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乐槐,曾经是学校中受人瞩目的设计系情侣。
可在一起后的第三年,我因为一次工地上的事故受伤。
无法再和她一起参加研讨大会。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在慌乱中选择做了一个逃兵。
再次相见的时候,她已经成了知名设计师。
和身边同样名利双收的男人站在一起,很是养眼。
她看着我,眼中晦暗不明。
我尴尬的笑了笑:“最近过得还好吧?”
她红了眼眶,带着怨气的拳头捶在我的胸口。
“明知故问?你心里没点数吗?”
1
再次见到陈乐槐的时候,是我们分手之后的第三年。
我正在埋头搬砖,忽然听见四周变得嘈杂起来。
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一辆豪车停在工地门口。
一个身形高挑,五官深邃而立体的男人从车里走下来,极具绅士风度的拉开车门。
陈乐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工地。
工地领导昨天就吩咐过,今天会有设计师来查验,让我们好好接待。
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她。
陈乐槐上穿深棕色衬衫,下身是一条白色的工装裤,配上运动鞋,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又有活力。
还是那么的亮眼,似乎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工地上的工人平时哪见过这么好看的美女,每个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其中还夹杂着各种议论。
“真没想到设计师是个美人,长得好看又肯吃苦,怪不得人家是头头嘞!”
“你说,她身边那个,是她男人不?”
“那必须啊,多般配。她总不能找个你这样儿的吧?”
短暂的笑骂声,刺痛了我的心。
我有意想要逃离这里,避免和陈乐槐的碰面。
毕竟现在,我也不愿意让她看到满身是泥、灰头土脸这么狼狈的我。
不料我才迈开脚步,却被工头招呼过去。
“所有人,来这儿集合!”
“一会儿检查的过程中,是谁的部分,查出了问题,记下来改正。”
眼见着逃无可逃,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和大家并排呈一字站开。
看着两人一边走,一边检查勘验,还在窃窃私语的讨论。
我尽量地下头,祈祷着不要和陈乐槐发生对峙。
可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
在走到我所负责的吊脚处时,陈乐槐停下了脚步。
一番测量比划过后,她幽幽开口。
“这个地方不太行啊?负责人呢?叫出来改一下。”
我压低安全帽檐走上前去,头上渗出的汗越来越多。
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好在陈乐槐好像并没有认出我。
她没有停顿、没有惊讶,甚至语气都没有起伏。
专业而又犀利的指出问题所在。
“转角不能这么做,还有这个地方……现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我依照她的提议一一几下,心中暗暗感叹,她还是同从前一样严谨。
连一毫米的误差都不肯放过。
“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乐槐的声音将我从走神中拽了回来。
我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停止了讲话。
而我一直没有反应,也没有离开。
“没……没有……”
我赶忙应答,转身快步走回了人群中。
而后才意识到,刚刚由于慌乱,忘了压低自己的声音。
也不知陈乐槐有没有发现是我。
看着不远处的运动鞋消失在视线中,我如释重负的长呼一口气。
2
我和陈乐槐,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那是一次跨年级设计合作,当时深受老师重视的我,通过老师的介绍,认识了比我小一级的陈乐槐。
见到她的第一面,她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冷淡。
礼貌的点头,淡淡的自我介绍。
似乎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也不喜欢与人交谈。
而后,她自顾自的进到教室,去看设计理念和具体要求。
老师将我拉到一旁:“你多照顾她一下,有什么需要老师同学帮助的,你去协商。她不是设计系的,对大家都不熟悉。”
我睁大眼:“不是设计系的?一个外行人,您这是让我带她?”
我连连摆手拒绝:“至少这次不行,这次比赛关乎到以后的工作经验,您又不是不知道。”
老师笑了笑。
“你小子倒是听我把话说完,我能害你不成?”
“陈乐槐虽然不是设计系的,但她的专业知识可不一定比你差。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一直对这些很感兴趣。你们两个啊,还不一定是谁帮谁呢!”
