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当朝驸马。
公主让儿子当她白月光之子习箭的活靶子。
那一箭,射中儿子要害。
在儿子旧疾复发之际,公主竟将满宫太医请出宫为罪魁祸首医治。
年仅五岁的孩童便这样活活疼死在我怀中。
我痛心疾首质问,却只换来她一句:「我儿命薄,怨不得旁人。」
原来,多年的枕边人竟是如此冷情之人。
1
我儿子习箭时被一箭射伤。
身为娘亲的她,丝毫不担心儿子的伤情,反而要将太医带走,只因她心爱之人的儿子从马上摔落。
我自是不能忍,与她争论起来。
「安乐,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子澄如今生死未卜,你竟还有心思管旁人?」
得知子澄出事到现在,她从未表现出一丝伤心,也未见他一眼。
仿佛他只是一无关紧要之人。
何其荒谬。
她并未觉得不妥:「子澄自幼顽劣,如今不过是受点小伤养养便是,如何与之荣相比。」
提起林之荣,她总是带着柔情,也是这会才能见到她为母的慈。
那是儿子如何都奢求不来的。
呵。
我苦笑一声,声音带着沙哑:「安乐,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退让半步。」
啪——
她一巴掌落下,厌恶的盯着我:「你们父子果真一样歹毒,非要见之荣出事才甘心是不是?」
我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罢了。
她这个做娘亲的不称职便不称职吧,子澄有我便好。
我会护好他的。
安乐很急,但又见我如此坚决,也只能无可奈何等着,但嘴里依旧不饶人。
「这逆子天生便是克我的,当初就该直接将他掐死!」
我恍若未闻,一心全放在子澄身上。
良久,太医才从里屋出来,给我们作辑行礼后。
「世子的血已经止住,只是年纪尚小……」
话音未落,安乐便不耐地打断,「死不了便好,都跟我走吧。」
2
我拦住安乐的去路:「子澄还小,留个太医照顾较妥。」
她冷笑一声:「陆渊,你别得寸进尺!方才我都依你,如今之荣还在等我,我身为公主,你有何颜面对我指手画脚?」
话音落下,她便带着一众太医匆忙离去,而我无力阻止。
我自嘲一笑,随即进屋。
幼子的情绪是不懂隐藏的,见只有我一人,他便耸着脸:「爹爹,阿娘怎么…没来看我。」
一句话,说得十分艰难。
我急忙安抚他:「子澄乖,你阿娘她…忙着呢,不是故意不来的。」
说到这,我心如刀割。
骗得了稚子,却骗不过自己,饶是不想承认,安乐心里,至始至终没有我们父子的地位。
他脸上苍白,却带着笑安慰我:「爹爹,其实我知阿娘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之荣哥哥,不过我有爹爹在便好了。」
心里的苦涩蔓延全身。
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我温柔问道:「子澄身上的箭伤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受伤?」
教习箭术的师傅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绝无可能出现意外,除非……
我不敢再往下想。
说到这,他眸子再次垂下。
「是…是子澄自己乱跑,不小心的,不关旁人的事。」
子澄说谎了。
但眼下并不是追究的时候,我轻叹一口气:「那子澄好好休息,爹爹会陪你的。」
他虚弱的闭上眼,深夜,他被疼醒。
痛苦地捂着伤口,艰难喊出声:「爹爹,我,我好疼啊。」
我急忙上前查看:「子澄你怎么了?」
「太医,快找太医来啊!」
我怒吼着,却不敢碰子澄半下,生怕牵扯到他的伤口。
子澄脸色铁青,胸口处的伤口隐隐渗出血来。
身边的宫女紧张开口:「驸马爷,太医全被公主请去林府,至今未归……」
至今未归四个字如同当头一棒,敲在我头上。
「还不快出宫去请!」
话落,我握着他冰凉的手,「子澄不怕…爹爹陪着你。」
说到最后,我已然无力。
子澄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无奈我只能抱着他出宫寻医。
害怕马车颠簸,我便抱着他快步出宫。
一路上,他虚弱地说不出话,脸色也惨白下去。
