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

女友一丝不挂的跪在地上，好哥们吴浩，双手按着她的头，一脸的享受。

苏晴趁喘气的间隙，头也不回，语气亲昵的说道：“老公，我在做瑜伽呢，饭我做好了。”

“你先吃，我很快就好了，爱你呦……”

爱我？

还做饭？

如果是之前，我百分之一百相信她的话，深信不疑！

可是——

此景此景，让我如何相信？

垃圾桶里的外卖袋，沙发上的吴浩。

我的心在滴血！

苏晴啊苏晴！

为了你，我变成瞎子，你说你爱我，胜过一切！

可是，你却这么对我？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爱苏晴。

高中时，她主动追我，而当时，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孙慧。

不过，孙慧说高中不能恋爱。

她说：等上了大学，我们才可以在一起。

她还说：等大学毕业之后，我们才可以结婚。

不是恋人，却早已认定了彼此。

可——

高三那一年，苏晴在校外拦住我，再一次向我表白。

我明确且坚决的拒绝，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晴还要纠缠，却被一个醉汉拦住。

言语调戏，动手动脚。

苏晴向我求救，不爱归不爱，我还是决定帮她。

岂料——

醉汉下手凶狠，一个酒瓶砸我后脑上，摔倒之后，后脑又磕在路牙子上。

昏迷半个月，醒来之后，我瞎了！

醉汉穷的叮当响，勉强赔了医药费之后，干脆坐牢去了。

无妄之灾，让一个单亲家庭，雪上加霜。

我不出意外的辍学了。

孙慧说，她要辍学照顾我。

我不要。

我让她滚！

来一次，我骂她一次。

骂了好几次，终于，再也不来了。

我的眼瞎了，人生也‘瞎’了，一辈子黯淡无光！

而小慧家境优渥，成绩优异，我一个人废人，有什么资格拖累她？

骂走了小慧，我开始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苏晴来了。

无怨无悔的照顾我，一次又一次向我表白。

她说不在乎我瞎了，也不在乎我残了。

她爱我，胜过一切！

我不想连累小慧，也不想连累她，一次又一次拒绝她。

可是——

苏晴不离不弃，坚定不移。

一年多之后，任凭我铁石心肠，也被她融化了。

我承认，人生的某个阶段，苏晴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

引领我走出黑暗，走向光明。

苏晴带我学了盲人按摩，又向家里借了一笔钱，帮我开了一家按摩店。

我每天认真工作，苏晴则温柔体贴的照顾我饮食起居。

简单的幸福，温馨而美好。

我天真的以为，我们可以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可——

为什么？

我们在一起六年！

她口口声声说爱我，胜过一切！

她说：她专门学了做饭，要给我做一辈子饭。

她还说：家里的墙上，挂满了我们的合照，是最美好的记忆。

可是——

我看的清楚，墙上的每一张照片，主人公都是吴浩！

一年前、三年前、六年前——

他一直和吴浩在一起！

苏晴啊苏晴！

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报复吗？

报复我当初的拒绝？

呵！

如果是这样，我认了！

可是——

六年了！

她是我人生中的一道光，是我生命中的一切！

曾经，我瞎了，自暴自弃，她却不离不弃，给了我‘光明’！

如今，我终于复明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她却又给了我致命的一刀！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痛！

我的心好痛！

目睹他们完事之后，苏晴一边擦嘴，一边语气温柔的说道：“老公，愣着干嘛呀？”

“快来吃饭啊，不然菜要凉了……”

“你、你先吃……”

“店里还有客人，我、我回来拿精油……”

我慌乱的说了一句，顺手拿起一瓶精油，逃也似的走了。

砰！

砰的一下关上门，我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害怕。

害怕面对，也害怕失去——

“卧槽？”

“这什么情况？他、他不会看见了吧？”

耳边，传来吴浩的惊呼声。

“胡说八道！”

苏晴道：“他都瞎了六年了，怎么会看见？”

