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边远地区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泥石流。
可救援的途中,未婚夫的白月光却趁我救治伤员时将我们一同推下了山崖。
为了掩盖罪行,她划烂我的脸,将我活埋。
又将现场伪造成我害死了伤员畏罪潜逃的假象。
未婚夫赶到后,怒骂我不配为一个医生。
后来,白月光将我的“罪行”公之于众。
她双眼含泪,一副十分痛心的模样对着镜头道,
「师姐,别躲了,回来自首吧。」
而未婚夫心疼地擦去她的眼泪,安慰道,一个畏罪潜逃的杀人犯不值得她伤心。
从此我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
直到四年后,我的尸骨被我救过的人翻了出来。
他却又跪在地上,字字泣血,求我回来。
第1章 一
我飘浮在半空中,愣愣地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
残破到让人看一眼都倍感不适。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被污泥覆盖,身体严重腐烂,脖子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初步推断死者已经死了将近四年了。」
男人的大手轻轻将我的脖子托起,「对了,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这个男人正是我的未婚夫,谢斯年。
年轻法医回道,「就是四年前发生泥石流的那片山区。」
谢斯年的动作顿了下,低声「嗯」了一声,随即拿起了旁边的工具,准备开始。
我怔怔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眼自己几乎透明的身体。
混沌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明。
四年了,原来我已经死了整整四年了。
这四年来,我每天都在期盼着谢斯年能发现不对回来寻我。
可我飘浮在空中等了又等。
最后等来的却是尸身逐渐腐烂,是日复一日的期望变成失望,直至绝望。
直到有人发现了我,这才把我带了回来。
可我没想到,负责解剖我尸体的人会是谢斯年。
「脸部居然能毁到这种程度。」
谢斯年用镊子将嵌进我肉里的石头碎屑夹了出来,「看来是用这种石头反复划拉并重击后导致的。」
话音落下,一具成形胚胎忽然从我体内缓缓滑出。
因为死去多年的缘故,胎膜混着血污,显得更加狰狞。
刺鼻的恶臭袭来。
谢斯年的喉结上上下下,再也遏制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我不由得冷笑一声。
恶心吗?
这可是我和你的孩子。
多可笑,解剖过上百具尸体都波澜不惊的人,在看到自己孩子的时候却吐了。
我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心像是被刀子割开钻心地疼。
我飘上前,双手颤抖着试图抱抱他。
却是直接穿了过去。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受控制地落了一地。
如果我还活着,宝宝现在已经四岁了。
说不定,已经会为了偷吃一颗糖,和我斗智斗勇,最后抱着我的胳膊撒娇。
也会在晚上缠着我陪他睡给他讲睡前故事……
可现在,他甚至连长大的机会都被残忍地剥夺。
「天呐,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年轻法医惊呼一声,「师傅,要不要先送孩子去DNA检验?」
谢斯年点点头,却仍旧继续盯着孩子看。
眼里少有地闪过一丝心痛和温情。
我愣了愣,有些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两种情绪。
难道他已经认出我了?
那他为什么还能做到如此冷漠……
「小可也怀孕了,看到这个孩子心里还真有点难受。」
「孩子的父亲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会很痛苦。」
我呆呆地看着他,浑身从头凉到脚。
李意可怀孕了?
她竟然已经怀孕了。
多可笑啊。
杀我的凶手不但活得好好的,还和我的未婚夫孕育了一个生命。
我的视线落在那小小的一团上。
脑海里忽然想起谢斯年刚刚的话,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怎么会难受呢?
