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到五年前的一个除夕之夜。夜空中礼花绽放出绚丽的色彩，马路两旁的炮竹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而在一处普通的民居里，68岁的李淑珍正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出神。她望着头顶绽放的礼花，脸上写满了思虑和惆怅。
就在这时，一个孩童的稚嫩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奶奶，新年快乐啊！”
淑珍回过神来，循声看去，只见8岁的孙子张明早已站在身后，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而在他身旁，儿子张涛也跟着微笑着走了过来。
“哎哟，我的好孙子啊！”淑珍连忙起身，开心地搂住孙子，“新年快乐！你们可算回来了，外婆等你们可等了好一会儿了。”
“妈，实在是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堵太久了。”张涛连连致歉。“对了，李霞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淑珍问道。
张涛低着头，神情有些躲闪:“她...她可能今年就不回来过年了。”
“怎么能不回来过年呢，她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年啊？”淑珍急切的问道。
“李霞她想一个人待一待，过几天可能也准备回她娘家一趟”张涛答到。
“过年就应该一家人团团圆圆啊，怎么能一个人在外面呢，她到底在想什么啊？”淑珍说道。谁知话音刚落，儿子张涛没好气的说到“您就别问了，还不是你们之间矛盾一直不能缓解，她才想着躲在外面不回来。”
淑珍看着和自己翻脸的儿子，一时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面对儿子的指责，只能自己暗自伤神。原本团圆的春节，如今成了这样...
不完美的春节熙熙攘攘的春节来临了，街上洋溢着喜庆的氛围。大年三十这天，李淑珍挺着有些佝偻的背，在家里筹办年夜饭。她一边烧着一锅馒头汤，一边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满是期盼。
“妈，等会您先别忙活了，让我来吧。”儿子张涛从屋里出来，拍了拍淑珍的肩膀。
“哎，没事没事，妈力气还很足。”淑珍笑着推辞，眼角却不经意间瞥向门口。
“妈，您是在等李霞吗？”儿子会意地问。
淑珍点点头，叹了口气:“她今年怎么也不回来过年啊？”
张涛的脸色微微一暗:“她不想回来，就让我和张明回来了。”
淑珍却似乎没听见，自顾自地絮叨起来:“怎么能在外头过年呢？新的一年就得从家开始才是…”
“妈！”张涛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我不是跟您说过好多次了吗？这几年她就是不想回来，咱们也别勉强她了。”
淑珍被儿子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讪讪地移开视线。她当然知道自己多嘴惹是生非，可作为人母，怎能不挂念儿媳的安危呢？
矛盾渐起其实，淑珍与儿媳李霞的矛盾由来已久，缘于两人自打相识便格格不入的个性和生活作风。
三年前，张涛在郑州一家公司做事，碰巧与同乡李霞相遇、相知、相恋，没过多久就把她娶回家做了新娘子。
那会儿，李霞初来乍到，常常拘束害羞，淑珍也不太爱多嘴，母女俩就这么你斯文、我矜持，维持着一种疏离又和谐的尴尬关系。
直到李霞有了身孕，两人的矛盾就像被撬开的闸门，决堤般地汹涌而来。
怀孕的李霞跟着张涛回了老家，搬进了淑珍的小院落。这会儿，一度疏离的两人便时刻形影相随，狭小的生活空间里再也容不下她们那些阴暗面。
“李霞啊，孩子什么时候能生下来啊？你可得多喝荷包蛋汤儿，营养跟不上可不行。”每逢李霞晚上休息钱，淑珍便会殷勤地塞到她手里一碗热乎汤儿。
李霞却是怔怔地盯着淑珍，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不，不用了，我，我自己来就行。”
淑珍见状，不由得噘起嘴，满脸狐疑:“怎么啦？我儿媳不是自己的人啦？做妈咱就得亲力亲为，可不能像你们年轻人那般磨磨唧唧的...”
