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自己的姐妹共侍一夫是什么感觉?
陛下还是太子时,答应过会娶我当太子妃,他登基时,第一道诏书却是迎娶姐姐为后。
那天,我枯坐一夜,在心里不断问他,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
进宫给他为妃时,我心怀希望。
进宫后才发现不过是一次次的失望乃至绝望,弥留之际我嘱咐小迷:“我死后不必葬进陛下的妃陵,烧成灰随风扬了吧,”
1
近日京都多雨,我那受尽苦楚的膝盖一日不肯落下的针扎般的疼着,竟使我走路都不成了。
我便让小迷扶我到窗户那的塌边坐着赏雨。
下雨天总是阴沉沉,湿气太重,一眼望去雨雾朦胧,处在北方的京都竟有一种家乡南方雾城惬意的感觉。
小迷一边收拾潮湿的屋子,一边嘟嘟囔囔地唠叨:“娘娘就任性吧,本就耐不得湿寒,偏偏要坐在窗边赏雨,若是被湿气入了体,可有您受得。”
我默默叹口气没有言语,小迷这丫头,惯爱唠叨,不应声还好,若是应了声,那可要绕耳三日、绵绵不绝了。
揉着隐隐作疼的膝盖,耳边传来奏乐的声响,那是宫中在办宫宴。
“今日宫中是什么日子?竟这么热闹?”我急忙问出来,转移小迷的注意力。
一向爱说话的小迷却僵在那,踌躇了片刻,小声嘟囔着:“娘娘记性越发差了,今日是太子殿下三周岁的生辰宴,文武百官,后宫妃嫔都在给太子殿下贺生辰喜呢。”
哦,原来如此,下着雨也得给那孩子贺生辰,大概是因那孩子是陛下最爱的皇后所生吧。
一股凉气直冲嗓子眼,没忍住,我猛咳了几声。
小迷急忙扔下手里的活拿了毯子急匆匆盖在我腿上,又转身倒了杯热水塞进我手中:“娘娘别想那么多,您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子要紧。”
我低低地应道:“是啊,人生在世,什么都没有一副健康的身子重要,原先我啊,信什么情情爱爱、血缘亲情,现如今看来还不如换一副好身子重要。”
手中握着热乎乎的茶杯,我思绪禁不住飘得越来越远。
2
原先父亲在南边任职,我便出生在那个以雾都著称的小城里。
等到父亲调任回京,我便跟着母亲生活,因为父亲家里有正妻,母亲不过是个外室,所以我跟母亲并不能随着他去那个狄府。
等到我八岁时,母亲亡故,不得已我才被父亲接回京都的狄府。
那一年天花肆虐,宫里的太子殿下出了痘,便被父亲迎进狄府养病。
父亲将我们兄弟姐妹都叫到书房跟我们分析时局:“你们都是狄府的小主子,往后咱们能否延续狄府的荣耀就看你们了,如今太子殿下重病,谁能近前照顾,待殿下痊愈,他便是我们狄府的荣光!”
话说到这,兄弟姐妹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纷纷低头缄默不语。
父亲看着一圈不言不语只顾后退的孩子,唉声叹气道:“子不教父之过,我狄府无能人矣。”
那时我刚刚失去母亲,最是想要得到父亲的关注,看着父亲垂头丧气为难的样子,我掰着手指思索:一是染上天花不治而亡,那就是去找母亲;二是染上天花治好了或是没有染上天花,解了父亲的燃眉之急,父亲会更爱我,太子殿下也会看重我,貌似哪个都不亏。
于是我往前一步跪在父亲脚边:“爹,我愿意照顾太子殿下。”
于是我被送进府中位置最偏僻却布置非常华丽的小院子。
院子里的人都带着白色的布遮挡住口鼻,熏艾的熏艾,打扫的打扫,煎药的煎药,忙忙碌碌却又井井有条。
有个中年妇女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包裹:“姑娘,您这边请,太子殿下在正屋。”
我紧跟着她的脚步走到正屋门口,她站住脚步将包裹递给我:“这屋子奴婢就不进去了,姑娘请。”说罢又将一块白布遮在我脸前,然后牢牢绑在脑后。
3
我独自一人推门进去,一进屋闻到了浓浓的草药味儿还听到有人低声啜泣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手脚被软布绑着,躺在床上没法动弹,一边低声哭着一边小声喊痒。
他比我小两岁,小猫似的可怜兮兮哭喊着,我一下心软得不得了,急忙跑到床边拿出手帕来:“殿下,您哪里痒,我给您擦擦,擦擦就不痒了。”
突然听到说话声,他睁开眼睛看我,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像一只兔子:“你是谁?你不怕孤吗?”