“可他刚才的表情，你没注意吗？”

“表情？”

“一个瞎子能有什么表情？”

“一张臭脸罢了，我早看吐了……”

“好了，别说了。”

“快吃饭，吃饱了要再来一次……”

“谁让你那么快，人家还没吃饱呢……”

我失魂落魄的走下楼，犹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

“昨天他说了，拆迁款最迟一周到账。”

苏晴吃过饭，说道：“到时候，我先跟他结婚，之后再离婚，或者……”

“太好了！”

“终于要结束了……”

吴浩开心不已，又问道：“不过，孙慧快回来了吧？”

“不知道。”

“之前我骗她，说瞎子要娶我。”

“傻女人就信了，不再跟我联系，也不给我钱了。”

“哈哈哈……”

吴浩大笑道：“孙慧这个傻女人，真以为你爱瞎子啊？”

“笑死了，还每个月给你一万，让你伺候他……”

“好了，不说了。”

“我还要，快来嘛……”

下雨了。

雨水冰凉刺骨，我清醒了不少。

苏晴的背叛，是事实。

她照顾了我六年，也是事实！

也许，我不该再追究，而是该‘懂事’的离开。

可——

天大地大，却无我容身之地！

我妈三年前去世，苏晴是我唯一的‘亲人’！

夜色下。

风急雨骤。

大桥下。

河水哗啦啦的流淌，生生不息。

浑浑噩噩的我，不知不觉，翻过了护栏——

“林峰！”

“你不要我了吗？”

正要懦弱寻死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道带着哭腔的呼唤。

蓦然回首——

滂沱大雨之中，梳着马尾辫的孙慧，泪眼婆娑的望着我。

“小慧……”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孙慧。

是我第一次爱的人。

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曾经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认定她了，非她不娶——

可是，我瞎了！

我废了！我把她赶走了！

无数个日夜，我曾后悔过，心痛过。

可是，在苏晴的陪伴下，我逐渐走出了阴霾。

我以为，我忘了那个第一次爱的人。

可是——

并没有！

只是把她藏了起来，藏在我内心的最深处。

幻觉！

一定是幻觉！

命运啊！

我还不够惨吗？

不要再玩我了好吗？

闭上双眼，我缓缓的松开了双手。

“林峰！”

“不要啊！”

“是我，我回来了！”

一双纤细的手臂，拼命的搂住我，耳边，传来了孙慧撕心裂肺的呼喊。

吓！

我仿佛被雷电击中，浑身颤抖了一下。

回过头，浑身湿透的孙慧，拼命抱着我，哭喊道：“林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让苏晴照顾你，我不该那么信任她，对不起……”

“求你了，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嗯？

我一下子愣住了，茫然道：“你、你说什么？你让苏晴照顾我？”

“你先下来好不好，我会告诉你一切……”

不是幻觉？

孙慧真的回来了！

或者说，她一直都没走！

她一直陪着我，以另外一种方式。

孙慧带我去了她的租房，就在按摩店的对面，之后讲述了一切。

六年前——

孙慧知道我是不想连累她，才故意骂她、赶她走。

为了不再刺激我，孙慧才不再来。

而之后，又迎来高考冲刺。

再之后，出国留学——

在这之间，孙慧与苏晴一直保持联系，关心我的情况。

一开始，苏晴很抵触，因为照顾我的人是她，爱我的人也是她。

孙慧算情敌。

可是——

三个月之后，苏晴开始不耐烦，开始打退堂鼓了。

而当时，孙慧在国外上学。

无奈之下，提出一个月给苏晴一万块，让她照顾我。

苏晴同意了。

我学盲人按摩，以及开店的钱，全部来自于孙慧。

家境殷实的孙慧，不在意付出多少，只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真心照顾我。

而‘深爱’我的苏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否认——

苏晴之前爱过我。

之后我瞎了，她也不爱了，这是人之常情，不怪她。

可是——

她不该骗我！利用我！背叛我！

孙慧说：一开始，苏晴向她承诺，会向我坦白。

之后，苏晴也骗她说向我坦白了。

事实上并没有！

反而是，一边拿着孙慧的钱，一边拿着我赚来的钱，一边跟吴浩花天酒地！

大学毕业之后，孙慧要回来找我。

苏晴骗她说，我们相爱了，而且还打算结婚。

自此，二人断了联系。

六年间，苏晴拿了她几十万！

一个月之前，孙慧回来了，无意间，撞见苏晴和吴浩在一起！

她知道被骗了！

“不过，我不能冲动。”

