着是皇后娘娘指给江折的通房丫头,便跑到碧荷面前哭诉,寻死觅活,好一通折腾。
碧荷就这事做文章,添油加醋告到了江折那里,又说自己能力不足,管不好这王府,自请降罪。
她的生母是皇后心腹丫头,她又是自小跟在江折身边的,深得江折看重。
江折听闻她这好大的委屈,本就厌恶我,自是替她出头,当着整个王府的面训斥我治家不力。
环春替我说话,遭他迁怒打了板子,被送回来时下身糜烂,几乎成了一滩血水。
若真的只是十二板子,环春何至于此?
其实是碧荷吩咐了掌罚的下人,在板子上安了几颗泡过盐水的铁钉,又下了死手,环春才去了半条性命。
再后来,她缠绵病榻,不过三日便去了。
府上的丫鬟奴才个个都是人精,经过这么一遭,哪里看不出我在江折心中的地位低微,积极站队,唯碧荷马首是瞻。
我这太子妃头衔不过虚名一个,寒冬腊月里想多要几块炭火都要看人脸色。
6
面对环春的质问,碧荷没有丝毫慌张。
她不卑不亢答道:「太子妃要如何,自是不该由我这奴婢来管。只是太子妃是太子之妻,虽说这云护卫是太子妃从云家带来的亲信,但终究也是男子。为了太子妃的声誉,还是避嫌为好。」
「哦?」我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问:「你这是在说本宫青天白日,藐视皇家威严,偷人偷到你眼皮子底下来了?」
碧荷回道:「碧荷不敢,只是提醒太子妃恪守男女之防。」
我冷冷一笑,「你不敢?你有何不敢!」
「来人,碧荷恶仆欺主,妄议本宫清白,拖下去杖责二十。」
周遭的仆役都听惯了碧荷的指令,面对我的命令,一时间都愣在原地,不肯上前。
碧荷悠悠扫视一圈,似笑非笑,像是在挑衅。
「太子妃,碧荷虽是一介婢女,但亦是太子亲封的首席女侍官。你对我动手,就不怕太子知道了转头治你的罪吗?」
有碧荷这句话,装死的仆役们都挺直了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