他的父亲满心都是另一个女人的孩子。
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第2章 二
谢斯年稍缓过来一些后,继续检查着我的身体,
「四肢有些扭曲,应该是从高处跌落时频繁被撞击导致的。」
「至于脖子上的伤口,是在生前被利刃一点点划开的,凶手手段十分残忍,甚至多次来回切割。」
他指着那道伤口,面露不忍,「而且速度很慢,等同于一种凌迟。」
年轻法医接过话头,
「所以她是硬生生感受着血液不断流失,最后在绝望中死去的。」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种被割开喉咙时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窒息的感觉再度袭来。
让我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当年,我被推下山崖后,四肢被摔到扭曲,脊柱也被摔断。
整个人瘫在地上,黏腻的血混着剧痛被雨水冲散。
但我还是强撑着留有一口气。
李意可走到我面前时,我还挣扎着伸出手去向她求救。
她指了指自己,嘲弄地看着我,
「你这是在向我求救?付晚初,你别是个傻子吧。」
眼前光线忽然一暗。
李意可蹲下来,掐住我的脖子,举起一块尖锐的石头逼近我,
「看好了,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说着,石头一下一下,砸在我的太阳穴上。
「别怨我,只有你死了,斯年才会回到我身边,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汹涌而上的剧痛让我浑身抽搐。
血沿着脸颊往下淌,把视线染成铺天盖地的红。
我最后的意识里。
她掏出一把小刀,把我的脸划得面目全非。
笑着嘲讽我:
「其实我根本没必要毁掉你的脸。」
「就算你失踪了,只要我说几句谎话,就没人会找你。」
「不信?那你知道来这儿的前一晚,斯年还躺在我身边吗?」
我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
只有喉咙的刀口汩汩冒出鲜血。
看着我这样,李意可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
「那晚他伏在我身上,跟我说他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
「至于你,不过因为我当初出国了,而你是刚好凑上去的一个消遣罢了。」
我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
「付晚初,斯年他从未爱过你。」
说着,李意可将匕首狠狠刺进我的左眼里,
「听说人死后怨气太大会变成灵魂久久不散,那我便给你留一只眼睛。」
「让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让你身边的每个人厌恶你的。」
「付晚初,你就做一个没人爱的可怜虫吧。」
——谢斯年从未爱过我。
这是我生前,脑中浮现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3章 三
回忆渐渐飘散,我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解剖台上。
年轻法医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我的尸体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师傅,当年您未婚妻也是在那片山区失踪的,会不会……」
谢斯年骤然打断他,神色带着嫌恶,「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的未婚妻只会是小可。」
他警告地睨了一眼年轻法医,「以后别再跟我提起那个畏罪潜逃的败类了,她就是我的耻辱。」
我僵住,浑身如坠冰窖。
谢斯年竟然厌恶我到如此地步。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割了一刀,钻心的痛。
说着,谢斯年眉头微蹙,骤然抓起了我的脚踝。
我的心也瞬间被高高挂起。
要发现了吗?
我的脚踝上有一道细小发白的伤疤,是当初为了推开谢斯年被掉落的货架划伤的。
脚踝上沾染了许多污泥,他抚了一下没擦干净。
但凡他再多擦一下,就能看到污黑之下那微微凸起的伤痕,知晓这个人就是我。
令他厌恶的,失踪了四年的未婚妻。
「怎么了?」年轻法医好奇地问。
谢斯年从愣神中缓过来,放下了脚踝。
「没事,随便看看。」
他还是错过了。
工作结束后,谢斯年瞥了一眼破碎的我。
对年轻法医交代道,「怪难看的,鉴定书出来之后联系到家属就火化了吧。」
年轻法医回头看了看我,眼中惋惜。
「真是太可怜了,她的丈夫也可怜,同时失去了妻子和孩子。」
谢斯年脱手套的动作明显一顿,很快恢复平静。
「DNA样本已经采集了,最迟一周就能有结果了,到时候她的家人就能来接她回去了。」
出了解剖室,谢斯年下意识看了眼手机通知栏。
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我凑上去看了眼,果然是李意可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也是,只有她才能让谢斯年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
……
我被迫跟着谢斯年回了家。
那个我曾经努力存钱和他一同买下的房子,如今却没有了我的痕迹。
「你怎么才回来呀?」李意可开心地迎了上来。
眼前的人笑眼弯弯,连说话的语气都轻轻柔柔的。
和当初杀害我时完全不一样。
谢斯年俯身环抱住她,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中。
「今天工作有点忙,但是我有很想你。」
我猛地抬头,只觉得心脏涩涩地疼。
原来,爱与不爱的区别是这样明显的吗?