“单纯揭穿她，未免太便宜她了。”

“我打算请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眼睛，让你亲自揭穿她……”

“对了，你的眼，怎么突然就好了？”

“不知道，下午摔了一跤，磕到后脑勺，摔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就好了……”

当初医生说过，我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神经受损，恢复的希望十分渺茫。

说实话，我并不曾期待复明。

幸好——

上天眷顾！

“天意。”

“一定是天意！”

“苏晴这个贱人，我们一定要教训她！”

“钱，我可以不要，可是，她一定要为她的恶毒付出代价……”

钱是小事。

孙慧可以不在乎。

可是，她不能容忍苏晴的欺骗，不论是对她，还是对我。

“算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好聚好散，让她把钱交出来……”

“不！”

“林峰，你不知道这贱人做了什么！”

“她一定要付出代价！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孙慧气愤不已，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找出一段视频递给我，说道：“峰哥，你自己看吧……”

视频背景，是我出租房的画面，日期是几天前。

“这？”

我诧异的看着她。

孙慧说：之前她撞见了苏晴和吴浩，为了搜集证据，以祝我们新婚快乐的名义，送了一个瓷娃娃。

瓷娃娃装有针孔摄像，本打算搜集一点证据，岂料，苏晴亲口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吴浩：“小吃街新开了一家西餐厅，明天去尝一下？”

苏晴：“后天吧，明天是清明，要给老太婆烧纸。”

吴浩：“草！活着折腾人，死了也不省心？”

苏晴：“好了，这不比活着好多了？”

吴浩：“也是啊。”

“不过，说起来还真悬，老太婆劲可真大，我们俩都差点按不住她……”

吓！

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脑袋嗡嗡炸响，咬牙道：“她、他们杀了我妈？这、这怎么可能？！”

“林峰，冷静点……”

孙慧站起来，拉着我的手，安慰道：“这件事，我们要从长计议。”

“根据他们的交谈，我搜集了几份录音。”

“阿姨住院之后，苏晴两头跑，一边照顾你，一边照顾阿姨，她嫌烦。”

“之后嚷嚷着让阿姨出院，回家疗养，就是在疗养期间，她和吴浩联手闷死了阿姨。”

“因为阿姨重病，你又没其他亲人，所以就……”

“啊！”

“苏晴！吴浩！畜生啊！”

“一对恶毒的狗男女！我TM杀了你们！”

怒！

怒不可遏！

杀了她！

我一定要杀了她！

“别冲动！”

“你这样去找他们，一点用都没有。”

“如果杀了人，你还要坐牢，我不要你坐牢！”

安慰了几句，孙慧又说道：“而且，你还要娶我呢，忘了吗？”

“……”

孙慧的一双眼，含情脉脉，情深义重，令我冷静了不少。

冷静之余，也不禁愧疚道：“小慧，我……”

“嘘！”

孙慧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抢先道：“林峰，我只问你一句话，”

“当初的承诺，现在还算数吗？”

当初——

我承诺，大学毕业之后，只要她肯嫁，我一定非她不娶！

少年郎，意气风发！

一诺千金！

可如今——

“林峰！”

见我不说话，孙慧红了眼，颤声道：“回答我，你还爱我吗？还会娶我吗？”

“爱！”

对！

我爱她！

一直都爱她！

苏晴？

我承认，我也爱过她。

可是——

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孙慧又问道：“还有呢？”

