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那年我意外落水,
醒来之后,行为举止跟之前大相径庭,
有人说我越来越像死去的陈香,
大家都害怕我,
我…可能根本就不是…我?
而是另一个已经死去了十二年的人?
1
「前面危险,不要走这里。」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从8岁起,我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时不时冒出来。
我难过的时候会开导我,我生气的时候会安慰我。
小时候我不懂,以为大家都这样。
长大才知道,这是解离症。
父母带我去看过很多精神科医生。
做过很多检查,没什么用。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我唯独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的是,「她」能够预知危险。
下一秒,一脚踩空,天旋地转……
当我醒来时,头痛得像要炸开。
眼前漆黑一片,只听到树叶隐约的簌簌声,附近几声鸡鸣狗吠。
我扶着头,慢慢支起身,双手摸到身下的木板,很粗糙,不像是床。
我在哪?
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头顶天井透下来的月光,稍微看见了。
天井?我在一间古屋里?我居然躺在一块掉漆的榆木门板上?
管不了这么多了,得尽快离开这间诡异的屋子。
我试着站起来,后脑勺的剧痛闪电般劈中我整个上半身。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跌回门板上。十来分钟后才稍微缓过劲来。
「陈翔你在哪里?」
这里太黑了,怕招来野狗,我只能小声喊了一句。
没有回音...没有人?
等等...不对...
虽然太黑看不清,但我直觉屋里不止我一个。
「出来!谁在那里!」
2
陈翔是我好朋友,总把我当妹妹看待。
前不久,他说我精神状态不太好。
让我出去散散心,比吃药管用。
他规划了一个邻省的自驾游。
距离大二期末考还有几个月,现在正是最闲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陈翔说当地有个直播很火的野生景点古城寨。
他拉着我一起去,只是比较偏僻。
要徒步穿过一个山头。
我就是在途中不小心踩空,头撞到树干上晕过去的。
我忍着晕眩,把衣兜里的手机摸出来,打开手电筒功能。屋里一下子亮起来。
看来是一间荒废很久的平房,是当地很常见的那种村屋结构。
墙角除了两张被虫蛀食得一碰就碎的木凳子,就只有几把干草了。
在黑暗中很难不胡思乱想,我紧绷的神经只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怎么会在这里,是陈翔把我背来的吗?
那他人呢?
手机只有一格信号,电话打不出去,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
下山是不可能了,这又是个野生景点。
估计也不会有游客服务站之类的,更别说过路的游客了。
只能靠自己了。
「站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担心我。
应该摔得不严重,我站起来跳了跳。
幸好没有伤到手脚,我捡起地上的背包,往大门走去。
我扶上门把,准备开门。
「咔嚓」一声,从门外上锁了。
一股凉意顺着背脊直往上窜,有人在外面。
「砸窗户,」脑子里的声音说道。
我操起墙角的一把木凳子,使劲往松松垮垮的窗户砸过去。
年久风化的窗户怎么承受得起这种打砸,玻璃哗啦啦碎一地,连窗框都掉了下来。
「快出去,这里…说不出来的怪异」那个声音说。
我丝毫不怀疑,「她」的预警从来没错过。
我抓了把地上的干草垫着窗框,手脚并用才翻了出去。
3
门外的人早就走了。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肯定不怀好意。
可能是尾随我们上山,想趁火打劫。
陈翔一直没出现,说不定也遭遇了危险!
得赶紧找到他。
我举着手机,往四周照了照。
看来这以前是个村子,难道这就是陈翔说的野生古村落?
那网友也真够闲的,破屋子有什么好看。
城里长大的小孩,真是没见过破烂。
我看着眼前的几间破屋子,为难起来。
我不能不管陈翔,万一他有什么事,我怎么向我爸交代。
陈翔是我爸工友的儿子。
逢年过节,那工友都遣陈翔来我家送点水果特产什么的。
工友我是一次没见过,倒是陈翔,一来二去跟我们愈发熟络。
他对我很关照,如果我有个哥哥,大概就像陈翔这样吧。
为了这塑料兄妹的友谊,我豁出去了。
先进哪一间?