印象中,我也曾这样在家里整夜等着谢斯年下班。
也曾这样抱着他撒娇问他想不想我。
可那时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我工作已经很累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这种幼稚又矫情的问题来烦我?」
可现在,李意可甚至都不用开口,那句「想你」就这么脱口而出。
就像是已经说了千万遍一样自然。
第4章 四
「看你很累,是不是遇到了很棘手的案件?」
谢斯年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也不算,虽然死了四年,但DNA检验只需一周就能出结果,巧合的是尸体还是从当年那个山区挖出来的。」
「什么?」李意可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慌张,「死了四年怎么还会被挖出来呢?」
谢斯年不甚在意地回道,
「估计是当时被泥石流掩埋了的伤员被人发现了。」
说完,他担忧地看了眼李意可,「是不是被吓到了?你的身体都在抖。」
李意可眸光闪了闪,故作难过地低下了头,
「没有,我,我只是想到师姐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她做错了事,但我还是为她担心。」
我看着面前人畜无害的李意可,心中的恨意疯涨!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真正作恶、满口谎言的人却能好好地活着。
做错事的人从来就不是我,不是吗?
「为什么就连你,也不愿相信我?」
我大声地朝着谢斯年嘶吼着,可惜却都是徒劳。
所以到底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呢?
当初,我死后,灵魂并没有消散。
飘在空中,看着李意可把我的证件扔进河里,又把我残破的尸体一点点掩埋好。
做完这一切后,她咬了咬牙,用力撞向旁边的石壁。
砰的一声,鲜血瞬间从她头上溢出。
她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谢斯年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小可——」
他冲上前,将李意可抱在怀里,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眼里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深深刺痛了我。
印象中,谢斯年从未对我有过这样的情绪。
「斯年,师姐她……」
李意可靠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将伤员推下山崖后就跑走了……」
「我想拦住她的,但没想到被她打伤了,对不起,是我没用。」
谢斯年愣住了,下意识顺着李意可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待看清伤员的尸体时,他眼里闪过震惊,不可置信,最后趋于愤怒。
唯独没有过怀疑。
哪怕一秒。
他就这么听信李意可的话,定了我的罪。
他对李意可,向来都是如此偏爱。
自从她回国后,谢斯年就开始在这段感情里游离。
他一次次为了李意可抛下我,甚至在李意可假意跟我道歉时。
他也只有一句:
「付晚初不会生气的,你的事情重要,她分得清轻重。」
我心口一窒。
很想问谢斯年到底为什么她会比我这个未婚妻重要。
又为什么她是重,我就只能是那个轻。
可看着谢斯年那张面对我时就异常冷淡的脸,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情绪彻底爆发源于他的朋友圈。
只有两条。
一条是关于我的。
是他当时向我求婚后,在朋友圈公布准备结婚的消息。
而另一条……
「如果你改变主意,新娘随时可以换人。」
我从未见过这条朋友圈,用发颤的手指点开可见范围。
这句话,仅李意可一人可见。
而她在下面,毫不犹豫地点了赞。
那是我们吵得最凶的一次。
吵到最后,我如同疯子跪坐在地上哭到几乎喘不过气。
却只换来他无情的一句:
「明天就要去救援,你还能跟我闹,就凭这点,你永远比不上她。」
那晚,他一直没回家。
原来竟是沉溺在了温柔乡里,不舍得离开。
第5章 五
「其实,我还挺不希望师姐回来的。」
李意可叹了口气,面露担忧,「当年那个伤员因师姐而死,她回来了就得去坐牢了。」
谢斯年心疼地看着她,语气里都是怜惜:
「她都如此丧心病狂地伤害你了,你还为她考虑,你就是太善良了。」
话音落下。
他低头吻了吻李意可额头,言语里充满了对我的厌恶,
「别想她了,像她这种害了人还畏罪潜逃的败类,不配为医生这个身份。」
「落得什么结局都是她咎由自取。」
我不由得冷笑一声。
希望真相大白的那天,谢斯年也能如此坚定。
……
第二天,谢斯年起了个大早一遍遍确认着婚礼上的流程。
眼里始终漾着笑意。
心脏忽然被酸涩的情绪填满。
他这副样子,倒是同之前筹备我们婚礼时,截然不同。
那个时候,他完全就是一个甩手掌控。
就连要拍婚纱照那天,他都不顾我的哀求执意要去陪李意可。
仅仅只是因为对方做了个噩梦。
「咚咚咚——」
一阵敲门的声音打断了谢斯年的喜悦。
门拉开的瞬间,一双满是褶皱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臂。
我往外看去,瞬间就怔愣在原地。
