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我春时》作者:一枝春山

元枫评小说 2024-08-05 13:42:31

文案:

那年春日,嶂溪谢宅,叶青梧随父母去给谢公祝寿。

谢公坐于大堂主位,其下坐的皆是谢公好友,嶂溪德高望重的老人们。

独有一人十分奇怪,他不过二十出头,却坐在了谢公的左手边,静静地喝着茶。

她向谢公祝了寿,抬头时目光与他相对,男人深邃的眼眸在那一刻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此后岁岁年年不能忘怀。

谢槲洲从前世而来,他要寻一个人,这个人叫叶青梧,是他的爱人,两辈子都是。

后来的某一日。叶青梧问谢榭洲:“你何时喜欢上我的?”

谢榭洲说:“前世。”

叶青梧不解,问:“为什么?”谢榭洲说:“所有一见钟情,皆是前世宿缘。”

民国七年,他从血中走来,眸中是尸山火海。民国八年,他于青玉楼中看戏,回眸看见上楼的她。

人人都说他是无利不往,独有她知道,他所盼不过一场

海晏河清。民国九年一场雪,终是生死两别离。

文案:“那些传言你听过吗?”

她蓦然想起四年前,这座宅子,临水的房间,牌桌上谢言熙与他说的那些话。

“你信吗?”他笑了笑,反问道。她摇头:“不信。”

“若是真的呢?会怕吗?”

“不会。”她十分笃定道。

他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头。她以为他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真的,不会怕。”她不怕那些传言,纵然是真的也不怕。

对他,她天然带了一份亲近,以及每次靠近心都会隐隐作疼。眼前这个男人,总让她熟悉,仿佛前世就识。

“我知道。”

他知道的,她不怕,一直都知道。

“那就好。”

车子停在她家门口时天已经黑了。下午,他收完东西,正值黄昏落日。这个点回来,不至于天黑,但半路杀出了个谢公,非拉着他吃了饭才能走。

盛情难却,他答应了,也顺势留下了她。

她还记得当时他说:“青梧也要回市里的,不若一同吃饭,吃完之后,我顺道送你回去。”

都不待她回答,谢公做了决定,让送她的司机回去,等吃了饭,谢榭洲送她。

谢公走后,她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他不生气,低笑着说:“让你来帮我收东西,你却在我房间里睡觉。不得陪我一起吃顿饭做补偿?”

她精致的脸上流露出丝丝红色,像古时女子涂抹的胭脂。

那是个意外,她只是看着看着就生了困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或许是因为他房间里点了檀香的缘故,她这场觉睡得很安稳,醒来后神清气爽。

而他,那时坐在她旁边的椅子,喝着茶淡淡地笑。她可以解释的,他没给机会,放下茶盏对她说:“走了。

“哦。”

她起身跟在他身后。“脸红了?”他想看一看,她却背过了身。

她以为他都忘了,未曾想在这里等着,真不是个好人,专爱抓她糗事。她不承认,理直气壮答:“没有。”

“真的吗?”他拖长了声音,逗弄道,

“我怎么瞧着了一抹红色,和那天边的霞光他还未说完,她转过身,蹙眉勒令他禁声。

微弱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昧,她睁开眼,一片朦胧。

“到了?”她又睡着了,在他身边似乎很安眠,连一场梦也未做。

“嗯。”他应道。

她揉了揉眼睛,“那我走了。”

她打开车门,正要下车,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像触电一般抖了抖,回头看他。他说:“安全带。”

“啊…..哦。”

他解了开,她脸颊滚烫,逃一般走。天上星星闪烁着光芒,月亮的光辉温柔,四周是嘈杂的,而于他而言是静默的,她又睡着了,在他身边似乎很安眠,连一场梦也未做。

“嗯。”他应道。

她揉了揉眼睛,“那我走了。”

她打开车门,正要下车,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像触电一般抖了抖,回头看他。他说:“安全带。”

“啊…..哦。”

他解了开,她脸颊滚烫,逃一般走。天上星星闪烁着光芒,月亮的光辉温柔,四周是嘈杂的,而于他而言是静默的他瞧着那姑娘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离去。

隔了大半月,他们再次见面。仍是在展会上,这次展出的是民国时期的一些老物件,她感兴趣,约了他一同去。

他们在展厅门口碰面,见面第一句便是打趣她:“太阳从东边出来了,这么久,总算能见大忙人一面了。”

她很忙,忙得没时间见他,这一次也是忙里偷闲,挤出来的时间。

“生气了?”她问。

没有。只是想打趣你。”他喜欢见她脸红的样子。

“你呀,真不是个好人!”

他翘起了嘴角,眉眼皆是温柔,“你才知道?”

她无奈摇了摇头,这人呀…….