我在心里问「她」。
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跟「她」说话。
当然,「她」不是每次都会回应我,就像现在。
乌云飘散,月光倾泻,周遭一览无遗。
突然,我脑中一片刺痛,眼前的巷子,跟梦里的重叠。
我梦里来过这个地方,不止一次。
虽说我有解离症,但除了能听到「她」的声音,没别的病症。
如果一定要说出哪里与常人不同。
那就是会连续两年做相同的梦——我眼前的这个村子。
瞳孔地震,形容我当下的感受,再合适不过了。
其中一间屋子,门上的对联已经斑驳得看不出原貌。
但我知道上面写的是「福同春日茂,运共岁华心」。
因为梦里已经看过无数次。
我想我知道要进哪一间了。
心中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推门进屋。
屋里的摆设与梦里别无二致。
我深吸一口气,神差鬼使地往墙上的照片走去。
相框上都蒙了灰,除了最靠下的一个。
不染一尘,看来经常有人拭擦。
我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无法再近半寸。
何止我的手,我整个人都僵立原地。
照片里的小女孩,是小时候的我。
小女孩背后站着的人,是我的父母。
我颤抖着,把其他相框都擦干净。
全都是我的家人。
4
其实8岁之前的记忆,我是没有的。
我不是没去探究过,只是爸妈说,小孩大病一场,忘了事是很常见的。
很套路,但从小听得多了,也就信了。
脑子里的声音,也是从那场大病之后出现的。
近几年我遇到一个投缘的心理医生,一直在他那里治疗。
我也曾经问过他,这会不会跟缺失的记忆有关?
如果能找回记忆,对病情会不会有帮助。
他说帮助肯定会有,但是正面还是负面,不好说。
但是这些,我都没有对陈翔提起过。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毫不知情。
如果这是我8岁前生活的地方,如果今天的闯入不是偶然。
那陈翔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对我的过去,到底知不知情?
而我的过去,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他这样撒费苦心?
「我也来过这里。」
声音的出现吓了我一跳,「往前走,巷子最后一家。」
虽然心里震惊,但我也跟着「她」的指引,走进巷尾的另外一间屋子。
一进门,就看到陈翔的背包在地上。
拉链敞开,东西都滚了出来。
看来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收拾。
旁边八仙桌上放着一个记事本,是陈翔的记事本。
一路上陈翔时不时拿出来写写画画。
我问他写什么,他说是工作资料。
我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走过去,翻开记事本。
一张黑白波浪框的老照片掉了出来。
三个小孩,一男两女。
最左边是陈翔,大概十二三岁。
陈翔旁边是七八岁的小女孩。
而跟小女孩手拉着手,笑得很灿烂的另一个小女孩,是我!
是七八岁的我!
而那记事本,根本不是工作资料,是一个小女孩的日记。
5
是我小时候的日记本。
虽然里面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我自己的字,我是不会认错的。
我花了半个小时,把日记一篇不拉地看完。
拼凑出一个被我遗忘的童年。
我叫叶丽丽,跟陈翔陈香两兄妹住同一条巷。
我跟陈香无论幼儿园还是小学都在同一个班,住得又近,自然成了死党。
形影不离,我们还经常粘着陈翔要他带我们去抓鸟钓鱼。
那段日子,我们应该是很快乐的。
转折点在我八岁那年的10月17日。
当天没有日记,应该说,日记从这天开始就中断了。
我重读了这之前的最后一篇日记。
并没发现什么特别,跟之前的日记一样,只写了当天的趣事。
但有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翔哥说湖神快醒了,专吃落水的小孩,最近都不能去抓鱼,我才不怕,这都是他想去抓野兔的借口而已。」
看到落水两个字,突如其来的疼痛仿佛一把尖刀,直直刺进我的脑袋,在里面反复翻搅。
我疼得大叫了起来。
脑子里的那个声音,仿佛也正在遭受一样的酷刑,也在里面拼命喊叫。
我疼得晕倒了过去。
缺失的记忆回来了,居然是以一种这样的方式。
我浑身被冷汗湿透,虚脱得站不起来。
当年10月17日发生的事情,我全都想起来了。
那天跟往常一样,我和陈香放学后去放风筝。
秋天确实很适合放风筝,那天风很大,风筝可以飞很高,我们玩得很尽兴。