李霞被逼无语，只得胡乱应和了几句，随即转身回了卧室，淑珍的一片好意全数扑了个空。
事实上，淑珍并非有意如此，她当年怀胎十月那会儿，她就被母亲灌输了一种看护孕妇的传统观念:孕妇就该被精心呵护，受用各种营养品，才能把胎儿生养得好。
可李霞显然不这么想。作为一个年轻独立的现代女性，她觉得孕期生活该由自己掌控，并不需要旁人的过多关怀和照料。于是，她和淑珍在这方面的矛盾就像滚雪球般越积越大。
更糟糕的是，在孩子出生后，李霞在养孩子的观念上，同样与淑珍有着千丝万缕的分歧。
有一次，孩子有点感冒发烧，淑珍按照自己多年的经验，准备给孩子服用中药退烧。谁知李霞当即就拒绝了:“孩子烧得不严重就别乱吃药，免得惹出别的毛病来。”
“可是宝贝流了这么多汗，万一烧傻了...”淑珍再三焦虑地劝说，但李霞就是不给面子，非要死命拗。
“妈，您听我说啊，孩子再不济，也是我和李霞的亲骨肉，怎么会害他？”张涛见状连忙在两边调和，“ 妈，；李霞最了解孩子的情况，她的做法也是为了孩子好。您就别操心了，乖乖在旁边看着就成。”
终究还是张涛的一句话，淑珍才把手里的药重新放下。只是，从那以后，她和李霞的矛盾就像被浇了一把火，愈演愈烈。
每每想到这里，淑珍就觉得肝肠寸断，让她如何能对儿子、对儿媳怀有好感？她只能硬生生将这些不快压在心里，一点点憋出了满腹怨气和心事。
分歧产生更让淑珍痛心的，是那次李霞在国庆节期间的一番行径。
那天上午，李霞忽然接到了姐姐的电话。电话那头，姐姐说:“国庆节来我这儿玩几天呗？”
“哎，我也挺想去的...”李霞刚说了一半，便瞥见淑珍在旁边瞪着她，脸色就略微有些难看起来。
“孩子这么小，又没人带，我哪能走得了啊！”她生硬地挤出一句，话音未落就迎来了淑珍不善的质问。
“你说啥呢？孩子怎么就没人带了？我可一直帮你们带着呢！”淑珍气鼓鼓地横眉立目。
“要是我走了，谁来伺候你啊？”李霞连忙狡辩着糊弄过去，但脸上却没有半分诚恳之色。
“伺候什么伺候？我又不是瘸子！”淑珍愈发觉得李霞故作姿态，遂恼羞成怒地呛她，“再说了，你说的这叫啥话？明明是我一天伺候你们一家子。”
“你就是这个意思！”李霞立马就跳了起来，“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让我出去，只能在家伺候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就出去了。、
淑珍恼火交加，连忙给张涛打了个电话。“妈，您也太较真儿了些。”张涛在电话那头连连为妻子开脱，“李霞也是长时间待着心情不太好，人也累，想出去转转，您就别太往心里去...”
“她还嫌累啊？家里所有的活都是我在干？她累什么？”淑珍越想越气，挂断了电话，心里只想儿子一家一点都不体谅她。
待到中午用过饭，李霞还是未归。淑珍焦虑万分，生怕她会把孩子带着一块回娘家去。就在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淑珍飞快地冲到门口，一打开却见李霞满脸铁青的盯着她瞧。
“回来啦？”淑珍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讪笑。
李霞只是哼了一声，便越过淑珍的身子，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你...咱们中午吃点啥？”淑珍颇觉格外无措，只得赶紧去拖延话题。
吃饭时，李霞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嘴里也不作一语。却哪里料想到，就在她刚刚起身端走碗筷时，一声震耳的怒吼便自身后响起:
“我在这个家就是连狗都不如，你们这些人就是往我脸上吐口水！”
这骤然炸裂开来的怒火几乎将淑珍整个人都给震慑住了。她茫然地回过身，只见李霞指着桌子狠狠地锤了一拳，脸上满是扭曲的愤怒。
“李霞，你...你这是在说些什么？”淑珍蓦地就慌了手脚。她还从未见过李霞如此狂躁的一面...
