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爱五年，我收到妻子的离婚起诉书，上面是我与她闺蜜的出轨证据。

证据确凿，我被净身出户。

而这一切，都出自妻子之手。

我问她为什么。

妻子用胜利者的姿态告诉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与妻子是大学同学，彼时刚刚毕业，妻子年轻，漂亮，在社交场上八面玲珑，很快就获得了本地知名房企的Offer。她聪慧干练，一进公司便办成了几件颇有难度的业务，火箭晋升，成为同学中眼中一等一的女神。

而我却是个标准的宅男，埋头在我的软件世界里，跟几个死党开了家小小的工作室，潦以度日。

不知道为什么，二十几年未受命运青睐的我却得到了女神的芳心。榆木疙瘩忽临春风，我哪里把持得住，一来二去便开花结果了。

我瞬间成为同学艳羡的对象，他们甚至嫉恨我，说我不过有张帅气的脸，居然就走了如此好运。

但妻子从未小视我，她说我一定能出人头地，证明她的眼光卓越。

我也一直以此自勉，为了不辜负妻子的垂爱，我更加勤奋。

也许是妻子的好运传染到我身上，我的努力遇上风口，得到资本垂青，摇身一变，成为了圈内小有名气的年轻创业家。

我与妻子，一时传为美谈，郎才女貌，神仙眷侣。

在生活中，我们也确实恩爱有加，相敬如宾，即使结婚近五年，依然如胶似漆。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

最近一段时间，我总觉得妻子好像有心事。

她常常独自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怅然若失。但我每次问她，她又对我摇摇头，说没关系。

没关系？

我不记得我有跟她探讨什么。

我们一直有准备要孩子，取来电视柜旁的叶酸，我递给她，“筱美，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放轻松一点，顺其自然就好。”

她接过去，竟然手一抖将药瓶落到地上，药片撒了一地。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我关切地抚了抚她的额头。

她似过电般一颤，“没，没什么，只是最近感觉有些无力。”

“要不要去医院看下？”

她对我挤出一个笑容，“不碍事的。”

“只是可惜了这些你从国外带回来的叶酸，要不，就吃普通药房买的就行。”

她俯身去捡那些药片。

我将她一拉，“算了，不要了。国外的效果好些，回头我找朋友再买就是。”

“也好。”

之后的几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无力的毛病似乎有增无减。

一次我在客厅，听到厨房传来盘子摔碎的声音。

她最喜欢那些碗碗碟蝶，都是花大价钱从国外买的，从来不肯让我碰一下，总要亲自去洗。

我赶过去，见到她惊愕地站在碎片边上。

“我只是，手滑了，没拿稳。”

但我从她的表情上看出，除了惋惜，更多的还有恐慌。

我终于说服她去看医生。

做完一整套全身检查，医生将我们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张诊断书。

肌萎缩侧索硬化。

我问医生这是什么？

医生扶了扶眼镜，说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个病，又叫渐冻症。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握着妻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还是妻子比较勇敢，她捏紧我的手，问医生，“我还有多久？”

医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妻子，“根据你的情况，还有一年，乐观的话可以到两年。”

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怎样回到家。

妻子居然没有哭，她还微笑着安慰我，但我却一直在找电话号码。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我们有钱，全世界都可以给你看病。”

“对了，我的投资人是美籍华人，我去找他，让他想办法，一定能找到世界上最好的医生。”

我拿起电话，正准备拨通，妻子的手盖在我的电话上。

“不用了，陶然，其实我查过，我早就隐隐有感觉，真的不用了。”

她捧着我的脸，“我能遇见你，嫁给你，见证你如此出色，并且陪伴你走过这几年，我已经很满足，命运待我不薄。”

我埋头在她的怀中，放声抽泣。

她抚着我的背，“最后的时光，你就都听我的，陪我走完，好吗？”

“还有没几天就是我们五周年结婚纪念日，我想，跟你好好过一下，在我们，第一次的地方。”

我抬起头，看到她的脸上竟然浮起红晕。

说来可笑，第一次与妻子，那时我没什么钱，还是她开的房，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纯情如我，都顾不得感受酒店的豪华，就醉倒在温柔乡中。