「爹爹…我撑不住了,阿娘什么时候能回来见我。」
我的手逐渐脱力,就快要抱不住他。
声音也带着颤意:「子澄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可以见到你阿娘了。」
他的身子逐渐沉下去,没走几步路,我们便一起跌在大雪当中,我却怎么也抱不起来。
我喊着身后的随从帮忙。
却被子澄制止住:「爹爹,我好像见不到阿娘了。」
「不…不会,爹爹会让你见到的!」
然,依旧是无力回天,他的手垂落下去……陆子澄,带着遗憾死在寒冬。
安乐,子澄如你所愿,死了。
3
身后的随从跪下:「驸马爷,节哀。」
「哈哈哈哈……」我凄凉大笑,笑自己太过荒唐,才会连儿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想到安乐…眼底恨意蔓延。
我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子澄,我会带你阿娘回来给你认错的。」
良久,我才看向身后的随从:「带世子回陆府吧。」
我艰难从雪地爬起,朝着林府走去。
这一路,恍如隔世。
刚到林府,便见去请太医的小斯浑身是伤被扔出来。
一见我,他便跪在地上:「是属下无能。」
看着他身上的伤,我的心沉到谷底,无奈的挥手让他退下,随后自嘲一笑。
安乐,你还真是一如既往没让我失望。
自是无人敢拦我的。
来到后院便见到,林之荣亲昵依偎在安乐怀里,她正轻声细语哄他喝药,两人宛若亲母子般。
而院外候着一群太医,正在打盹。
可不可笑。
「林之荣已无碍,为何不让太医回宫待命。」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沙哑,安乐一听眉头紧蹙,抬起头见到如此狼狈的我,更加嫌弃。
「陆渊,你又要如何?」
「之荣年纪尚小,万一深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太医在我才安心。」
原来,她已经想到这点。
原来,她只是对自己亲生儿子不上心罢了。
见她咄咄逼人模样,我缓缓开口:「如你所愿,子澄死了。」
她顿住,随后满脸厌恶:「这又是何阴谋诡计?陆渊,没想到你心机如此深沉,竟拿着子澄的命来争风吃醋。」
我的沉默在她看来,如同默认。
「林家是本朝开国功臣,林承更是战功赫赫,我身为公主对林家后嗣照拂一二有何错?」
是啊,她没错。
错的从来都是我与子澄。
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得到皇家儿女的情爱。
我也懒得在与她纠缠,子澄还在等我回去,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
「我说,子澄死了,你听不懂么?」
她眉头紧蹙,刚想开口却被身后的林之荣喊住,瞬间就将我抛之脑后,开始照顾林之荣。
我自嘲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安乐,我会等你悔的那天。
4
回到陆府,从前的陆府门庭若市,如今平白添了几分落寞。
泱泱大族败落至今,源头在于我。
是我执迷不悟,非要尚公主,让陆府断了仕途。
我弱冠之年便连中三元,本是有大好前程,奈何入宫当日,我便对安乐一见倾心。
自此追随她左右,荒废仕途。
而安乐原是心悦林承,无奈林承心系建功立业,年少便征战沙场。
她赌气嫁与我。
后来听闻林承在边关成亲,她又与我一夜荒唐,生下子澄。
就连子澄名字,都是取自林家父子之名,再后来,林承丧妻,回朝之际她便借机留下林之荣,成为子澄伴读。
自此,她眼里便只有林之荣一人。
再无我父子半分地位,子澄平日里更是受她不少冷眼。
到死都换不回她一丝温情,错在我。
是我不配当一个父亲,才会让子澄死于非命。
出神之际,管家喊住了我:「驸马,小世子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缓缓闭上眼,良久缓缓吐出一句:「以后喊我家主吧。」
驸马梦,该醒了。
管家红着眼眶应是,我来到厅堂见子澄一脸苍白躺在那:「寿衣…备好了么?」
5
管家颤抖着呈上,跪在我面前:「家主,世子究竟为何人所害,我们陆家虽大不如从前,但还望您为世子讨回公道!」
「我会的。」
