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会不会是亮文哥搞错了，中国都有那么多同名同姓的人，那美国也差不多吧。”

牛二很是疑惑，侧着脸，看着叶无常。

叶无常刚告诉牛二，王亮文见过一名特种兵，名字叫杰森·伯恩。

叶无常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杰森·伯恩就是牛二手机里，朋友圈葬礼的主角——杰森·伯恩。

叶无常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朝车窗外冰冷的马路努努嘴。

“牛二，送我去机场，我明天一早去趟蓉城。”

“蓉城？”

牛二眉头皱得更紧，诧异地盯着叶无常。

叶无常手插在裤袋里，手心里捏着那个小巧的U盘，手心的温度把那个U盘捂得热热的。

“亮文哥让你回去的？”

牛二又问了一句。

叶无常点点头。

“他让我回去找一个人……”

叶无常活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王亮人让他回蓉城去找一个人，而且是让他带着手里这个东西去找他。

他没有告诉牛二，毕竟刚刚在停车场里，已经有人来抢夺这玩意儿了。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件事情一定很不简单。

牛二启动了汽车，骚红色的长安轿车缓缓地朝前驶去，路边昏暗的路灯照着冰冷的路面，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丝丝白点。

下雪了……

牛二给叶无常在机场边上开了个便宜的商务酒店，等叶无常住下后，牛二一个人开车离开。

叶无常根本睡不着，他躺在床上，双眼圆睁，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柔和的白灯。

叶无常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团不祥的预感，其实在他见到王亮文的那一刻开始，他心里就一直藏着那份不安。

叶无常的手心里依然紧紧地攥着那个U盘，他知道，在这个U盘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他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只是这么晚了，实在是不方便找到一台电脑。

慢慢地，叶无常的眼皮耷拉了下来，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十五分。

手机闹钟把他闹醒，叶无常下了床，穿好衣裳，匆匆在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把，出了门。

天还未亮，外面已然白茫茫一片，昨夜下了雪，雪还不小。

叶无常走出酒店，缩了缩脖子，冷风还是钻进了他的脖颈里。

令人欣慰的是，这家酒店就在机场边上，顺着马路走不了多远，拐弯就到候机厅大门口。

叶无常定的是最早一班到蓉城的航班，即使最早一班，旅客也是不少。

叶无常坐在第三排，也许是昨夜睡得不够踏实，他刚坐下没多久，飞机还未起飞，他居然躺在座椅上睡着了。

在飞机的最后一排，一个戴着黑色棒球棒和蓝色口罩的人坐在通道边山，那双冰冷的目光一直盯着第三排叶无常耷拉的半张脸。

飞机在风雪起飞，穿过厚厚的云层，终于融入了那片金黄的阳光下。

刺眼而绚烂的阳光从飞机眩窗射进来，洒在叶无常的脸上……

洋春市到蓉城，也就三个多小时的航程。

叶无常睡了三个多小时，睡得很香，很沉。

即使睡得再香，再沉，他的右手一直握着那个U盘，右手一直插在裤兜里。

叶无常是最后一个下飞机的，蓉城的天气比洋春好多了，阳光明媚，气候是相当地宜人。

出了航站楼的叶无常在路边招了个出租车。

“师傅，去中河场派出所。”

“好咧，您坐稳……”

蓉城的出租车司机仿佛也是开飞机的，速度是相当地快。

从机场到中河场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叶无常下了车，看了看时间，九点刚过。

他们应该上班了吧……

叶无常在心里念叨了一句，此刻他正在中河场派出所的大门前。

大门敞开，但是叶无常并不想进去。

还是先打个电话。

叶无常又在心里想了想，他刚从兜里掏出手机，低着头，在手里翻找着电话号码。

突然，他的后脑勺被人轻轻地拍了拍。

叶无常一惊，猛地回过头，一个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你小子……”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头发微微有些花白，脸庞俊朗，双眼含笑，眼角已然有些了些鱼尾纹。