我弯弯眼睛对他笑:“殿下,我是狄府的小主子,是专门来照顾你的,我不怕被你传染,不过你最好不要传染给我,我若是病倒就没法照顾你啦。”
他乖乖地点头:“好,我不传染给你,好痒,你帮我挠一挠,他们绑着我的手不允许我挠。”
我举起帕子:“殿下我只能拿帕子给你轻轻地擦一擦,不能挠的,挠破了,殿下身上会留疤,严重的还会死掉。”
他撅了撅苍白的嘴唇:“那,那就擦一擦吧!真的好痒。”
听他指挥,我轻柔地拿帕子擦他不长痘的皮肤,从脸擦到胳膊,换一条手帕再从胳膊擦到肚子,浑身上下擦过来一个遍,可把我累的不轻,既要擦到地方又得注意着不擦破肿肿的痘,可真的耗费力气,擦完我拿薄被褥盖在他身上:“睡吧,殿下,这回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
他用手指指我:“你得去净手,不然会被我传染的。”
我累得上下眼皮打架:“嗯嗯嗯,您快睡,您睡着我就去。”
那时一个屋子就我们两人,白天我给他喂饭喂药给他擦身,晚上就守在床边陪他聊天陪他睡觉,他身上的痘一日日的变少,人也一天天的精神起来。
病去如抽丝,他躺不住便把被子踢开,我怕他着凉再给他盖上,他一抬腿再次把被子踢开:“小主子,你对我真好,等孤回宫奏请父皇,让他给你封个公主,这样你就也能进宫来了。”
我不厌其烦地再把被子给他盖上:“殿下,只有皇帝的女儿也就是您的姐妹或者姑姑才能是公主,我可不是你的姐妹也不是你的姑姑。”
他转转眼珠子灵光一现:“孤知道了,你可以当孤的太子妃,如此也能时时陪在孤身边,”说着他有些激动的拽住我的手“说好了,你是孤的太子妃,等我回宫便让父皇下旨!”
我摇摇头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殿下,我是狄府的人,我爹说我是狄府的荣光,可不能当你的太子妃,当你的太子妃还怎么当狄府的荣光?”
他不高兴地瞪我:“你不当孤的太子妃,那孤就没有太子妃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孤都被你看光了……”
4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奏乐声已随着这雨一起消失,我禁不住想着,如今的小太子多高了?不知长得像不像当年的陛下?
人呐,不能念叨,念叨谁,谁就来了。
天色有些暗,地上的积水与地砖显得灰暗又平静,宫门吱呀哐当地响起,地上平静如镜面的积水被人的脚步踏碎。
抬头望去,一抹明黄色闯入我的眼帘,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小迷?院中可是有人?”
小迷楞了一下,疾步走向殿外,我伸着脖子一会儿望向窗外一会儿转头望向门口。
不一会儿有人掀开帘子带着门外的寒气进了门,听脚步声不是小迷。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望着门口的方向,他一身明黄的常服,衬得身姿英武不凡,走动间腰间的玉佩叮铃作响,眨眼间便走到我眼前来。
凝视着跟从前没甚分别的脸庞,我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陛下!”
他拧眉看着我,声音平淡无波:“你就是这么接驾的?”
我慌忙要站起身,膝盖却在此时一阵剧痛,我不受控制地跌下榻往地上摔去。
小迷这时冲过来,一把将我接住,带着哭腔道:“陛下,我们娘娘腿疾犯了,站不住更跪不了的,请您瞧在太子殿下的份上别为难我们娘娘!”
我急忙伸手捂住小迷的嘴,这可不兴说,小心惹祸上身。
果然陛下闻言,眸底闪过一丝怒气:“滚开,朕有话跟静妃说,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我示意小迷出去,不得已,小迷只好把我扶到榻上然后小碎步退了出去。
陛下往前踱步,站立在榻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我有些无措地抬抬眼皮瞧了瞧他,脸色有些阴沉,不知是何事让他生气,这么想着,突然我脸上一痛,眼前一黑,清脆的巴掌声在这殿里显得异常响亮,我被打的脸颊。发热身子歪在榻上,眼眶控制不住地一下湿了,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让我忍不住发抖。
他声音平淡无波:“你哪还记得太子是谁?试问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母亲?你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可曾让人给太子送份生辰贺礼?”
我那虚妄的幻想被这一巴掌打的稀碎,我听见自己有些虚弱的声音对呛道:“陛下不是说,臣妾的孩子夭折,那孩子往后跟臣妾没有半点关系吗?怎得今日又斥责臣妾妄为人母?”
这就是我爱的人、盼的人,一出现便要往我心上戳刀子,刀刀见血!
“到底是臣妾妄为人母,还是陛下不许臣妾做他母亲?”血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我已许久不见他,如今见了面便是如此情景。
他捏着我的下巴,眼神没有一点温情全是寒气:“狄莺,你脾气真是越来越大,对着朕都敢口出怨言。”
“若不是皇后无子,你以为你能进宫来替朕生下太子?太子只能是皇后所出,要怨只能怨你身份低贱,怨不得朕!”
我心中一片悲凉,直觉浑身的血都凉透了,“是,臣妾是身份低贱,臣妾不配做您的皇后不配做您的妃嫔,也不配在这宫里苟延残喘,陛下何不废了臣妾,放臣妾出宫去?”