眼泪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外婆……」
我激动地扑上去,身体却直接穿了过去,由于惯性,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小年啊,你有初初的消息了吗?」
外婆忐忑不安的声音响起。
我却愣愣看着她的鞋子,上面沾染污泥,磨损得厉害。
我不敢想,这是外婆走了多久才找到这里的。
「外婆,我说了很多次了,付晚初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谢斯年靠在门框上,讥讽地开口说道,
「她都能狠心丢下您一个人,您就当她死了吧。」
「谢斯年,你闭嘴!」我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
可没有人能听得见。
我急忙看向外婆,看到她身体僵住,焦急又惶恐的样子时,心脏不断地抽痛。
「外婆,别听他瞎说,咱们走……」
我想拉起小老太太的手,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穿过她的身体。
外婆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
那是当初谢斯年和我求婚的戒指。
他曾说,他会让所有人知道,我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唯一。
或许他当时说这话时也带着几分真心。
可最后,他还是食言了。
就像这枚已经严重弯曲的戒指一样,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你看,这是初初的东西,她不离身的,可是我在那个灾区的山下找到了。」
外婆的眼里满是害怕和担忧,「小年,我的初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第6章 六
谢斯年看到那枚戒指愣了一瞬,随即勃然大怒,
「外婆,付晚初是不是偷偷联系过你?」
他沉着一张脸,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烦躁:「她给你这枚戒指是想要干什么,是想让你来试探我的态度吗?看我对她还有没有感情,会不会帮她减轻罪责?」
「那我明确告诉你们,绝无可能!」
谢斯年把外婆的手拨开,就要关门,「您别再来打扰我了,我什么都不会为她做,她付晚初杀了人就得认罪!」
外婆下意识伸手抵住门,着急地开口,
「不是的,小年,初初是医生,她是乖孩子,只会救人,不会害人的……」
谢斯年猛地把门往回拉,门弹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外婆被吓了一跳。
也因为惯性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满脸惊惧地看着谢斯年。
「外婆!」
我死死盯着谢斯年,恨不得把他就此拉下地狱。
可我几次伸出手都只能摸到一片空气。
眼泪止不住地流。
「小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斯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
「外婆,您要是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介意把付晚初犯下的罪行继续放到网上,让大家再一次对她进行正义的讨伐。」
刹那间,我心如刀绞。
谢斯年真是好狠的心啊。
外婆嘴唇嗫嚅着,将那枚戒指举高,声音含着哭腔,
「不是这样的,小年,初初不会那样做的啊……」
「阿婆,师姐犯的罪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李意可忽然出现,装作不经意地撞了一下外婆,戒指顺势掉落在地。
外婆慌忙去捡,李意可却抬脚踩了上去。
我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可小老太太却强撑着,眼睛都憋红了,也没有喊一句疼。
「外婆——」
我目眦欲裂,急得上蹿下跳,却毫无办法。
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溢出。
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将心脏割开,割得血肉翻滚,鲜血淋漓。
李意可又用力碾了碾,才满意地抬起了脚。
「阿婆,你走吧,我跟斯年要休息了。」
谢斯年的唇动了动,正准备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一个小姑娘忽然冲上来将外婆扶起来。
看到外婆手上的伤时,她红了眼,忽然暴起一耳光打在李意可脸上,
「连老人你都伤害,你还算是个人吗?」
李意可被打得发出尖叫,「啊!你谁啊,竟然敢打我!」
谢斯年反应过来,用力将女生推了个踉跄。
他将李意可护在身后,声音染上怒气,
「大庭广众之下就敢伤人,我不介意送你进去。」
那女生勾了勾唇,深深看了一眼李意可。
又转头看向谢斯年,道,「那你放心,你身边这个女人一定会比我先进去。」
「毕竟,我只是打人。」
「而她,却是连杀两人又毁尸灭迹的恶魔。」
「不,不对,是三人。」
女生上前一步,盯着谢斯年,目光狠厉,一字一句道,
「还有一个已经成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