“卢叔……，卢所长……”

叶无常顿时笑了，简直得来不费功夫。

他要找的人就是卢所长。

“你小子这么早？听说你前段时间就回来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卢所长有些抱怨，但是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叶无常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回来了近一个月，自己也是真没来看望这位卢叔。

“走，进去……”

卢所长扯了扯叶无常的胳膊。

叶无常看了看卢所长那一身黑色的警服，刚要拒绝，却还是被卢所长一把扯了进去。

卢所长的办公室就在一楼，而且是在一楼最显眼的房间，进进出出的办事群众，卢所长在里面几乎都能看得见。

“无常，你再说一遍，任何一个细节都不遗落……”

卢所长一边给叶无常倒杯水，一边对叶无常说道。

其实刚刚叶无常已经把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卢所长，也把手心里一直攥着的那个U盘交给了卢所长。

王亮文最信任的人不是叶无常，而是这位卢所长。

叶无常当然清楚自己不是王亮文最信任的人，因为他最信任的人，也是这位卢所长，他管他叫卢叔。

卢所长给叶无常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他慢慢地走回到办公桌前，把叶无常给他的U盘插进桌上的电脑。

“卢叔，里面有什么……”

叶无常坐在对面，他瞧见卢所长的眉头越来越挤，眼神越来越沉重。

叶无常刚站起身，想要去看卢所长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一眼，只见卢所长一把将电脑屏幕扣了下来，双眼久久地看着叶无常，脸色凝重。

卢所长的眼神让叶无常心里有些发毛，他刚要说话，只见卢所长起了身，快步走到门前，谨慎地朝外看了两眼，一把将门关上。

“你看过这里面的内容没有？”

卢所长站在叶无常的身后，语气严肃地问了一句。

叶无常立即站起来，回过身，看着卢所长。

“没有，亮文告诉我的时候，还差点被人抢走，又是大晚上的，我是想看看，确实没有机会……”

叶无常很实诚，卢所长微微地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踱着步。

“卢叔，里面到底是啥，亮文他……”

叶无常还未说完，卢所长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侧过脸来，看着叶无常，问道。

“你说，亮文他报了警，后来被警察带走了？”

叶无常重重地点点头。

“一辆没有车牌的警车……”

卢所长喃喃地念叨着，眼里的阴郁之色更加浓郁。

“无常，你先回去，我打几个电话。”

卢所长想了很久，突然拍了拍叶无常的肩头，对他说道。

叶无常重重地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去。

他刚把门拉开，身后的卢所长突然叫住了他。

“无常，你说你认识一个美国特种兵，叫杰森·伯恩，你有他的照片么？”

叶无常愣了愣，他还真没有杰森·伯恩的照片。

不过……，有一个人一定有。

他不但有，而且有杰森·伯恩的遗照。

牛二的手机上有！

叶无常又把门关上，掏出手机，给牛二拨了过去。

牛二这次接电话很快，话说得也很平和，听说叶无常要杰森·伯恩的照片，牛二没几分钟就微信上把他朋友圈里的杰森·伯恩的遗照发了过来。

叶无常把照片转发给了卢所长，卢所长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眉头皱得更紧了。

叶无常看着卢所长那张脸，没有说话，其实他已经明白了许多。

那个U盘里，一定有杰森·伯恩，而且这个杰森·伯恩就是当年他和牛二救过的那个美国特种兵。

这个 特种兵，也是王亮文口中的那个杰森·伯恩，他们是同一个人。

“卢叔，我先回去了……”

叶无常见卢所长陷入长时间的沉思，轻轻地打断了他。

卢所长猛地抬起头，回过神来，冲着叶无常点点头。

“好，好，你先去回去，这两天最好哪都不要去，我会和你联系的……”

