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至，我爬过山趟过河给我爷奶上坟。
“爷奶，孙女不求长命百岁，但求大富大贵，爷奶一定要保佑你的大孙女暴富呀！”
我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念有词。
当天晚上，我爷就进了我梦里。
“你个孬孙！烧错祖坟也就算了，还烧到我仇人那里去，我打死你！”
在梦里，我躲避着我爷的追打，不断哭喊求饶。
等他追着跑累了才走过去在他面前嬉皮笑脸。
“爷，要不您和那仇人商量一下，分你一半？”
1.
我叫张琦，一个平平无奇的当代社畜。
祖上三代贫农，到了我这一代才考上大学，毕业后进城工作。
我可以用三个字形容我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大善人”。
秉承我爷教诲，我一直把助人为乐当做口号，乐于帮助我见到的所以需要帮助的人。
在我大学前男友被男生围攻时，我美打英雄，帮助其他男生，狠狠地揍了他两拳，让众人傻了眼。
只因前男友酷爱网红绿茶，还被我逮到，那我可不能要。
男人没了男德，就好像吃火锅没有油碟，喝牛奶没有吸管，吃炸鸡没了脆皮，晦气！
还记得从很小的时候起，只剩我爷奶照顾我，他们只说我爸妈走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从来就没有问过。
毕竟三岁小孩都知道周围人都闭口不提的父母，那就应该是有问题的。
爷奶死后，我也毕业找到了工作搬进了城里。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互联网社畜，我日夜加班，连清明节也只能在家里买个电子纸钱烧给我爷奶。
互联网寒冬的当下，不出意外，我被裁了。
领导笑着恭喜我正式从公司毕业了，我微笑真诚地祝贺领导：“希望这福气你也能享到，和我一样早日毕业，加油哟！”
无视领导变得黢黑的脸色，我开心地和同事打了招呼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
转身就把领导以前在会议上骂总经理的录音发到了公司群里面，无视微信里不断弹出来的消息，果断退了群。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死后回弹的QQ糖啦！
同为资本家打工，社畜何必为难社畜。
离开后，留下的同事偷偷告诉我领导开除我的原因。
有一次我和领导一起等电梯，领导弯腰系鞋带，假发突然掉了，露出了他的秃顶，我有素质地帮他捡了起来，还贴心地帮他带上。
当时总经理看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领导见此僵硬地对我微笑，我回报他以微笑，周围都是乐子人。
毕竟，乐于助人可是我拥有的美好品质呀，肯定不是因为他骚扰过我们同组其他女生啦！
听到这个事情让我离职，我恍然大悟，难怪其他人技术这么烂，领导还能容下他们，原来让我离职的竟然是我的美好品质。
是因为我美好的乐于助人的品质让我离职！
在我“原来我的美好品质让人这么嫉妒”的震惊中，我同事传来了安慰。
同事哭笑不得地安慰我：“他还真是心眼不大，脾气不小，你就当放假回家放轻松吧。”
怀揣着对自己重新的认知，我飘飘然地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车上，一个健壮中年妇女让我给她让座，我拒绝的很干脆。
中年妇女不忿，质问当代年轻人为何不懂尊重妇女。
我翻着白眼告诉她：“因为我是大善人，我怕你嫉妒我的品质。”
唉，嫉妒，还真是人类的通病呀！我还是得小心。
在大妈气的铁青的脸色中，我缓缓意识到，我变得不是个好人啦。
好爽。
2.
