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水将我吞噬,灵魂飘浮空中,我看见世人铺天盖地的为我鸣不平。
生前无人问津,死后突然扬名。
1
我爸是个赌鬼,天天抱着一举翻盘的痴想,最后倾家荡产。
我妈是个懦弱的女人。
她不敢拦我爸去赌,正如她在我爸揍我时,只敢躲在一边抹眼泪。
我有个姐姐,初中毕业直接辍学,迫不及待的逃离了这个噩梦般的家庭。我那时候7岁,哭着问她:“姐姐,可以带我走吗?”
但她只是捂住我的嘴:“嘘,小声点!”
她走了,我爸发现后,为了泄愤,把我揍了一顿狠的,如果不是我妈难得勇敢一回,拦了一下,我恐怕在7岁那年就死了。
或许那个时候死了对我才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我活下来了。
我爸是在我十岁那年死的。
喝醉酒,出门被车撞死,应该是老天都看不得他这种人为祸人间,早早把他收走。
我爸下葬后没一个月,我妈走了。
在我熟睡时,偷偷走的,等我第二天醒来弄好早饭,开开心心叫她,却发现她的房间早已空荡冰冷。
那时候我十岁,故作镇定的上下学,我以为我妈会回来,但直到家里钱都被我用完,我差点饿死,她都没有回来。
那是我第一次寻死。
我把自己关家里,想饿死自己。
家里已经没有吃的,我就偶尔喝喝水。饥饿的滋味很不好受,胃部痉挛绞痛,痛到呕吐,痛狠了,只能多灌点水。
我当时在想,要不换个死法,去顶楼吧,跳下去,跳下去就好了。
可是我连爬楼的力气也没了。
房东来收房租时,发现了饿昏的我,她想办法联系到了我姐姐。
我再次从死神手里活了下来。
我姐姐日子也过得不好受,白天当服务员,晚上还要去宵夜摊洗盘子,但她还是带着我,我们生活拮据,但至少能吃饱饭。
她坚持供我读书,说读书出来才好赚大钱。
可她不知道,穷人的孩子在学校要受到多少冷眼。
班上的人一直不喜欢我,孤立我,嘲笑我没爹没妈,天天脏兮兮的,说我臭,直到一个导火线,彻底掀起我的噩梦生活。
起初是班上一个男生丢了一支钢笔,听说那支钢笔特别贵。
这事闹的很大,那个偷钢笔的可能是怕了,竟然偷偷塞在我包里。
毫无疑问的,我被当成了小偷,接下来的校园生活,就是无尽的霸凌。
我不敢让姐姐知道,但又苦于校园霸凌的压迫,有一天路过一家网吧,鬼使神差的,那天我没去上学,而是拿着姐姐给我的饭钱,进了网吧。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2
我发现我在游戏上特别有天赋,网吧有个机制,当拿五杀时,广播会播报战绩,整个网吧都会知道。
连续几次广播播报后,我的电脑边上渐渐围了一群人。
“丢大丢大!诶!牛批!”
“嘿!这手速,小兄弟,帮我也上两颗星,我给你五块钱!”
“帮我也打两把,我请你一顿饭!”
那时我才发现,打游戏也能赚钱。
在网吧里,我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因为我游戏名字叫“汉堡”,他们就叫我“堡老弟”,我帮他们打两把游戏,他们有时给我饮料,有时请我一顿饭,有时直接给我一点零花钱。
后来网吧老板就教我,统一标准,打几颗星几个段,标多少钱。
渐渐的,大家都懂了规则,我的收入也更加明确。
那时候网游很火,我名声被打出来后,单主甚至开始帮我推他们的朋友,那时候用QQ,我就有了自己的“汉堡代打群”。
我才14岁,还是偷摸着去黑吧上网的年纪,就过上了月收入几千的日子。
我姐姐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堪堪2千。
一面是众人吹捧,高额收入的代打生活,一面是学校霸凌,暗无天日的校园炼狱。
所以我辍学了。
我拿着存下的第一笔钱,给姐姐买了一辆电动车,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等她回家。
那时候我就坐在窗子边往下望着,期待着楼下转角,那熟悉的身影出现,我都开始猜想,她会多惊喜,多以我为傲。
可现实总是和我在作对。
姐姐回来了,在我激动的告诉她一切,并满怀期待望着她后,她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
就像是积压已久的气球撑不住,终于爆炸。
她压抑已久的情绪,也彻底宣泄出来。
她崩溃大哭,问我为什么不声不响的辍学。
她说,她是多想继续读书,但她为了活着,只能放弃学业。
她努力打工生存,把她的梦想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却当着她的面,把一切撕得粉碎。
她认为,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被我这么轻易抛弃,这是我的不知好歹,我的无知轻狂。
是了,因为不想让她担心,我从未说过一句我校园生活的可悲。
她自然也不知道,我的书从来都是湿漉漉的,我的课桌一直是被写满各种脏话的,时不时飞来的杂物一定是砸向我脑袋的,还有四周窃窃私语,冷眼嘲笑的观众,一定是在看我这个小丑的。