卢所长强装着轻松，可是话里的那份沉重叶无常还是听得出来。

叶无常什么话都没有，转过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卢所长看着叶无常走出去，并且把门带上，他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仿佛刚刚在叶无常面前，他在强装着轻松。

卢所长阴沉着脸，他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一屁股坐下来，伸出手，又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卢所长又仔细地把那个U盘里的内容看了一遍，眉头皱更紧了。

他缓缓地把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背靠在椅子靠背上。

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眼，伸出手，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机。

电话听筒里传来“滴滴”的声响，卢所长却没有拨号，他沉默半晌，又默默地把电话听筒放了回去。

放好电话，卢所长从兜里掏出手机来。

他紧锁着眉头，在手机里翻看着，找了好半天，他才翻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没有人接，自动挂断了。

卢所长把手机轻轻地放在笔记本电脑边上，紧锁的眉头一直无法舒展。

他拨打的是手机，是个好几年未联系的朋友。

卢所长知道，那个朋友一定不会更换手机号码的。

他要么不方便，要么……

卢所长正思量着，突然办公桌上红色的座机响了。

卢所长微微一怔，顿时明白过来，他一把抓起听筒，里面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卢所长……”

“宋处长，还好么？”

卢所长微微地笑了笑，那个声音还是那么的熟悉，还是那么的平静。

“还好，还好……，你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宋处长话里带着笑意。

卢所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抬起眼，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他把另外左手也拢在话筒边上，神色凝重地说道。

“相逢，五年前你担忧的事情，应该发生了……”

“……”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可是卢所长能够听得见对方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两人就在电话听筒里沉默几秒，卢所长缓缓地开了口，把叶无常告诉他的所有，又给电话那头的宋处长说了一遍。

最后，卢所长说道。

“那个美国特种兵，根本没有死，他就在中国……”

电话那头的宋处长沉默片刻，平静地回答卢所长。

“老卢，你来趟上海吧，把那个小子也带来……”

“……”

卢所长紧闭在着双唇，他很清楚对方说这句话的份量。

“好，我把工作安排一下。”

卢所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就在卢所长收拾完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又把那个叶无常给他的U盘放进贴身衬衣的内兜，他刚起身，有人敲门。

“进来……”

卢所长唤了一声。

推门进来的人是江政委。

“老卢，局里让你去一趟，说刚给你打电话，你电话一直占着线，就打我那里去了……”

江政委比卢所长大好几岁，两人一起搭班子好多年了，工作上互相都配合得很好。

卢所长站起身，沉脸，对江政委说道。

“老江，要不，你替我去一趟，我得请两天假呢……”

江政委顿时一愣，他看着老所长那凝重的面容，想了想，说道。

“我刚刚也问了问情况，好像是要开个会。你知道，咱们要在南边对那帮电诈份子动手了，这里面好像涉及到一个我们的熟人……”

卢所长听江政委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熟人，我们的熟人和电诈有关系了，除了前两年一直谣传的那个人，还会是谁呢。

江政委微微地点点头。

“老卢，就是他……”

卢所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两年一直有人在传，当年的刑警队长胡泉城逃到了境外，在缅北混得还不错，有不少人还亲眼见过他。

胡泉城……

卢所长心里渐渐地不是滋味儿。

江政委见卢所长一脸的难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想了想，对卢所长说道。

“老卢，你去忙你的吧，我替你去一趟，要是上面问起来，我就说你一早请了事假……”

卢所长抬起头，感激地看着江政委，话不用多说，一切都在那四目相视的目光中。

卢所长拎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江政委身边走出了门。

他还未走出两步，身后传来江政委关切的话语。

“千阳，你多保重……”

卢所长回过头，冲着江政委咧嘴笑了笑，重重地点点头，一路快走从派出所办事大厅走过。

卢所长高大的身影刚刚走出派出所大门，一直坐在大厅角落里低头看着手机的那个人慢慢地抬起了头。

黑色的棒球帽，蓝色的厚实口罩。

还有那双如刀般锋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