他们进了展厅,这次展出的东西与民国下层人民有关,看着那一张张悲惨的照片,她几欲侧头。这一段历史,太残酷了,百年屈辱,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泪水几度欲落,但想着这里人多,终是忍了下去。一双手,忽然伸到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转头看他,他说:“哭吧,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

她哭笑不得,亦不知该如何回他。这人,该怎么说呢!到还真不知该怎么说。

他们往展厅里面走,停在一个展柜前,这里摆了些民国女子用的首饰脂粉、穿的衣裳裤子。

她对后者不感兴趣,只看前者,其中一把银做的梳子最吸引目光,它上面不光雕刻了精美的山水,还刻了一句柳永的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是男子送于自己心上人的。民国爱情,十有九悲,也不知他们的结局会怎样。

她叫了他名字,想与他讨论一番,却未听到答复,她转身一瞧,她正对着一个展柜发神。

她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看的是配套的红褂红裙,瞧形制,应当是一件嫁衣。这有什么好看?莫非是嫁衣勾起了相思,他有喜欢的人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他回过神,她试探地地地地问:“对一件嫁衣出神,有喜欢的人了?”他没有女朋友,但喜欢的人….她心头一紧。

“没有,”他答,“只是觉得这红色好看,便多看了些时候。”

他的确没有发神,他只想起了前世的事儿。那是民国八年。

西方文明与中方文明已经碰撞,受过新式教育的男男女女结婚时都选择了西式,唯有她不同,她说她想要一身嫁衣。于是,他命人紧赶慢赶秀出了一身。

那是民国九年的三月,那时候,桃之天天,灼灼其华,正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好时候。

于是,她也穿着大红嫁衣,走进了谢府的门。往事历历在目,但时光已然流转了百年。幸而,他所求如愿,眼前人,也是彼时人。

出了展会,时候不早了。他道:“五芳斋推出了古法五柳醋鱼,可想去吃?”

“想。”说到吃,她眼中在闪光。吃喝玩乐,她最爱吃,剩下三个,可有可无。

他们去五芳斋,正好赶上饭点,人很多。包厢已被订满,他们便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

她拿了一旁的菜单给他,“你点。”

他接过,一页一页看,最后合上时对她说:“五柳醋鱼、八宝鸭、红糖糍粑、竹筒饭…….行吗?”

她愣了愣,他点的,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是巧合吗?是巧合吧.明知这是巧合,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问。

“嗯,”她敛住笑容,“没什么。”

她喜欢他,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去前台告诉记菜的人他们点的菜,她手撑着头,看着窗外。

夕阳西下,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在街道上慢悠悠的散步,绿灯快完之时,他们不急匆匆的往前跑,而是悠闲地等着下一次绿灯亮起。“在想什么?”他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青梧.

陷在思绪里的她这才回过神,看着他,说:“在想……嶂溪。”

“嶂溪?这有什么好想的?”他转头看着窗外。

太阳落幕,只剩余晖,天际是橙色的,近处的云朵变得有些蓝,又有些紫。起风了,柳枝划过护城河面,搅起了阵阵涟漪。渐渐地,皓月干里,静影沉璧,浮光跃金。

“不知道。刚才看着窗外的物、景、人,生了莫名的情绪。觉得嶂溪,这座城市,美极了,好看极了,那一刻,脑子里闪现了艾青的那句诗——为什么我的眼睛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但又看的不是她。

他眼中有烽火硝烟,耳边征战之声绵绵,那是个战乱不断的时代,他每出去一次,她就站在谢府的阁楼上,看一整夜的天。

那个时代的天空常年都是被硝烟笼罩的,偶尔还能看见红色,这是血的颜色。他奇怪,便问她:“天有什么好看的?”

她说:“天不好看。可我祈求天公,让这天下太平,我不希望这片土地变成一座空城。因为,我爱嶂溪,我爱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希望她可以平安。”

他将她拥入怀中,抚摸她的头,说:

“青梧,我会用自己的全力守好嶂溪,守好我们国家的土地,我会让你看到太平盛世。’只可惜,事与愿违。

她死在了民国九年的隆冬。而他,死在了民国十年的春天。

“想将整个峰溪都收入眼底吗?”他问。

“什么意思?”她不解。

“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那里可以看尽整个嶂溪。”她来兴趣,眼中有光,忙不迭是说好,盼着菜可以快点上桌。

今夜人多,五芳斋上菜的速度慢了下来,到了时间,她们这桌还未上菜。她叹了口气。

他重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她一只手搁在桌上把玩茶杯,一只手撑着脸说:“我小时候,五芳斋没有这么多人。那时候,吃这里的东西也不用排队,并且它还保留着民国时期的格局,屏风、国画插花、檀香,吃一顿饭就是一种享受,而现在…..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是现在的五芳斋的格局,不值她一提了。的确,五芳斋跟从前相比扩大了一倍不止,那些让人怀念的东西,也随着时间,逐渐消失。

“你经常在五芳斋吃东西?”

