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将军的恩人,又是他的意中人,他为我拒绝了一起长大的权臣之女。
谁知在他娶我的前一晚,我被人带走,残忍虐杀。
将军疯了,搅乱天下只为我复仇。
他的青梅却冷笑道:「你的意中人可不会因你做这些就瞑目。」
1
我死了,或许季远叙是我在这里最亲近的人,我的鬼魂只能跟着他。
我看到我的尸体在他怀里,死状凄惨又吓人,舌头被割了,四肢全部被切断。因我会武功,他们一开始为了控制我,甚至用锁链洞穿了我的琵琶骨。
找出来的时候衣不蔽体,身上都是上过刑和被侵犯过得痕迹。
从来都强大如神佛的季远叙看到我时痛哭出声,丝毫不顾及我这恶心恐怖的死相,将我残缺的身躯紧紧搂在怀里。
我身上的锁链带着大片血肉模糊,在他的搂抱下在地上摩擦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怒吼一声,愤怒地想抽走,又怕我的身子变得更破,抽噎着试图小心翼翼取锁链。
我别过头去不愿再看,因为他牵动锁链,让我回忆起当初被穿透时在体内来回撕裂拉扯的疼痛。
哪怕我只剩下一抹亡魂,这些非人的凌虐所带来的痛楚都仿佛历历在目,依旧让我瑟缩。
「不要再碰那具身体了。」我轻声道。
季远叙自然听不到,他状若疯癫,一会哭喊着:「本来我们已经该成亲了啊!对不起,早知道这里是个是非之地,我就不该带你回来!我应该直接带着你去闯荡江湖的,棠儿,这才是你的梦想!」
一会又痴笑道:「死了好,这么多伤,这么痛,还是死了好……我真想跟你一起去了!」
他的几个部下也无言地蹲坐在一旁,满眼蓄泪,失魂落魄。
「棠儿……」此时的季远叙脱下了自己的裘衣,替我敛尸。「初次见你时,你灵动又美丽,好似神女一般,出手便救了我和我兄弟们的命,如今落得这幅光景,我却没有救你的机会。」
「无论是谁害你……哪怕是权臣,哪怕是那位……」
「我都要替你报仇。」
他的副将抬眼:「将军,隔墙有耳。」
却没劝阻他。
因为我对他和他的部下们都有恩。
2
自小,因为对武学感兴趣,我爹娘给我请了名师带着习武。
我听师父给我讲多了江湖趣事,梦想就是闯荡江湖,惩恶扬善。
但我家是贵族,爹娘舍不得我一个姑娘家家风餐露宿,我是偷跑出来的。
一路上,我打走强占妇女的恶霸,踢翻奸诈骗人的摊贩。
我南宴国盛行养盅虫,越尊贵的家族的盅虫越厉害,我师父还是最出神入化的盅医,将一手医术传了我九成,我还医治过不少人。
包括在续国边境小镇,身中剧毒的飞云将军季远叙和他的部下们。
当时,季远叙已经面色灰败,艰难踉跄着在路边找大夫,我一眼就看出他中的毒,这是南宴的佞臣叛逃去兆国钻研出的极恶毒药,不出一天一夜,人就会声带粉碎,四肢溃烂,活生生痛死。
有路人轻声谈论,我一听,才知道原来季远叙是续国的飞云大将军,刚打完胜仗要回去述职,却在这里被歹人下毒。
南宴和续国向来是盟国,而因地形原因,如若续国哪天被其他国攻城,南宴很容易被殃及池鱼。
我立刻出手相助,拉着季远叙借用了一家医馆,蒙上他的眼睛,催出我的盅虫,替他解了毒。
季远叙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央求我救活他的部下,他说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我。
救死扶伤,伸张正义都是我应该做的,何况是续国战无不胜的军队,他们折了,对我南宴也会有威胁。
我什么条件都没要,便救了他们。
剧毒伤身,他们需要暂时留在小镇上,由我来替他们养护补气。
季远叙对我感激不尽,给了我不少银两,足够我逍遥闯荡三五年,还夸我是行侠仗义的女侠。
我们逐渐熟络,把酒言欢,相谈甚洽。
最后,他看我的眼神心驰神往起来,道:「你可否和我一同回京?我带你见识见识续国京城的热闹风光。」
我生性爱玩,正要一口答应。
却忽然想到什么,皱眉抢下他还握在手里的女儿红:「我有没有说过一月内不宜多饮酒?我才不要跟你去,本大侠就想一个人快意江湖!」
他眼底有显而易见的失落,又道:「可你方才说的那本绝学《七星剑法》或似乎是进贡给了皇上,若论功行赏我讨要得来,你不在,我如何给你?」
我又心动了。
最后咬牙:「有缘自会再相逢,你先替我收着好好练,再见面时,自然可以给我。」
季远叙无奈地笑了。
季远叙却开始和我频繁说京城的事。
我起了好奇心,便问他皇上是如何的?皇宫里又是什么光景?京城比这里热闹的话,有南宴繁华的城池喧闹吗?