经老师这么一说,我对教室中那个皱着眉头看资料的女孩顿时多了几分兴趣。
能让老师认可的,还是个外行人,也许她还真有点本事。
我怕向来觉得自己的设计是顶尖的,无人能及。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两年来的比赛交流,让我生出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听起来像是凡尔赛,但我最苦恼的事情,真的是没有能和我交流到一起的同好。
老师走后,我进入教室。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我不是什么内向的人,可平时也不会主动和女孩子搭讪。
陈乐槐也迟迟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我先打破了安静。
“说说吧,你的设计理念和想法。”
其实我是想摸个底,看看她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陈乐槐倒是毫不胆怯,侃侃而谈起来。
“我觉得这次应该以中式设计为主,在周围留出大片区域方便植被覆盖,其中搭配凉亭,复合题目中‘返璞归真’的意境……”
她的表达越来越顺畅,底气逐渐变足,最后结束时,还抬眸和我对视了片刻。
我没有躲闪她的目光,沉默片刻。
“直击痛点,想法也很好。”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原设计的问题,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无法拆除的。”
我用铅笔圈点了几处的地方,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只是在刚刚的讲述中,被她避重就轻的遮掩了过去。
她确实很有天赋。
陈乐槐凑过来,认真看着我的标记。
我没有想到,从来和人说不了几句话的我,那天下午会和陈乐槐聊得那么投入。
直到实验室要关门了,我们才意识到已经是晚上了。
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我发现她和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两样。
时间久了,她再也没向从前那样板过脸。
我们一起熬夜,一起研究图纸。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讨论、修改。
在我们坚持不屑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终于顺利拿下了第一。
那天为了庆祝成功,我们两人出去吃了顿饭。
小餐馆,小包间。
还点了几瓶啤酒。
陈乐槐明显不胜酒力,才两小杯下肚,整个人就开始上脸。
她凑到我耳边,用手在面前指指点点。
“我真的很开心,真的。你都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这代表我真的有这个能力,我能吃这碗饭!”
我不解,将埋藏在心里很久问题问了出来。
“陈乐槐,既然你有这个天赋,为什么不来设计专业学习?”
她转向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因为,我没钱!”
“我家穷,我没办法学设计!设计太花钱了,我学不起……”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中染上了几分哭腔,眼中也闪烁着泪花。
“我没资格任性,不能因为自己想学,就拖累我爸妈继续打工受罪。”
我按住她倒酒的手。
“如果你想学的话,可以修一个设计的二学位,我供你!”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不是已经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对陈乐槐动了心。
又或者是出于对怀才不遇之人的同情。
我分不清。
但阴差阳错下,我就这样资助陈乐槐,走完了大学三年。
直到第四年,我毕业前的最后一次研讨大会前夕。
我因为实习公司的工地意外,受了伤。
有关专业的知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没有办法再拿起笔绘图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留在如今的陈乐槐身边了。
3
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之后,我曾回学校去看过陈乐槐一次。
远远的,没敢叫她。
而后,我将最后一年的学费替她交给了导员。
删除一切联系方式,离开学校。
算是彻底做了个了断。
直到今天,我看到她光鲜亮丽的出现在我面前。
如我所料想的那般,又有些不同。
不同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心里有些难过,我深呼吸了几次,压下涌上胸腔的酸楚。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刚端着饭盒到路边坐下。
就看到陈乐槐也拿着饭,向我走来。
我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跳的厉害。
她怎么还没走?
我低头扒饭,面前忽然递过来一瓶冰可乐。
从前上学的时候,我最爱喝冰可乐,哪怕是冬天也要买冷的。
有关我的习惯,哪怕是到现在,陈乐槐一直记得。
她从没忘过。
心里涌起一阵暖意,我却还是理智的拒绝了她。
“拿着吧,别客气不是只给你买的。工地所有人,一人一瓶。”
我环顾四周,果然,所有人人手一份。
我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接过饮料,她就势坐在我身边。
茂盛的老树下,斑驳的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像极了那年在校园中,我们走在林荫小路上时的场景。
我们会谈论设计相关的话题,谈论理想,谈论未来。
当然,每一次的谈论中都有彼此。
就在那条小路上走过的三年,陈乐槐从一个需要我专业指点的有天赋的设计师,变成了一个可以独立参赛,提意见,完成设计的设计师。
羽翼逐渐丰满,不再需要我步步扶持。
成为了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她。
“怎么,想起了故人?”
陈乐槐慢条斯理的咽下一口饭,开口问道。
她并没有看我,我却紧张的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得收回目光,不停的往嘴里扒饭。
余光瞥见陈乐槐将手伸向我的可乐,我没有阻止。
莫约是喝的太急,她被可乐呛的直咳嗽。
我赶忙接过她手中的饭盒,下意识的帮她拍背顺气。
足有好一会儿,她才缓了过来。
第一件事居然是笑出了声。
“我就知道,你还是担心我的。”
陈乐槐伸手来拉我的手,我慌忙躲过。
“还躲?”
上扬的声调,微微彰显了说话人的不悦。
我条件反射般,不争气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李洛,你还要装作不认识我吗?”
陈乐槐盯着我,目光灼灼。
仿佛轻而易举的就能洞察我所有的小心思。
果然,我逃不过她的手心。
她应该是早就把我认出来了吧。
见我沉默不大,陈乐槐拉下了脸。
“已经三年了,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