后来太累了,就一起在湖边的树下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大天黑。
是陈香摇醒我的,当时天已经黑透了,约莫7点多。
我醒来后只觉得头昏昏沉沉,拿起书包就往前走。
陈香一直在背后叫我,我听不清楚,也没力气答应。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赶紧回家,不然爸妈要生气了。
突然脚下一空,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记得整个人都被一股寒气包围。
6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2个星期之后。
从父母口中得知陈香死了。
就在我落水的那天,应该说,陈香跟我一起掉进湖里。
当时天太黑,根本没人留意到小孩落水。
还是陈翔来找妹妹回家吃饭,才发现我俩的书包在湖边,人却不见了。
等大家赶来,已经太迟了。
我能被救回来,也算是奇迹了。
大家要我说出当时的情况。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又昏迷了这么久。
一个受惊过度的小孩,能说什么。
我就只是摇头,不肯说话。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但怪就怪在,我醒来之后,无论性格还是行为举止,都跟之前大相径庭。
起初,父母以为我只是没缓过来。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甚至连口味都变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慢慢地,有细心的村民也留意到我的异常。
甚至有人开始说,我越来越像死去的陈香。
有一天,陈翔把我堵在放学的路上。
他说「我知道你隐瞒了事情,为什么不说出来?」
「哥哥……」这是我脱口而出的称呼,陈翔震了震。
「你知道大家怎么说吗?说你变得越来越像阿香,甚至说……你就是阿香。」
我摇了摇头,不敢直视陈翔。
我转身想跑,却被陈翔一把扯住校服领子,差点跌倒。
我脖子上挂着一枚翡翠铃铛吊坠。
本来放在校服里面,被陈翔一扯,跑了出来。
陈翔看到那吊坠,愣住了。
我趁机逃开。
从此,陈翔没有再为难过我,也没有再逼问我。
他总是远远地看着我,却也没有再跟我说过话。
但关于我的谣言,却越演越烈。
7
原本,大家只是背地里讨论我。
渐渐地,有人开始当着我父母的面,说我被夺舍。
当年他们哪知道这种二次元的用词。
他们用的是另外一个词,借尸还魂。
我年纪小还不懂,不知道人言可畏。
一件小事,足以成为引爆炸药的导火索。
那天,我跟隔壁班的胖子打了起来,起因也只是小孩子间的口角。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打架,但胖子竟然被我打趴地上嚎啕大哭。
学校只能把双方家长都叫来。
父母把我教训了一顿,让我跟胖子道歉。
我自然是不肯,那胖子口无遮拦,得罪人在先。
被揍了一顿的胖子自然不服气,大吼道:
「你就是个妖怪,你刚才一边打人一边说,我哥不会放过你,你哪有哥,陈香才有哥,你还说你不是陈香。」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句话我说没说过,我不记得了。
但确实有那么一刹那,我脑子里有过这个念头。
也许不经意间就说出口了。
我提起头,目光正好对上门外站着的陈翔。
但下一刻,他扭头走了。
我憋了一眼我的父母,二人脸色煞白。
当晚,村长就带着村干部以及村民代表,浩浩荡荡二十人,来到我家。
他们也不拐弯抹角,就说村里的人都害怕我。
希望父母给大家一个交代。
要我们给交代,但其实他们已经有了主意。
说是请了一个大师,做一场法事。
「法事也只是走个过场,给大家看的,现在大家害怕,做场法事大家心里也安定。」
村长把我父母拉到一边,说做完法事,事情也就过去了,他拍着胸脯担保。
农村做法事是很常见的,于是我父母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法事定在了三天后,湖边。
那天风很大,天阴阴沉沉。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站在树下,手里拿着风筝。
当我意识到他们想把我绑起来,我拼命挣扎。
我看到我的父母被几个人拉着,朝我大声叫喊。
他们居然想要把我沉到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