我的脸被他捏着猛然按在榻上,头磕在上面很疼,“出宫去?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你此生只有死时方能出宫,不过那也是因着要葬进朕的妃陵。”
我能听出他言语中的戏谑和阴毒,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怎么会走到如今这地步?
一只手在我胸前逗趣般地狠狠捏了捏,我受到惊吓猛的一激灵按住那只大手。
他意味不明地在我耳边笑道:“朕就算不要你,你也得给朕在宫里待着。今日给太子送份生辰礼,也尽一尽你作为生母的心意,不然就跪在你这宫门口好好思过。”
5
夜色越来越浓,我一直这个姿势歪在榻上,不是我不想动,而是发现被他刺激的浑身肌肉紧绷,腿竟抽筋动弹不得。
夜里的凉风从窗户吹进来,更是让我浑身发麻。
小迷从库房找出一块玉佩捧到我眼前:“娘娘,是这块儿吗?”
我瞥了一眼那块团龙玉佩:“嗯,对。”
“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若能卖出宫去足够咱们俩吃穿不愁十年了,只因是御赐的卖都不能卖,您把它找出来是做什么?”
我强撑着坐起身:“送到皇后那去,就说给太子殿下的生辰礼。”
小迷虽不解但还是乖乖送去了。
我也不是傻得,总不能因这跟他赌气害自己半夜跪在满是积水的地上,本来就没几年活头,难道再被他折腾死不成?
夜深了,我累了,歇息吧。
我挣扎着从榻上起来,迈着僵硬的双腿走进内室囫囵个地躺在床上捂紧被子睡了过去。
梦里,他还是那个幼稚的太子殿下,扯着我缠着我非要我答应当他的太子妃。
好吧好吧,我被缠的无奈,只能答应了。
他从香囊里拽出一块儿玉佩来:“这玉佩是我出生时父皇给我的,我带了好些年,现在送给你,这是咱们俩定亲的凭证!”
我接过来一看,玉佩上雕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龙!有点丑不太想收,抬眼瞧他那亮晶晶的眼神,我只好收进自己的衣袖里。
我俩朝夕相处两个月他终于好全,就是怕有什么突发不适,还是决定让他再修养些日子。
这可让他高兴坏了,身体好了,没留下一丝疤,还能在宫外留着玩一段日子,他手舞足蹈地跳起来,想到什么又急忙摆好太子的架势,沉稳道:“自孤记事起,便一直在宫城内,如今有机会在宫外转转看看,也是难得,你作为孤未来的太子妃便陪同吧。”
我正想说,您这能出去吗?陛下是让您修养些日子,不是闲逛些日子。
那边陛下就把他的老师给扔了过来,说是太子病的时间久了,课业落下不少,如今既然身体无碍,便开始跟着师傅学习吧。
我忍不住同情他,这才刚大好就得开始学习,当太子真辛苦!
他接到旨意虽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的跟着师傅学习。
我本想陪他一起的,但没想到他病好的第二日我累趴下了,他的那间屋子成了我的,天花可真是厉害,烧了一夜,第二天,我浑身便长满水痘,确实又疼又痒,忍不住的想挠。
我想念母亲了,看来我没有好运气,我得去找她了,迷迷糊糊间我好似看到母亲坐在床前,她担心地看着我:“莺儿,咬咬牙就挺过来了,太阳快出来了。”
小时候我很讨厌下雨,每次下雨我就会很烦躁,但这个小城不是下雨就是潮乎乎的,总让我觉得不舒服。
这时候母亲搂着我,就会跟我说:“再忍忍,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但这回天太黑了,太阳迟迟不出来,我浑身难受,忍不住闷在被子里小声哭着,手控制不住的想挠胳膊。
意识朦胧间,我听见有个声音喊着:“小主子?狄家的小主子?你醒醒,醒醒,都睡了三五天了,再不醒孤就回宫去,不陪你玩了!”
我强撑着睁开眼,瞧见他趴在我床头,小眉头皱的紧紧的能夹死个苍蝇。
“太子殿下,你不用读书吗?”
他一下子眉开眼笑:“你醒了?还读什么书,你都快死了!我得照顾你啊,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痒,但你千万不能挠,你可是孤的太子妃,要是破了相,那孤岂不是有个麻子妃了?”
我强忍着痒意:“好,我不挠,但是好痒,你也给我擦擦吧,轻点擦一擦就不那么痒,也不会破相。”
他郑重地点头,小心翼翼地对着我的脸擦拭着,擦完脸,他为难道:“虽然你是我未来的太子妃,但是我也不能像你一样把人看光的,这可怎么办?我去喊赵嬷嬷来,让她帮你擦!”
说完一溜烟地跑走了,还没刚出门又蔫头耷脑地回来:“不成,赵嬷嬷要是帮你擦的话,有可能也会得病的,还是得孤来。”
他凑在我脸前:“这样吧,我给你擦,但是我不看成吗?我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