季远叙耐心地回答我,有时候还会打趣道:「安女侠既然心思都去了京城,何不同我亲自去看看呢。」
他也有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我问他有没有见过赫赫有名的才女黎非晚,她名声在外,南宴都流传着她的事迹。
季远叙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上。我当时只当他没见过黎非晚,便没有多问。
3
有一天,不大的小镇上到处在说南宴最受宠的怀宁公主在去续国和亲的路上遇刺丢失,赏赐黄金万两的寻人榜从南宴贴到了这离南宴最近的小镇。
我和季远叙看到了寻人榜,画上的姑娘头上有漂亮的发钗,面目清秀,十分恬静。
我回头想和季远叙说什么,发现他神情有些奇怪。
「干嘛,看公主长得漂亮,你盯得入神了?」我问他。
他似是回过神来,道:「南宴公主怎么会逃婚呢。」
「逃婚?」
「对,」他解释给我听,「怀宁公主是南宴最受爱戴的公主,还有功夫在身,哪里那么好劫走?她多半是自己不想联姻,乔装打扮跑了。没有她,也不知这事会如何再议。」
我不以为然:「联盟为何要靠换女人来完成?跑了就跑了。」
季远叙沉默很久,最后道:「安姑娘此话有理,女人怎么能用在这种地方?而且江山是要靠打下来的。」
他一介武将,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毕竟,哪怕他们已经打了胜仗,他都在每天翻阅兵法,钻研城图,排兵列阵,仿佛不久后就又有硬仗要打。
如今我死了,他决定打这场硬仗。
他悲愤地开始清点手中剩余兵权,可是他回京后已交了一部分权,他的把握并不大。
他看向了我的棺材,似乎有了主意。
我无法阻止,只能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我不该来的。
4
我本来真的是咬牙不愿意来京城的。
有一晚,季远叙陪我去看花船时,我们忽在偏僻的路上遇到刺杀。
我提剑就上,和季远叙背靠背配合得行云流水,打得对方退败连连。
那些人见我身受不错,便有了更多的人围攻我,有个歹徒抛出暗器,另一边却有刀快对我落下。季远叙余光瞥到,猛地带着我转了个圈。
——他毕竟五天前才驱了盅毒,他的体内很虚,他没有办法在应对这么多对手的时候击落暗器,他居然靠着本能,替我挡下了。
他运着内力撑着自己,又想上前厮杀,我见他伤口开裂,面色发灰,拦到:「你不能再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他不做声,猎豹般的眼中带着凶狠的杀意,如同煞神一般,恨意满满盯着那些对我下死手的人。
他如同修罗一般拼死护我周全的样子,让我心动了。
此时,有人听到动静报了官,来了许多官兵,这群歹徒见事态不妙,开始逃窜。
季远叙吼道:「捉活口!」
随后冲我自嘲一笑道:「也就是本将中毒未愈,否则哪里会被这样的毛贼捡漏打伤?」
两毒相攻,我怕他心脉受损,速速将看起来已有些神志不清的季远叙拖到角落里,再次驱盅替他去毒,他脸色这才好起来,轻声虚弱道:「幸好有你。」
我搀扶着他回去,替他切开皮肉拔出带有倒钩的暗器,他疼得抠烂衣服,却一声不吭,反倒是我偷偷掉了眼泪。
处理好后,他连夜带着心腹亲自去审。
随后告诉我:「是兆国的奸细。棠儿,你果敢,身手也不错,拖你下水是我的不是。」
直到他们恢复元气,真的要走的那天,我忸怩地背上行李,道:「跟你一同去京城看看也行。」
他笑得舒意缱绻。
回京路上,我依旧和之前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季远叙说要带我看出好风光,我们饶了路,去了本不会去的城,居然得知不远的山上有欺男霸女的劫匪。
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但这事凭我一人当然无法完成,是季远叙带着兵和我一同去剿匪。
续国当今圣上如今有些懒政,此等大患被我们解决,加上他才打赢胜仗,季远叙在一瞬间声望很高,我也被无数人称之为「安女侠」。
许多人传出话说季远叙才能给百姓带来福祉。
众人眼中,我俩亦是十分般配,有次,一个小子还嘴瓢叫我「将军夫人」。
我恼怒地拿剑鞘追打他,却羞红了脸。
季远叙笑着过来拦我,让我措手不及,撞上他的胸膛。
他轻声问:「入京后,便真的做我夫人,可好?」
