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曾在道教学院就读的时候,有道友问,你们道教学院都学什么?笔者回答说,学习道教中的各种经典、道教思想和义理、道教历史和宗教文化等。道友又问,学不学占卜算命,学不学风水,学不学……当得了否定的回答后,他满脸失望地说,这些道教中宝贵的术都不学,其他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学了。
如道友这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有很多新学道的人,来到道观中第一件事就是找老师父要学金丹打坐、要学最上乘的符箓法术、要学坛场上踏罡步斗的高功法师。当然了,这些东西都可以学,甚至也都是一个合格的道人必备的技能。但大家似乎忽略了一点,即是“万丈高楼平地起”的理。道祖说,九层之台要起于累土,千里之行要始于足下,我们从一开始固然要树立起高远的目标,但却不能因为目标的高远而忽略、甚至抛弃了当下的微渺。细究之下则会发现,这其实是人们应该在学道之理还是学道之术上如何取得平衡的问题。很多人眼中的道教,是以各种术法立身的宗教,就像是前面道友所讲,占卜、风水等玄学的内容,既可以为信众解决最实际的问题,又能通过这些方法给自己带来一定的经济收入,乍看起来是两全其美的。哪怕是推崇道教中的太极、八段锦等武术拳法或养生功法,实则也能给学习的人的现状带来切实的改变。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成为了他们贴在道教身上最明显的标签。本着实用主义的心理,很多人求道、学道的目标也就十分明确了。其实,实用和实践的色彩,一直是道教与其他宗教最显著的不同之处。当其他的宗教以导人向善的理去教化人间的时候,道教不仅仅只是把理说给了别人听,更是从具体的实处去教给人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改善当下。如在道教的劝善体系中特别提倡“功过格”的意义,每个人将每天自己做的事情与功过格里的记录进行对比,做了善事时加一笔,做了不善的事时减一笔,从而可以明确地算出自己距离神仙的要求还有多远。在教化和度人上,道教秉承的实用主义是对人们现世生命的尊重和珍爱。因为以生为贵,所以才会借用各种术法方式来使当下以及以后的生活、生命变得更好。相比较而言,那些一心求道的,探究道教心性理论的,以苦修苦行、了生死之大的修道人所行的方式,是不是就不值得提倡了呢?道教在有了可以为大众解决实际困难的术法后,是不是就不需要再去探究那些玄之又玄、说不清道不明、形而上的哲理了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如果单纯以术立教,那立下来的可能就不是宗教的教化,而是变成了一场交易。在某些信众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以合理的价钱来请相关人员帮助解决问题。这已经与道教所倡导的随缘应化、随方设教的精神产生了背离。所谓教化,意在告诉人们两层意思:一,在我们的生活中为什么会产生一些难以自我解决的问题。探究其源头,试图从因上阻断果的形成。这也是劝善经典中告诫我们要一日行三善的意义。二,在问题产生之后,我们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可以对现在做出改变,对未来产生好的影响。这则是在首先解决前因而产生的果,同时又由于当下的改变而为日后种下好的因。当教化能使人们明白为什么、怎么做以及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这三重目标后,此时再以相关的术法对其进行辅助,相信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毕竟,不论是术法还是道理,目的都在于使人向善、为善,从而实现人与人之间、人与万物之间和谐共生的大道理想。由此,也就不必要再去区分究竟是应该学道还是学术的问题。道与术本来是不分离的,道承载术,术彰显道,一表一里,一阴一阳,一体一用,二者合起来才形成了完整的道教。若刻意分开,终究还是会落入空谈玄理、不务实际或者一味经营而难以提升境界的窠臼。孔夫子早就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圣人尚且如此谦卑,何况我等后学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