而那次之后，妻子居然怀孕了，只是后来没保住，可惜上天作弄，之后便一直求而不得。

我满面泪痕，啜泣着对妻子说，“好。”

渐冻症的早期与常人无异，除了无力感与局部的间歇性麻痹外，生活几乎不受影响。

第五个结婚纪念日，我按照妻子的要求与她分头来到酒店。

我身着正装，如同新郎官一般，敲响了1702的门，那是，我与她初次的房间。

妻子开门，一身黑色的小礼服，带着我给她买的钻石项链，香肩美背，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我竟然一时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个五年前我等待的女孩。

她把我拉进房间，屋内的灯光已经调暗。

“陶然先生，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我克制住心中的悲伤与悸动，颔首微笑，伸出手揽住她的纤腰。

一曲终了，我们坐在落地玻璃窗前，俯瞰城市的绚丽夜景。

“陶然，我是真想与你走完这一生啊。”

我眼眶已红，正要说什么，她却用手指贴住我的嘴，“但即使我不在，你也要好好享受你的人生。”

桌榻上，是她已经准备好的两杯红酒，她端起一支，“所以，你要答应我，不许悲伤，好吗？”

我微颤着举起另一支酒杯，与她轻碰，“我尽力。”

水晶杯发出悦耳的脆响，恍如誓言。

我一饮而尽，将妻子抱到床上。

……

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时，我才缓缓醒来，觉得有点头晕，昨晚上床后，就好像断片似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伸出手，触到枕边人光洁的皮肤，翻身回头，却吓得一骨碌滚下了床。

“雨，雨彤！你怎么在我床上！”我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想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被子被我一拉，泄出春光一片，林雨彤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水，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我连忙停住手，慌乱从地上摸出贴身衣物套上，迷糊的脑袋，依旧捋不清状况。

昨夜我与妻子共度结婚纪念日，我确定只有我们两个，林雨彤是妻子最好的闺蜜，她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在，我的床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筱美呢？”我询问的同时避过她的眼神，却突然想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

林雨彤的目光斜过来，有一言难尽的意味。

我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虽然我确信自己不是有意的，但妻子身患绝症，我居然。。。

我赶紧拿起手机，正要拨打妻子的电话，房间门滴的一声，开了。

妻子走进来，平静如水，我甚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喜悦。

怎么回事？

“筱美，你听我说，我不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妻子的手按到我的胸口，示意我平静，她拉我到床边坐下，“陶然，这都是我安排的。”

我望着妻子的脸，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想将你托付给我最好的朋友，即使我离开，她依然会替我好好照顾你，这样，不好吗？”

我誊地站起身，“叶筱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被冒犯，哪怕是一片好意，但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叶筱美，你的情况还没有下定论，现在你好端端地在我面前，我说过会陪你到最后，你怎么能用这种方式？”

我如同困兽般在房间里踱步，想要爆发，却不知道该向谁。

“更何况，林雨彤呢？她是你的闺蜜，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就因为雨彤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只信任她！你就当她是另一个我，你相信我，你们会幸福的。”

我愤怒地转向林雨彤，“你就由着她胡闹！”

也许我此时的立场，最不该发火的人就是林雨彤，因为她是最大的牺牲者。

林雨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委屈地望向妻子。

妻子站起身抱住我，“我的情况，都跟她说了，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所以，请允许我的自私，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我感觉到胸口的湿润，逐渐冷静下来。

妻子哽咽着说，“你答应过我的，最后的时光，都听我的，不是吗？”

我苦笑着，搂住她的肩膀，在这个三人的房间里，上演了一场狗血的琼瑶剧。

但我也终于屈服，既然一切已成事实，哪怕只是在最后时刻陪着妻子演一出她所期待的戏，又何尝不是满足她的心愿。

“如果你坚持，我可以尽力。”

妻子笑着抹去泪痕，将我拉回床上，她一边牵起林雨彤的手，一边握着我的手，把我们的手叠在一起，“谢谢你们，能够成全我。”

我跟林雨彤对视一眼，各自低下头，尽管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演变，但此时两人，却被妻子牵到了一起。