“会！”

“我一定会娶你！”

曾经的少年，再一次郑重承诺。

“呜……”

孙慧扑进我怀里，呜咽着大哭了起来。

“这一天，我等了好久，好久啊……”

孙慧红着眼，仰着头，双臂环住我的脖子，轻轻地，慢慢地，伏在我身上。

红唇近在咫尺，吐息如兰。

“呜……”

不等我说什么，小慧吻了上来。

热情火辣！

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我拼命搂着她，忘乎一切——

“等一下……”

忽然，我冷静了下来，说道：“小慧，等一下，等我正式娶你……”

“不！”

“我不要名分，我也不要浪漫，只要你……”

“呜……”

窗外狂风怒吼，大雨滂沱。

屋内干柴烈火，共赴云雨。

鱼水之欢，道不尽缠绵，数不完相思——

——

十一点左右。

我回到了出租房，属于我和苏晴的‘家’。

家？

多么亲切的字眼。

可——

满墙的合照，却无我一丁点位置，全都是吴浩，又是多么的讽刺。

爱？

不复存在！

我心中只有恨！

“老公，忙完了？”

“你先坐，我去弄洗脚水。”

苏晴一如既往的殷勤、温柔。

不过——

复明之后我才看见，她的一张脸，满是嫌弃、厌恶、不耐烦！

殷勤的背后，是欺骗！

温柔的真相，是虚伪！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婆，拆迁款快下来了，我们先去拍婚纱照吧？”

“等拆迁款一下来，我们马上结婚，好不好？”

“好啊。”

苏晴欣喜不已。

第二天，我们拍了婚纱。

苏晴选了最贵的套餐，以及最贵的婚纱，最贵的婚庆一条龙。

她说：她要做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

我说：好！

接下来。

我一边筹备婚礼，一边忙店里的事情。

我说有一个老客户，家里有一个瘫痪的老人，想让我每天下午上门服务三个小时。

苏晴嘴上关心我，怕我迷路，怕我一个人不安全。

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又兴奋又开心。

下午的时间。

我和小慧筹备我们的计划。

苏晴和吴浩，则腻歪在一起，满怀期待的等着拆迁款。

而且——

他们还认真的商量过，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我，吞下全部的拆迁款！

一周后。

婚礼筹备的差不多了。

在苏晴的满心期待之中，我告诉她拆迁款延期了。

苏晴很吃惊，很愤怒，扬起了巴掌——

“没关系……”

“反正都批了，早晚会下来的……”

苏晴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温柔的安慰我。

虚伪的温柔，让我恶心！

又一周。

婚礼前夕。

苏晴的父母来了，亲戚朋友也来了。

我邀请了吴浩，以及我们之间的朋友、同学。

我让吴浩做伴郎，他不肯，也许是心虚吧，我也不勉强。

婚礼。

开始了。

最好的酒店，最好的宴会厅，最好的婚庆仪式——

亲朋好友，欢聚一堂。

“一对相识十年，相恋六年的恋人，他们的爱情，跨越了时间的长河——”

“他们的爱情，诠释了什么是忠贞不渝，什么是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主持人慷慨陈词，将婚礼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请问苏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林先生，让他成为你的丈夫？”

“并且，不论是贫穷还是富有，不论是疾病还是健康，都会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是！”

“我愿意！”

苏晴接过话筒，开心、兴奋的喊了一句。

“请问林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小姐，让她成为你的妻子？”

“并且，不论是贫穷还是富有，不论是疾病还是健康，都会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

主持人再一次把话筒递过来，而我选择了沉默。

嗯？

新郎沉默了？

欢声笑语的宴会厅，也一瞬间冷清了下来。

一道道目光，汇聚而来。

“林峰？”

“你在干什么？！”

万众瞩目，苏晴不满的瞪着我，呵斥了一句。

“呵！”

我笑了，之后缓缓睁开眼，以一种清澈而又愤怒的目光，看向了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