她点头,“父母以前做外交工作,我从小被姑姑养着。那时候,谢公他们还没搬去山腰别墅,常住老宅子。我上小学,回老宅子不方便,便常来五芳斋吃东西。姑姑甚至在这里办了卡,把钱充好,我只管吃就行。”

“一直吃同一个地方的东西,不会腻“肯定会腻,”她喝了口茶水,“腻的时候换了其他餐馆吃饭。可是,吃惯了五芳斋,吃其他的总是少了些味道。最后,还是回到了五芳斋。”

她是个常情、怀旧的人,一旦习惯了、动情了,那此生,就只认准那一个了,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桌,店员附赠了一碟桂花糕作为晚点的补偿。

她首先动筷,用公筷夹了一块鸭肉放在他的盘子里,“这是五芳斋的招牌菜——八宝鸭。

他夹起鸭肉,细细品味,鸭肉极嫩,一口咬下,还会冒汁,当得起“招牌菜”三个字。“好吃吗?”她看着他,期待他的答案。

他点头,“好吃。”

“这糯米用油炸过。蘸红糖,甜而不腻。”她又说下一道菜。

他按照她说的,蘸了红糖轻咬一口,如她所说,甜而不腻。

“这……”她还要说下一道菜,他打断了她。

“我可是让你来吃饭的,不是请你当讲解的。”他夹了筷五柳醋鱼放进她的盘中,“尝尝你的鱼。

她这才收手,吃自己的菜。这就是喜欢一个人,想把什么都与他分享。

只是这样的喜欢,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能将整个峰溪尽收眼底地方其实是南山,这是整个嶂溪最高的地方,站上去,可以一览城市风光。

他们去的时候很晚,山高,有风,吹得草木东一下西一下直不起身子,连带着也吹乱了她散着的头发。他瞧见了,伸手将她额头被风吹下来的碎发挽到耳后。

她愣了一下,四目相对间,率先转过头,心扑通扑通地跳。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容易让人失掉心智,陷进去。

风越吹越大,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山间,传来清脆空灵的钟声,这钟声自寒山寺而来。

钟声悠扬,似乎可以安宁浮躁的内心。他忽然说:“你知道从前的寒山寺吗?”

“知道,”她从小对山呀佛呀很感兴趣,南山和寒山寺的历史在她幼时已熟记,“关于它最早的记载,是在民国十年。”他笑了笑,摇摇头,“不是。”

他就知道她会说这个,而他要说的,是民国十年以前的。

“我幼时看峰溪的省志,上面就是这样写的,不会有错。”“我知道,”他说:“省志上关于寒山寺最早的记载的确是在民国十年。但之前,这座佛寺已经存在,不过不叫寒山寺,而叫万佛寺。”

“民国九年,六月,南山突发山洪,佛寺被毁,一众从难中逃出来的僧人,于城中被百姓救助。”

“当时洪灾与疫病同发,嶂溪财政赤字,即使后头恢复,也无力重修佛寺。那批僧人何去何从,成了一件麻烦事。”

“而这时,一位实业家向当局捐了大笔钱财,目的是……修佛寺。”

那是民国九年的六月中旬,嶂溪向来多雨,但今年的雨更怪了些,从六月开始便一直下。

万佛寺的僧人从下雨那天就做好了防洪措施,但大自然不讲信用,山洪说来就来,佛寺被毁,僧人死伤无数,活下来的僧人逃往城中被百姓救助。

除了山洪,疫病更是席卷全国,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尸体烧焦的味道在空中弥漫。民国九年的夏天,尤为艰难。

为救助百姓,峰溪财政赤字,幸运的是,没多久难关度过,疫病驱散,可流离的

僧人该怎么处置,成了一个问题。南山上的佛寺被毁,僧人已不能居住,其他寺庙过小,也收留不完万佛寺的僧人,除了重修万佛寺,就没有其他办法。

可当这个办法被提出时,当局反对者众多。

他们如今财政赤字,不光拿不出修佛寺的钱,还欠了许多外债。而且山路被洪水冲垮,无路上山,疫病刚过,百姓都未完全康复,谁来开路,谁来修寺?

谢槲洲听到这个消息时正陪着她午睡。

她近来身体总不好,咳嗽反反复复,大夫说是疫病留下的后遗症。

他已经让人用了最好的药给她,可还是没用。她总是醒来的时间很短,睡觉的时间很长,厌厌的,提不起一点精神。他很害怕,害怕她丢下他走了。所以听闻消息时,他找到了当局,捐了一大笔钱,目的是,修佛寺。他的举动引来众人非议。

他们都说,他此举是害怕自己死后,入了阴曹地府,被死去的谢府全族讨债,所以才要修佛寺积德,免得自己入地狱。这样的谣言传到他耳中,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言,依旧执着的修佛寺。而他的执着就连她也不理解。

看出他心思的只有弘一法师,他是万佛寺的住持。那天晚上,他敲开他的门。

“今夜前来,是为谢谢先生为我等修佛寺,”他向谢榭洲作了一个揖,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条珠串,“这是菩提珠串,乃先师圆时所留之物,可保平安,现如今,贫僧想将它赠与夫人,还请谢先生代为转赠。”

他接过,摩挲着珠串,问:“她会好的,是不是?”

法师朝他作揖,念了一句佛语,而后道:“谢夫人的命格极好,必定会逢凶化吉。

得了他这句话,谢榭洲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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