到了京城,我住进了他的将军府,成了准女主人。
第二天,我就等来我当初好奇询问过的人。
续国惊才绝艳的才女,内阁首辅黎大人的千金黎非晚。
5
黎非晚的名声在南宴都是闻名遐迩的。
据悉,让南宴和续国达成同盟,互相平衡的条例,都是黎非晚辅佐父亲共同修订后递交南宴商榷的。
续国有少量女官,但都没有身居要位,也不知为何黎非晚并未为官。
我去前厅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有人来了,直到站在屏风后,才听到季远叙在和黎非晚轻轻地、细细地说话。
黎非晚叫他阿叙,问他舟车劳顿是否辛苦,听说受了伤,可否好全,以及之前她翻书钻研整理的要领,是否都有用上。
季远叙亦是对她亲昵尊敬,一一回答,他还说:「非晚聪颖又考虑周全,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走过去,二人见到我皆是一愣。
黎非晚对我露出一个淡淡地笑,道:「这位就是季将军带回来的女子?」
黎非晚那日只是夸我医术高明,心地善良,又有侠义之心,剿匪造福百姓,季远叙感激倾慕我很是应当。
又感叹一路艰险,颇为庆幸般和我道:「幸好棠姑娘会解毒,否则这接二连三地毒杀,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走之前,她在我面前同季远叙提醒:「将军重权在握,战功累累,回来一路上又剿匪又救人,百姓都对你和棠姑娘感恩戴德,所造之势已让宫中人有所忌惮了。」
季远叙淡淡道:「他们着实想多,我季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做出师无名之事。」
她走后,我却觉得有些奇怪,和丫鬟一打听,才知道季远叙和黎非晚是青梅竹马,两年前首辅大人曾和季远叙谈论过是否要订婚。
我从来只在话本子听说什么将军回来带回个女子,辜负原配的故事,怎么轮到我做这个横插一脚的人了?
我一时气急,拎着剑就去找季远叙兴师问罪。
季远叙哭笑不得,叫我少看些话本子,他说这怎么能一样?他和黎非晚又没定下婚事,各自嫁娶没有任何不妥。
他那一晚温了酒,准备了糕点,和我在屋顶上吹着风对着月亮说了很多,几乎是将他的家底全盘供出。
他说,他和黎非晚真的只是利益关系,他们都是三皇子一党。
三皇子是黎清秋贵妃所出。
他选择三皇子皆因太子能力并不出众,很难担此大任,而三皇子虽然年纪不大,倒也机灵聪慧,加之黎家扶持,想必会被教导成一代明君。
只要他们的目的始终相同,那么联姻不联姻,他和黎家的关系都是坚不可摧。
我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他:「黎小姐说宫里人已经对你防备,是不是我们这一路回来太招摇了?」
「棠儿,造福四海八方怎么能招摇呢?」
我想到当时百姓赞美季远叙的盛况,总觉得也有些反常,心中不安,又忽然按住他的手:「远叙,我所求就是天下太平,我不稀罕荣华富贵,滔天权势。」
「我又不傻,名不正言不顺的的东西根本拿不稳,所以,我不会让你做皇后娘娘的。」他和我开了个大逆不道又意味深长的玩笑,「你不是想去行侠仗义?等扶持新皇上位,朝政稳定,我就会放权,卸甲归田,陪你去闯荡江湖,做那些我们想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似乎有些嘲讽,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当时,我以为他是因自己尽心尽力却引来猜忌,而感到寒心和讽刺。
我举杯道:「季将军你胸怀大义,我敬你。」
6
季远叙很快定下良辰吉日。
他父母前两年相继病逝,而我是江湖人士。
我们的婚事一切靠着双方意愿准备即可。季远叙只和我道,若我想,可以陪我回南宴再办一遭。
娶亲前一晚,将军府张灯结彩,都是大红绸缎。
我带着请了知名绣娘赶工赶点做的凤冠霞帔,要去府外他给我置办的宅子,好让明日季远叙来娶我。
就是那一天,宫里人带了令牌请我去,说季远叙是大功臣,我又救了他,如今我二人成婚,陛下想封赏我,好让我们的婚事更风光。
我心中有些忐忑,却也不能抗旨,让人和季远叙说一声,便去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