之后的日子，在妻子的各种撮合中，我开始与林雨彤“约会”。

最初妻子还参与其中，虽然我感觉十分怪异，但自从捅破那层窗户纸后，也逐渐开始接受这种状态。

渐渐地，她开始引导我们独自相处，她甚至提议让林雨彤搬到家里，被我严词拒绝。

尽管我愿意陪她演戏，但是绝对不愿再越雷池。

幸好妻子没有坚持，她只是常常问我相处得怎样，是不是有了感觉。

说实话林雨彤条件不比妻子差，她一直单身，似乎心中却有所属，而与她相处下来，我能感觉到，也许她当时答应妻子，并不完全是完成妻子心愿牺牲自己那么简单。

但我不愿多想，不管将来怎样，只要妻子在一天，我的心里就始终只有她一人。

没有约会的时候，妻子有时会用我的手机与林雨彤聊天，以我的口吻。

我不知道林雨彤有没有看出来，可既然妻子想要培养感情，我便由她去了，反正，我自己的心意，自己清楚就行。

但偶尔，也会有外人看到我和林雨彤，本来我与妻子金童玉女的故事就不招人喜欢，稍有风吹草动，流言蜚语自然更加猛烈。

妻子会笑着告诉我谁谁谁又向她告状让她小心一点，她说，“你还要更加努力哦。”

我也只能莞尔一笑，所幸她是导演，只要她开心就好。

我本以为时光会在这种看似圆满的过程中渐渐逝去，但剧情的转变，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些。

大约是结婚纪念日过后一个多月，我回到家，却没有看到妻子的踪影。

自从妻子生病后，就一直休养在家，从来都不曾离开，她的突然离去，让我心里猛地颤了一下。

我打妻子的电话，没有人接听。

翻遍家中，她的衣物少了许多。

我脑海中一直过着各种可能，难道要像电视剧那样，在最后的时刻，不辞而别？

但是，太早了吧，才一个月。

我拨打了林雨彤的电话，想问问她是否知情，她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这不对劲，我感觉她们俩的消失肯定有什么关联。

如果妻子要离开，不是更应该将林雨彤推到我身边？

我连夜赶往林雨彤家，敲了半天的门都无人应答，直到她的邻居开门对我怒目相向，我才悻悻地回家。

一晚上，我联系了各个有可能与妻子接触的朋友，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无所知。

我思索到半夜，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睡去，第二天一早，被敲门声吵醒。

我立即翻身去开门，却见顺丰快递站在门口。

“陶然先生吗？有一份您的文件。”

我诧异地签收了文件，瞥到寄件人那栏写了一个叶字，留的是妻子的手机。

关上门，我迫不及待地拆开邮件，见到薄薄的两页纸。

离婚起诉书。

我的太阳穴猛烈地跳了两下，一时间，信息的巨大落差涌进脑海，几乎让我无法消化。

筱美不喜欢烟味，所以我从不在家里抽烟。

可此时，我从抽屉深处取出香烟点上，端坐在沙发，深吐一口气，然后拿起离婚起诉书。

“原告：叶筱美，女，身份证号：XXXXXX

被告：陶然，男，身份证号：XXXXXX

诉讼请求：

1、请判令原、被告离婚；

2、共同财产归女方所有。

事实与理由：

原、被告于2016年X月X日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婚后，被告婚内出轨，与第三者发生性行为，被原告发现后，依然无悔过之心，并在此后长期保持与第三者的联系。

证据如下：

……”

我看完之后，在水杯里摁灭香烟，望着起诉书足足发呆了两分钟，然后拿起手机。

筱美的电话终于接通，“东西收到了？”

“收到。”

我突然感觉她是如此遥远，停顿了片刻，我问她，“为什么？”

她在那头忽然大笑起来，歇斯底里地说，“陶然，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爱我！”

“我们相处这么多年，我有对你不好的地方吗？”

“好，好得很。”

即使相隔电话，我依然能感觉到她恨入骨髓的寒意。

“你做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的心猛然一颤，“我做了什么？”

“别装了，陶然，你一直在骗我，你跟我假装完美的夫妻，却从没想过与我共度此生，你让我吃的叶酸，都是你伪装好的避孕药！”