我不会告诉她我的苦难。
但我也无法忍受,一番期待被泼以冷水的落寞。
14岁的我,离家出走了。
我漂泊着,想去当专业的电竞选手。
只是我失败了。
几年的青训让我懂得,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天赋,在那些天才面前,不过是让他们变得更强的养料,我只是别人成神路上,一颗稍微突出一点的垫脚石。
电竞上失意的我,绝望,崩溃,甚至学会了抽烟喝酒,用烟酒麻痹神经。
等我放弃职业电竞的梦想,想去找寻新的生活时,我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改变我一生的女人。
3
她比我大5岁。
我们的初遇是在网吧。
那时我18岁,电竞之路失意,为了生计,就干回老本行。
在一个很普通的下午,我正在打单子,她突然坐在我身边。
“哇,你好厉害啊。”
除了我姐和我妈,我从来没这么近接触一个女生。
我浑身紧绷,手上下意识一滑,电脑里操控的人物直接漏了一手破绽,就这么送掉一血,我有些烦闷。
“啊,死了?”她居然凑的更近了一些,我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哈哈,弟弟,你不会是因为我在你边上,所以紧张了吧?”
女生的调侃的笑声让我有些焦虑,但耳根却忍不住红了。
我故作镇静:“你谁啊!”
“哦,我是刚替班的网管呀,听见你播报五杀,就想看看是哪个小帅哥这么厉害咯。”
她像是自来熟,将白净的腿交叠,自然的把手臂搭上我的肩,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向电脑屏幕,眼睛却一转不转的看着我。
她笑弯了眼。
“嘿,弟弟,复活了。”
我猛然回神。
再次握上鼠标时,我听见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弟弟,我晚上11点下班,我一直一个人住。”
她突然在我耳边说了句。
我踏入社会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听不懂她的暗示?
我的手抖了抖,喉结滚动。
几次操作失误后,我憋了句:“我没钱。”
她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好在我们是在包厢,否则我无法想象别人会怎么样看我。
她告诉我她叫任茧,来自重庆。
后来几天,她都时不时的往我这边溜达。
自从我赚了些钱后,我的生活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网吧我是要进包厢的,甚至那个包厢都成了我的专属地方。烟要抽好的,酒要喝醇香的。
主打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我当然也会存钱,我也和其他男人一样,想存个老婆本,讨媳妇用。
她每次过来,也没做什么,就看着我打游戏,时不时笑两声,一直在我耳边说:“哇,你好厉害!”
“天呐,你这手速……”
起初我会被夸的耳根通红,等习惯后,我开始享受她那软软的声音,说出夸赞我的话。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她开始不来我包厢了。
她还在那上班,每次看见我去前台,都会笑着和我打招呼:“哎哟!这不大神弟弟吗?今天又来虐菜啊?哈哈~”
可她就坐在前台,再也没进过我的包厢。
我以为是因为她之前总是擅离职守,被训了才这样,后来看见别的班次的小姐姐,总离开前台和别人聊天,都没人管,我就知道,她应该是故意的。
人或许就是贱吧,她在我耳边念时,我不以为然,等耳边没了熟悉的声音了,我又心慌的很,总觉得这原本狭窄的包厢突然过于空荡。
我去找她了。
我也没说别的,就买东西的时候,顺嘴说了句:“你打游戏不?我可以带你。”
她看向我的眼神意味不明。
把东西递给我,她却哼了一声,娇嗔道:“我可没钱给你。”
那时候代打生意渐渐冷淡,我开始做陪玩,她是知道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玩几局,不收钱。”
她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
但我发现,她玩的是真菜,渐渐的,我不大想和她打游戏了,可是……我又想让她陪在我边上。
可能是一个人落寞久了,难得黑白的世界出现了彩色剪影,于是贪恋这种有色彩的日子吧。
在我纠结思量很久,我终于开口了。
“我……家在不远处,你下班有空吗?我……存了点钱。”
4
这是我第一次说这种话,眼睛甚至都不敢看她。
我感觉到我的心脏都要撞破我胸膛的束缚,我的脸就像被火烧着了,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的鼓动。
我已经想了很多她答应后,我把她带回那小小的出租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