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胡晶晶

作者：小雅

我今年41岁，出生在江西省的一座小村庄，目前在福建省一座沿海城市生活，与老公、一双儿女住在一起。

五天前，我正在上班，手机屏幕亮了，我看到是大哥打来的电话，赶紧起身去走廊那里，接通电话。

“喂，哥，有什么事情吗？”

大哥的话宛如晴天霹雳，传入我的耳朵里：“妹子，妈不行了，今天上午陷入昏迷了，我们请了医生，医生说可以准备后事了。你赶紧请假，回来送妈最后一程。”

我立马点头答应了，挂断电话后去找领导请假，幸好领导通情达理，对于这种事情一向是批准的，我的请假过程十分顺利。

我一边收拾东西，交接工作，另一边发消息给我老公，可是老公那边请假进展不顺利，他们工厂刚刚接到了大订单，正月初五就把人拉过去上班了，根本不给假，老公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无奈之下，我只好安慰老公，让他不用担心好好工作，然后回到家里收拾东西，叫上尚未开学的两个孩子，一起回老家。

在回去的路上，我不由得心生悔意，过年前夕，我妈打电话给我，问我过年可不可以回来，我因为老公正月初五就要上班，假期太短，所以拒绝了我妈的提议。当时，我注意到了我妈欲言又止的反应，却没多想。

现在想来，我妈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是有数的，她可能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才会迫切希望我们回去，与我们多相处一段时间。一想到这里，我就愧疚不已。

等到我赶到家的时候，我妈已经进入弥留了，我飞奔上前，喊着妈，泣不成声。过了一个小时，大姐一家、弟弟一家也到了，都陪在妈的身边。

大姐到了半个小时左右，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离开了我们，从此以后我就是没妈的孩子了。

哭声响彻这个屋子，大哥作为长子，很快站了起来安排起了我妈的后事，他让我与大姐给我妈换寿衣，让弟弟打电话通知亲戚朋友，他则与我爸去联系丧葬团队，准备丧事，很快大棚搭了起来，哀乐奏了起来，离得近的本家亲戚也赶了过来，而我与大姐带着孩子们跪在灵前。

晚上，我爸把我们叫了过去，跟我们讲了我妈丧事的安排事宜：“老太婆苦了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后事不能太草率了，不然让亲戚朋友看笑话。这样，你们一家拿2万块钱出来，给老太婆办丧事，不够的话再补。”

听到这话，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人面面相觑。大哥开口了：“爸，不需要那么多吧！家里有积蓄可以用，再说了，亲戚朋友们也会给随礼的，怎么样都够了。你也知道，这些年来大家都不容易，姐的儿子刚娶媳妇，妹子的孩子们还在读书，小弟就更不用多说了，他们才买了房子，欠了人家接近十万没还。”

大哥话音刚落，我爸就瞪了回去，然后说积蓄不可以动，随礼的钱要等到丧事结束了才能处理，小弟的确太困难了就算了，让我们姐妹俩一人给两万。

我与大姐面露难色，不是我们不孝，不愿意出丧葬费，而是我们手头都很紧。

大姐今年50岁，29年前嫁人后，一直与大姐夫两个人在外打工。半年前，大姐的儿子结婚了，前前后后花了40万，几乎把大姐夫妻俩打拼几十年的积蓄都花完了。

据大姐说，儿子每个月要还接近五千房贷，为了帮儿子减轻负担，他们两个人直到现在都在打工，工资大部分都拿去给儿子还房贷了。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有两个孩子，老大今年17岁正在读高二，老二14岁在读初二，经济开销很大。

我与老公没啥学历，只能在工厂打工，一个月收入加在一起也就1万多。

再说了，我爸的态度也太双标了，这让我们感到十分不舒服。

小的时候，我爸就从来不掩饰自己重男轻女的思想，总是区别对待儿女。比如，小的时候，明明家庭条件还可以，他有工作供得起我们读书，可是他只让我们姐妹俩读完初中，就不让我们读了，理由是自己不替别人家培养儿媳。