我沉默了，三年来，我托朋友买来国外的避孕药，并装在叶酸的瓶子里，我以为她不会发现，但终究纸包不住火。

被戳穿之后，我感觉五年的人设都瞬间垮了，撕破脸皮，“你与我结婚的时候，就真的怀孕了吗？”

她在那头似乎一愣，很快咆哮起来，“那又怎样？我曾经那么爱过你，我至少没有对不起你，给了你五年的机会，你都放不下吗？我配不上你吗？”

我吼出那一句，仿佛将心中五年的郁结都释放了，平静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是雨彤发现的，要不是她，我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这么说，那天，也是假的？”

“呵呵，陶然，你未免胃口太大了。”

我听着筱美讽刺的声音，心中了然一切，“你给她多少钱？”

“这不关你的事，至少，是你现在给不了的。”

我沉默了片刻，“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病是真的吗？”

筱美得意的笑声分外刺耳，“托你的福，我还要看着你怎样落魄下去，要不是我那样说，这么聪明的你，又怎会给我机会。”

挂断电话，我联系了律师，但是很可惜，律师告诉我，哪怕我拿出她生病的证据，对方也完全可以开托为误诊，况且这与我婚内出轨的行为不构成因果关系，也就是说，除非林雨彤出来作证，否则筱美的计划无懈可击。

我尝试着联系过林雨彤，但是没有抱任何幻想，既然是她们想出的计划，完全没有理由临阵倒戈，而且就像筱美说的，她给的价码，我已经给不起了。

出乎意料，林雨彤居然答应与我见面，我怀着最后的希望，前往赴约。

我刻意将自己打扮得颓废一些，企图博得她的同情。

人总是会给自己缥缈的希望，殊不知这也是对方让你绝望的杀手锏。

到了咖啡馆，我讨好似地为她点了一杯最贵的咖啡，林雨彤第一句话却是，“现在你还付得出咖啡钱吗？”

我有些愤怒，哪怕以前穷困时也不曾这样被人侮辱，但也只好捏了捏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不需要掩饰，我开门见山地问道：“筱美给你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双倍。”

林雨彤的眼神充满不屑，“双倍？你还真是大方。”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得我有些心虚。

“我的姐妹，在你还未起家时嫁给你，不嫌弃你，全心全意地爱你，想要为你传宗接代，你是怎么对待她的？”

“你欺骗她，剥夺她为人母的权利，还要假装恩爱的夫妻让人艳羡，这就是你的付出？”

“一个女人，能有多少青春的时光，她全给了你，你又想给她什么？”

“如果不是我发现你的秘密，你还要欺骗她多久？到她人老珠黄然后转身离去吗？”

她越说越大声，咖啡馆的人纷纷侧目过来。

我想要解释，张口却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倒，最后，她拿起桌前的水杯，泼了我一身。

“你要是真心悔过，就用双倍的时间去忏悔吧。”

林雨彤起身走出咖啡馆，我落魄到极点，想要一拳砸在桌子上，但是周围的目光与细小的碎语包裹着我，我只能付了钱仓皇逃窜。

出门，我看到街对面林雨彤挽着筱美的手，趾高气扬地离开，筱美回过头，给我一个嘲讽的表情。

而我，只能掏出藏在身上的录音笔，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一局，我真的输了。

法院判决在一个月之后，我们的共同财产，存款、房产、公司的股份全都判归叶筱美所有。

她给我留了一台车，笑着告诉我，这是她爱过我的证明。

看着她跟林雨彤谈笑风生地离去，我明白，她是彻底放下我了。

对一个人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这个道理，她知道，我也知道。

我回到死党唐浩给我安排的临时住所，他已经在里面等我。

唐浩是我的合伙人，公司被投资人看中之后，我保留51%的控股权，投资人获得30%，唐浩则拥有剩余的19%，如今，他就是我的全部依仗。

他给我递了根烟，沉默半晌，“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捋了捋头发，打起精神，“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不过是再来一次，你没有信心？”

他夸张地笑起来，“我原先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正好，重新再整一次，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恍如回到五年前的创业时光。

将烟头掐灭，我望向远方，“等着吧，很快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