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年跑者的马拉松日志(二)

商贤老侯 2024-04-22 18:32:53

2024.4.22  星期一  晴

昨天的“全马”比赛,我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以强大的意志力,战胜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取得了一个66周岁老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全马”“破四”的目标。

比赛前,我为自己制定的作战方案是开始时就把速度拉上去。这是个有违常理的方案,却又符合我的实际情况。前天晚上接待山东微山来淮参赛的宗亲酒宴上,跑过十几次“全马”的宗亲告诉我,最后几公里肯定会掉速。而我萌生“破四”的想法、开始全力练速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前半程配速在550,要想在最后几公里跑进500,绝无可能。这是个极具冒险性,却又不得不为之的方案。

说来也蹊跷,今天刚开跑的时候,我的手机“咕咚”软件没了声音。我平时训练都是靠它报每公里用时,根据具体配速来决定如何去跑下一公里。“咕咚”软件没了声音,让我无所适从,只好跟着奔跑的人流快速地往前跑,同时,注意观察路边的告知每公里里程的标牌,通过身旁跑友“咕咚”软件里发出的声音判断我的配速。到了8公里时,我身旁的一个年轻跑友“咕咚”软件发出用时40分钟的声音。我一算账,吓了一跳。这不是500的配速吗?我过去连530配速都没跑过,500配速更是连想也没敢想过。我有些担心这样的速度太快,影响后半程成绩,想让自己慢下来。可此时跑得正舒服,心里不太愿意降速。而跑道上飞速往前奔跑的跑友以及路旁的啦啦队又把我不知觉地往前带。快接近半马,大约在19公里处,我去了路边的临时卫生间,顺便吃了块能量胶,喝了两口挎在腰包里的自制的西洋参饮品,尔后又跟上奔跑的人流,一个劲向前跑去。

过了半马没多久,我的左胯骨有些酸疼,紧接着,左脚也开始疼痛。左脚疼痛是我近阶段跑长距离时出现的,而左胯骨疼痛却不曾有过。我心里清楚,这是前面跑得太快造成的。跑到二十七、八公里时,我的两个小腿肚和从没有拉个筋的五个右脚趾又开始疼起来。记得我去年跑到这个距离时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我知道,这跟前半程速度太快有很大关系。我强忍着,继续往前跑。在25公里、31公里处,我按计划吃了两块能量胶,喝了点自带饮品,开始向里运河大桥这个全程最长的上下坡奔去。去年我就是在这儿顶着风跑上去,结果消耗了许多能量,到了38公里左腿肚严重拉伤,无法继续跑下去,最后6公里几乎走着走到终点。今年比赛前,我认真研究了上下坡,也练习了几次,并拿出加大步幅,实在不行就用大步走上去的方案。按照这个方案,我顺利下了大桥。到了33公里处,离终点还有9公里,可能是上大桥长坡消耗许多能量的缘故,不仅腿肚、右脚趾、左臀部疼得越来越厉害,疲劳也向我袭来。每迈一步,都很艰难。到了38公里处,两个小腿肚疼得不行。此处刚好有个医疗站,而这个医疗站正是我去年在此崩溃的地方。我清晰地记得,当时,我已累得不行,两个小腿前面的骨头剧烈地疼痛,我见了医疗站,一屁股坐在地上,让护理人员给我拉筋,却怎么也拉不好,反而越拉越疼,不拉更疼。我躺在地上足足五分钟,才勉强爬起来。爬起来以后再也跑不了,剩下的6公里一瘸一拐走到了终点。去年的教训太深刻了。我十分清楚,腿越疼越是不能坐躺,一个劲向前跑,反而忘了疼痛。即便忘不了,用强大的毅力支撑着,也可以和疼痛打成平手。

从38公里处开始,越往后跑越艰难。我从腰包中取出最后一块能量胶,吃了一半,又将那一半塞进腰带。心想,最后两三公里肯定非常艰难,剩下的这一半,得留在那时吃。果真,到了39公里,浑身上下酸疼难忍,尤其是两个小腿肚、右脚趾、左臀部疼得更厉害,每迈一步,都像刀扎一样。这一生,我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罪,无数次想停下来,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在告诉我,一旦停下,就再也跑不了,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将泡汤。这时,我从腰包里掏出最后那半块能量胶,又继续向前跑,心里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望40公里的标牌早点到来。

终于,熬到40公里,我一看,标牌后面的电子钟显示着3小时47分的字样,以我的正常速度,只要不停下来,完全有可能实现“破四”的目标。虽然看到了希望,可此时的我,能量快要耗尽,每迈一步,双腿像有千斤重,而且疼痛异常,心里也有些作呕。我心里明白,真正的挑战开始了。我抖擞精神,以一种和痛苦同归于尽的心态,一步步向前迈去。每迈一步,都要拿出吃奶的力气。心里边不时出现停下来的念头,可“破四”的愿望又在激励着我向前。我像机器一样,机械地运动着。最最艰难的时候,我想到已经去世30年的母亲,让她老人家的形象鼓励我;我还想到,去年遭受三年疫情冲击,我创业25年的老侯食品亏本严重,被迫歇业重组,在无比艰难困苦的情况下,我都能挺住,它在启示我,困难是暂时的,只要不被击倒,咬咬牙就过去了。眼前跑步的艰难同样只是暂时的,我绝对不能被它击倒,千万千万不能停下来。我一边鼓励自己,一边一如既往地向前迈着双腿。很快,到了41公里,离终点还有一公里多点,我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心里一阵高兴。可双腿双脚双臂怎么也不听使唤。前边的跑友有的停下来由跑变成走,有的干脆蹲了下来,也有的艰难地向前跑着。我知道,此时,只要我停下来,“破四”的梦想必将破灭。我对自己说,决不能停,哪怕累倒累死,也要跑下去。最后这一公里,我割出去了,大声地说,绝不能停,死也不能停。我以玩命的姿态,嘴里一边默念着“破四”“破四”,一边发疯似地向前跑着。我的性格属于那种外向型的,面部表情丰富的人,此时,路边的观众可能看到我脸上外溢着的被痛苦扭曲的表情,拼命地为我加油。我仿佛感觉到观众对我的敬佩,在他们震耳的加油声中,我终于跑到42公里,转过弯,我迈着那早就被疼痛折磨得麻木的双腿,跨过终点。我看了看路边的电子表,刚好是4小时!

在终点等候我的电视台记者,走上前来询问我此时的感受,我挥舞着双拳,大声说,我终于“破四”了,我太高兴了,成绩不算什么,关键是我战胜了自己,这才叫马拉松,马拉松是一项平凡而又伟大的运动,明年我还要跑全马,不管多大岁数,哪怕八十、九十,只要能跑,我要一直跑下去,跑到跑不动的时候为止。

在场的两个记者被我的情绪感染,脸上露出赞许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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