那时，我不肯辍学，哭着闹着要读书，当时以我的成绩考上高中的可能性很大，大哥和我妈也帮我说话，可是我爸根本听不进去，还骂我不懂事，最终我还是失去了读书的机会。

弟弟学习成绩不好，中考成绩不理想，读不了高中，我爸却想办法走渠道，花钱把弟弟塞到了私立高中里，希望弟弟可以考上大学，可是弟弟不是读书的料，最终还是没考上大学。

后来，我跟着大姐外出打工，工资基本上都被我爸要走了，那时我爸一直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与娘家无关了，娘家的事情、他们养老都无需我们出钱，我们在结婚之前孝敬家里，是应该的。

我结婚的时候，我爸留下了全部的聘礼，不给我嫁妆，要不是我妈和大嫂看不下去了，凑钱给我添置了嫁妆，我都没脸见为了娶我欠了债的公婆。

我结婚后，我爸把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忘了，说现在女儿也有义务给父母养老，要求我们每年必须给赡养费，逢年过节还要给礼金。现在，哪怕我们再困难，每个月也要给他们七百块钱赡养费。

过年的时候，大姐回来了，前前后后为了娘家花了1万多，我没回来，给了五千块钱，给三个侄子一人五百压岁钱，为此我爸十分不高兴，认为我给得太少了。

回忆完这些事情，我却奈何不了我爸，毕竟我爸这些年来独断专行惯了，重男轻女的思想深入骨髓，他从来不肯改变自己的想法，总是固执己见。你要是不听他的，他就骂你不孝，跟你闹，直到你妥协为止。

最终，我和大姐硬着头皮答应了我爸的要求，我找老公要了两万块钱，老公二话没说给了我，还安慰我不要多想。

昨天，我妈入葬了，我妈下葬后，我爸就催着我们姐妹俩回去，说是别耽误了我们工作。事实上，我与大姐都很清楚，我爸是担心我们提到随礼钱，怕我们要这笔钱，不想给，才迫不及待赶我们走的。

我本想跟他理论几句，可是大姐拉住了我，示意我算了，我只好拎着包离开了。

在路上，我哭得稀里哗啦的，大姐安慰我：“妹子，我知道你委屈，这些年来，大姐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是爸就这个样子，油盐不进的，他当家做主惯了，认为他是老子，谁都得听他的，你跟他吵，吃亏的只能是你。”

哭了一场后，我心里好受多了，跟大姐告辞，坐上了回去的火车。然而，当我快要到站的时候，一条来自于银行的短信引起了我的注意。

短信告诉我，我的银行卡到账了30000块钱，这让我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笔钱是哪儿来的。

一开始，我以为是别人打错了，可是很快，手机铃声响起，大哥打电话给我了，我接通了。

“妹子，你收到银行的短信了吗？”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这笔钱是大哥打来的，我点了点头，说收到了，大哥叹了一口气，跟我讲：“妹子，大哥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你跟大姐了。其实，我跟弟弟都觉得爸重男轻女有错，不该这么对待你们。不管儿子女儿，都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怎么可以区别对待你？我也有女儿，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可不会干这种事情。”

“只是，爸这个人你也知道，越来越固执，根本听不进去儿女的话，我们也没办法。昨天晚上，他把你们给的钱和随礼放在一起，平分给了我跟小弟。我跟小弟商量一下，算了一下，发现一共有12万，便决定一人三万块钱，谁也不多拿。”

听到这话，我急忙跟大哥说：“大哥，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我知道你们很困难，再说了，爸一旦知道了，肯定会发脾气。”

大哥坚持让我收下：“妹子，我希望重男轻女的思想在我们家可以就此刹住，以后我们还是骨肉至亲。你不收下，就是不认大哥。”

我又哭了个稀里哗啦，大哥赶紧安慰我，让我以后遇到事情了及时找他，他永远是我大哥。

挂断电话后，我看着银行短信，内心平静多了。虽然我爸的所作所为伤透了我的心，但好在我大哥和弟弟顾惜骨肉之情，我们这一代人没有被带偏，这就够了。我相信，有长兄如父的大哥在，重男轻女的思想会从我们老胡家彻底消失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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