林家父子,安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接过寿衣后,我开始替子澄整理仪容,这一整理,我才发现,他身上有许多擦伤。
而这些都是箭伤。
随即,我从怀里拿出刺伤子澄的那支小箭。
箭羽处刻着极小一个荣字。
皇宫戒备森严,为避免出纰漏,所用武器都刻上其主人之名,而这支箭赫然属于林之荣。
我紧紧握住,鲜血滴滴落下,看来这并不是一场意外。
我连夜进宫,将今日靶场上所有人全控制住,连夜审问。
天稍亮时,我才从大牢里出来,身上染着血,如同地狱的恶鬼。
抬头望着那被乌云遮住的日光,心脏传来刺痛,随即一口鲜血吐出。
我跪倒在地,随后凄凉的大笑起来:「安乐,你根本没有心!」
子澄那么小,她竟然让子澄当林之荣的靶子。
经过审问,我也了解到林之荣生性暴虐,他提出由活人为靶,以便他习箭。
荒唐的是安乐竟逼着子澄答应。
身上的伤,便是如此来的,只是今日不巧,那箭就刺进子澄心脏。
我不敢想,子澄当初是该有多绝望,又该有多渴望她这个当娘的看他一眼,才会在临死还替她隐瞒。
安乐根本不配为人妻,为人母。
是我错了,不该强求,才害得我儿失了性命。
良久,我缓缓拭去唇角的血迹。
子澄你放心,爹爹会让他们下地狱,以慰你在天之灵。
随即,我从地上爬起出宫,安乐…再见便是仇人了。
6
停灵期间。
因林之荣尚未解决,我并未声张。
终在三日后,安乐派人来传话,我原以为她是有点在乎子澄的,谁料,那宫女竟高高在上的学着她的语气:
「陆驸马,公主说闹脾气要适可而止,若今日你与小世子不回去,那便不用再回。」
我苦涩一笑,很可惜,她再也等不到子澄回去了。
我看着厅堂的棺木,安乐的侍女同她一样眼高于顶,若细心些,便可看到陆府是带丧的:「你回去禀告安乐,子澄已死若三日内不来,她便见不到子澄最后一面。」
语罢,我便将她赶出府。
避免她扰子澄安宁。
也如我所料,安乐没有来。
我坐在子澄灵前,自嘲的呢喃:「爹爹是不是很没用?」
回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我又自顾自地说道:「你那么想你娘来见你一面,可是爹爹却做不到。」
似乎,从数年前我放弃仕途那刻开始,我的结局便注定。
明日便是他下葬之日,无奈我只能回宫,替他整理遗物。
刚进公主府,安乐与林之荣的嬉笑声便传进我耳里。
十分刺耳。
我见她抱着林之荣,试探性的问道:「之荣,我做你娘亲如何?」
可笑,自己的孩子尸骨未寒,她竟想当旁人的娘亲。
「你才不是我娘亲,我是有娘亲的!」
林之荣想都不想的答道,随即一把将她推开,猛地跑出去。
安乐瘫坐在地,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再抬起头,便对上我的目光。
我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他似乎不承你情呢。」
她当即恼羞道:「用不着你管,你还回来作甚,我以为你早就跟那个逆子死在外面了呢。」
逆子两个字,让我的眸子沉下去。
「子澄已经去了,望你留点口德,我收拾好他的遗物便走,不会妨碍你们一家和乐。」
说完,我便转身要走。
不知是哪句话,又刺激到她,她冲上前扬起手就要落下,却被我截住,猩红的眸子瞬间变得起来:
「安乐,从前是我愿意哄你,如今你最好适可而止。」
7
她被我吓住。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陆渊你戏演这么久,该够了,你这么咒自己的儿子死,是何居心?」
我唇角轻轻勾起:「那你呢,为何就不信我所言,子澄死了,是哪个字听不懂亦或者你在怕什么?」
「那夜他身上的伤复发,因你带走所有太医,他活活疼死在我怀中。」
再回想起,心还是疼的。
她盯了我许久,似乎察觉我没说谎的痕迹。
终于她慌了,眼里浮现出痛苦,随后崩溃的怒吼:「闭嘴,都是假的!你给我滚!」
她发狠地赶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我没多言,进屋收拾子澄的遗物。
再出来时,便见她如同失了魂一样,坐在院中,无人理会。
我望着手里的东西,回想起子澄生前那么想见她这个当娘的一面,到底是不忍心。
「是真是假跟我回去一瞧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