儿媳爆发就在李霞莫名生气发火时，淑珍的老伴张福海匆匆赶来。“你们两个怎么吵起来了？”福海劈手就要拉架，却见李霞神情狰狞，面目全非，竟是被气得面红耳赤。
“问她去！”李霞指着淑珍，口不择言地怒吼，“她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我还不如一条狗！”
“李霞啊，你可别胡说！”淑珍被气得浑身发颤，“我哪有说过你是狗？你怎么说话一点都不讲理！”
“哼，你就是这个意思！”李霞怒目而视，高声驳斥，“要不然你干嘛偏不让我去我娘家看我姐姐？明明我姐姐都打过电话了，你就是觉得我只能在家带孩子，才要拆我的台！”
“我...我可没这个意思。”淑珍被突如其来的指责呛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都别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气。”福海赶紧从中调停，转头哄起了李霞，“咱俩好歹也一家人了，有什么矛盾慢慢商量不就成了？李霞啊，你现在身体还弱，动不动就发这么大火可不行...”
“哼，算了吧！”李霞哼了一声，使劲扯开福海拽住她的手，“在这个家我就是个外人！”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拽着孩子离开了。待到夜幕降临，周遭一片寂静，李霞仍然还是未归。淑珍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自己的那番好意真让李霞心生了太大怨气？可她又哪里做错过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淑珍就把这一切诉苦般地向张涛述说了一遍。张涛听完之后，却只是摇了摇头，语气里尽是无奈和失望:
“唉，你们俩说的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啊！”
“可是我分明就是...！”淑珍的辩解还未出口，便被张涛生硬地打断了。
“我是你亲生的儿子，她是我媳妇，你让我如何是好？”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重的闷棍，狠狠地击打在淑珍心头。她顿时哽咽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儿子离开淑珍哪里曾想过会是这个结果？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痛苦。
“只要你们过得好好的就行了，你们过好就行...”淑珍语气哽咽，终于开口回应。
“我当然能理解你，妈。”张涛像是看穿了母亲的心思，“可您想过没有？您那么强势，李霞又脾气古怪，你们俩在一起带孩子，就只能天天吵架了！”
强势？淑珍被儿子这话一怔，心中百味杂陈。她从未觉得自己强势过，除了嗓门大些、爱操心人事，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柔顺温和的老太太。
“我哪里强势了？”淑珍终于忍不住，双目噙满了泪水，“我这一辈子就没做过什么强势的事，除了嗓门高些，关心人多了些，就连你爸都没说过我强势！”
说到这里，她似是被儿子所伤，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泪如雨下。张涛见状只是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您说我不孝，那我就是不孝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淑珍只能目送着儿子的背影，心如绞痛。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了——她太多嘴。
夜阑风静，淑珍独自一人坐在炕沿边。她痴痴地望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梨树，回想起儿子拖家带口离去的身影，内疚之情油然而生。
“我这真是……三番四次地招惹是非，把一家其乐融融的局面给搅黄了！”淑珍自语，语气里满是懊悔。
她越想越觉得痛心，再三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就连自己细细品味，也觉得确实是自己无理取闹、伤了儿子的心。明明春节就要来了，本应其乐融融的，可偏偏因为自己乱嘴就惹出了这许多是非。
“唉，都是我一个老糊涂！”淑珍长叹一声，五官上的沟壑在昏黄的灯火下更显老态龙钟，她不由得懊恼起来。
不知不觉间，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可惜的是，淑珍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儿媳李霞这些年从未再次踏足过她的家门。但她并不太在意了，她只是默默祝福儿子和儿媳的生活能够一帆风顺，祝愿这个家园终有一日能够重拾往日的欢乐祥和。
结语:年年岁岁，季节轮回。可谁又能想到，一个春节的小小口角，竟会演变成一出这样的闹剧？长辈与儿媳之间的矛盾，儿子又往哪一边站，家庭的温馨和睦被砸得稀巴烂。
春节本是喜庆时节，可对李淑珍而言，它多年来都是愁云惨淡、伤心绵绵。一个善意的问题竟被曲解为“管闲事”;一句无心的评价却被反咬为“强词夺理”。就这样，母子、儿媳三人在荒诞的是非中陷入了漩涡，谁也无法自拔。
如果说淑珍的过多关心和爱操心是一种“罪过”，那么李霞和张涛的固步自封、狭隘倔强也是同样的过错。亲情和家庭友爱，怎能被简单地等同于“管闲事”呢？血浓于水的母子情谊，又怎能被轻易地诽谤为“不孝”呢？
人生的路走得太远就难免走了些弯路，可谁又能保证，走了这些曲折之后，还能最终抵达理想的彼岸？相顾无言的日子还有多少，就让我们从今天开始好好把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