清明节到了，我在毕业后离家后第一次回去给我爷奶上了坟。
那天，阴雨绵绵，让我的眼睛都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
绝不是因为程序员当久了眼睛度数涨了。
我走到我爷奶的坟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钱和元宝烧了起来，嘴里面还不停的念叨。
“爷奶，孙女不求长命百岁，只求大富大贵，你们在地底下保佑孙女赚大钱。”
说着，我就放了电子鞭炮。
没办法，国家要求环保，我虽然没有工作，但是还是要守法的。
我点的蜡烛的火焰摇晃了几下，似乎我爷有话和我说。
我盯着它看了几眼，恍然大悟。
这是我爷奶答应了我的请求呀，我要赚大钱了！
我报以微笑，怀揣着功与名，转身离开。
笑得太早了。
当晚我爷就进了我的梦里。
“你个孬孙，烧错祖坟就算了，还烧到我仇人那里去了，我打死你。”
在梦里，我爷像生前那样脱下鞋子追着我打，我惨叫着不停闪躲。
“你知道那个老头来找我炫耀的时候，我多想揍死你吗？你把你爷的脸都给我丢尽了。”
我爷打累了，穿好鞋坐在地上。
我狗腿地走过去，像我爷在世时那样给我爷捏肩，小声安慰。
“爷，要不您和那仇人商量一下，分你一半？”
“滚，老子不想再见那个老头，要说你去说。”
我了然于心，这个小老头，拉不下脸去说。
“没事，爷，咱们大气一点，我重新给你烧，再多烧一倍，看我们把他比下去。”
“不行，我的钱怎么能给他，你明天必须去给我把钱要回来，不然，我天天进你梦里揍你。”
说罢，眼前画面立即消失不见，我醒了过来。
为了保留祖孙之间仅有的不多情分，我第二天一大早就再次去了昨天烧的那座坟那里。
我们村早就建了公墓，一排排地看得人眼花缭乱，我走进那座坟一看。
张孝忠之墓。
好吧，不怪我，我爷叫张孝衷，发音一样，名字记错也正常。
我立即拿出蜡烛重新点上，一边扣头一边嘴里念着：“张爷，你就把钱还给我爷吧，孙女求求你了，以后每年清明我都会来祭拜你的，要不然我爷会打死我的。”
看着蜡烛像昨天一样摇晃了两下，我心里一喜，张爷是同意了。
给张爷再磕了两个头，我立刻麻溜地收拾好了东西下山回去。
当晚，我爷再次进了我梦里。
“可恶，那老张头今天还来找我炫耀，说我的孙女可真孝顺，连他也收到了你的孝敬。”
什么，张爷没还，那怎么还晃了两下火焰，难道在和我说谢谢？
我这个大恶人何德何能让张爷来谢我。
“我不管，你必须让他把钱还给我，你明天再去要。”
我爷像是一个在闹别扭的小孩，不停让我去把钱要回来。
谁不知道，现在冥币贬值地厉害，再等下去，那些钱还能当多少花呀！
“你个老头子，不要为难宝贝孙女了，她怎么要得回来，我去要！”
我奶走到我爷后面，揪着我爷的耳朵，把我爷拖开。
我爷听闻暴跳如雷，立刻反驳：“不行，谁不知道那张老头以前和你好过，你俩少接触，我去！”
哈？！！
我奶还有这么复杂的情史。
3.
“你个死老头子，胡说些什么，从来就只有你一个，当初不是弄错了吗？”
听着我奶的解释，我顿时明白了我爷为什么把张爷当做仇人了。
我爷当初可是我曾祖父唯一的儿子，那可真是捧在手上长大的。
而张爷出生后，他爸给他取名张孝忠，听起来和我爷一样。
农村人，都不识字，听起来一样不就是取了一样的名字吗？
这可一下子就惹怒我曾祖父了，无论别人怎么解释名字不一样，都认为他是在碰瓷我爷。
我曾祖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和张爷家单方面绝交，平时看到也装作看不到。
这事也影响到我爷，从小被他爸耳提面命与张爷家不共戴天，从小什么都要和我张爷抢。
大到自己看上的姑娘，小到村里别人家的夸奖。
当然，都没抢赢过。
愿因无他，张爷继承了他爸的帅气和他妈的聪明，当年可是连我曾祖父都没有抢过张爷他爸呢。
当初我奶听说张爷的名声，指名道姓地让媒婆去说亲，然后被说给了我爷。
没办法，某人耍手段贿赂媒婆，终于赢过死对头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我奶起初也不知道，等嫁过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你个死老头，心眼真多，当初我也只是听说他长的俊才叫媒婆去，和你相亲后还不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你了，少给我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我奶白了我爷一眼，转头和我叮嘱了起来。
“你张爷呀，就是太聪明也太能干了，以至于这样，才死在了外面，你要记得你张爷的好，以后每年也给他磕个头烧点纸钱吧。”
奶的眼睛似乎透过我在看其他人，这种眼神透露着怀恋与敬佩，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我看着我奶浑身一颤，就怕我爷再次发疯，但我爷出乎意料地没反对。
太奇怪了，凭借我爷怼天怼地的性格，怎么会同意自己的孙女给曾经的情敌上坟呢？
难道善恶会能量置换，我刚刚变恶，他就成了大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