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亲的第二天,养女穿着第一次见爸妈时的白裙,从高楼一跃而下。
坠落的瞬间,设置了定时的遗言出现在了爸妈手机里:
“在我的记忆里,我始终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女儿,此生无憾了。”
爸妈伤心得几近疯狂,认定是我害了死了她。
哥哥把我卖到了深山里为她复仇。
再睁眼,我重生了,送我回家认亲的警察刚刚离开。
活人斗不过死人?
没关系,这一次,我先“死”为敬!
1
“宁宁?”
“还认识妈妈吗?”
打扮精致的妇人蹲在我面前,声音有些颤抖。
我依旧没有开口。
解救我的警察姐姐无奈地说了一句:
“这孩子太可怜了。”
“也许是心里有创伤吧,以后会好的。”
说完她找爸爸签了字。
又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后,方才驾车离开。
我黑黑廋廋的,问话还不回答。
爸爸很不喜,脸上一半高兴,一半嫌弃。
苏嘉荫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走到窗户前,确认警车确实已经走远了,方才张嘴:
“赵冉女士,苏明安先生。”
“其实,我不是你们的亲女儿苏嘉宁。”
“宁宁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我这话一出,在场三人瞬间呆了。
赵冉当时正在给我倒牛奶,杯子直接砸在了地上:
“你……你说什么?”
我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是的,苏嘉宁早就死了!”
前世,我回家的第二天,养女苏嘉荫跳楼自杀了。
她留下了遗言:
“在我的记忆里,我始终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女儿,此生无憾了。”
爸妈抱着苏嘉荫的尸体不肯撒手。
哥哥连夜坐飞机从美国赶回来,一脚将我从楼梯上踹了下来:
“你有命无运!回来做什么?”
“我要让你给嘉荫陪葬!不不不,那太便宜你了。”
他又将我卖到了大山里,卖给了一个50岁的老头。
老头不停逼我生孩子,好骗取国家的低保。
见我过得惨,苏嘉乐脸上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笑容。
我好不容易逃到了镇上给爸妈打电话求救。
他们却说我活该。
他们也觉得是我害死了苏嘉荫。
我知道,活人是斗不过死人的。
所以……
这一次,我先“死”为敬!
2
苏明安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不停摇头:
“不不不,警察怎么会弄错呢?”
“有亲子鉴定书呢。”
“宁宁,我知道你怨爸妈,但也没有必要这么咒骂自己啊。”
苏嘉荫凑到了爸爸跟前,眼泪汪汪地说:
“我知道了,姐姐这是在怨我。”
“应该去死的人是我!”
说完她做出了要撞墙的动作。
我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扔到了沙发上。
我对苏明安说道:
“宁宁脖子上有个红色胎记对不对?”
两口子齐齐点头。
于是我撩起头发,露出了后勃颈。
什么都没有。
赵冉瘫坐在了沙发上:
“那DNA鉴定……”
“那是宁宁生前留下的头发。”
“还不相信我说的话,你们可以再鉴定一次!”
我装模作样地在头上摸了一会儿。
将一根头发塞到了赵冉手中。
有些对不起警察姐姐。
这根头发其实是她肩膀上的。
赵冉浑身颤抖,使劲摇着我的肩膀:
“你……你胡说!”
“我的宁宁才15岁!她怎么会死?”
“你不是宁宁?你又是谁?”
我挪开了她的手,低着头说:
“我是和宁宁一起被卖到李家的。”
“宁宁被他们活活折磨死了!”
“死之前,她一直在念叨你们,说她很对不起你们,害你们为她担心了。”
“她让我留着她的头发,带着她的记忆,作为新的苏嘉宁生活下去。”
“最好能找到你们,替她尽孝,为你们养老……”
虽然我是临时决定把自己给“弄死”的。
但真有那么一个小女孩瑶瑶,被李家折磨没了。
估计赵冉夫妇也有所耳闻。
他们信了我的这番说辞。
苏明安气得眼冒火星,穿上了外套,夺门而去:
“我去找警察!”
“一定要判他们死刑!”
我一把拉住了他:
“苏先生,你知道谁欺负宁宁最多吗?”
“你找警察也没用!又判不了刑!”
我不想给那个警察姐姐添麻烦。
找了警察,很快就会被拆穿的。
没想到听我这么一说,苏明安真的停了下来。
3
李玉梅夫妇有个宝贝儿子耀祖。
那是真真当太子爷一样养着。
夫妻俩买我和瑶瑶,其实也是为了耀祖。
他们计划的很好,小时候能陪耀祖玩儿。
还可以干家务。
长大后可以卖给村里有钱的老鳏夫,赚个几十上百万彩礼。
拿彩礼钱去给耀祖买房子,娶城里有钱的白富美独生女。
实在不行,还可以塞给耀祖,总不会断了他们老李家的根儿。
和预期收益相比,成本不算什么。
李耀祖那会儿也才十来岁。
从法律的角度来看,不能算共犯。
所以两口子进去了,他还在外边正常读书。
但年龄小不代表心里没有坏点子。
李耀祖欺负我和瑶瑶时,从来没有手软。
有一次我感冒了,躺在床上没法干活。
李玉梅让他把我弄起来。
他直接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把一个铁片烧得通红,按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的胎记,就是那么活活被烫没的。
也许是体质好,也许是运气好。
伤口好了以后竟然没有留下疤痕,所以苏明安他们没看出什么来。
李耀祖现在就在赵冉工作的中学读书。
两口子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他送进去的。
于是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这些年苏嘉宁过得有多苦。
赵冉听后,握紧了拳头。
她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着牙齿说:
“好!我愿意听你的!”
“报警做什么?我要亲手为宁宁报仇!”
“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苏嘉荫见状,似乎有些不安。
她拉住了赵冉的手:
“妈,没必要因为陌生人……”
她话说到一半,就挨了赵冉一巴掌。
“你说谁是陌生人?她和宁宁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是她一直在保护宁宁!”
苏嘉荫瞪大了眼睛盯着赵冉。
三分钟后,哭着跑回了房间,给苏嘉乐打了电话。
我假装要离开苏家。
赵冉把我留了下来,说她想知道更多。
我便依了她。
在李家那些年,瑶瑶确实对我非常好。
李耀祖把我烫伤后,是她上山给我采草药。
一开始我力气小,干不了太多活儿。
是瑶瑶偷偷帮我割猪草砍柴洗衣服。
有一年李耀祖要吃山上的野果子,我俩只能去摘。
路上一条蛇爬到了我脚上。
我被吓得动都动不了。
还是瑶瑶,一把捏住了蛇的七寸,扔得老远。
她原生家庭很不幸福。
爸妈离婚又各自成家了。
她像个皮球一样被丢来丢去。
她一度很羡慕我有对好父母,可以靠着对他们的思念撑下去。
但现在想想,又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的我,既是宁宁,也是瑶瑶。
我要带着她的记忆,继续活下去。
4
第二天一大早,苏嘉荫就出门了。
应该去接苏嘉乐了。
我暗暗想笑,机会可是你给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指着书架上的相册问道:
“阿姨,我可以看看吗?”
赵冉点了点头,苏明安将相册递给了我。
是这些来,苏嘉荫的成长记录。
苏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在这个城市里,只能算中产。
但看得出来,他们竭力给了苏嘉荫最好的。
10岁生日,赵冉给她办了一场盛大的派对。
准备了精致的三层巧克力蛋糕。
我假装没吃过:
“宁宁说这个很好吃的。”
“李玉梅给我们吃泔水的时候,宁宁让我闭上眼睛,默念三遍‘这是蛋糕,这是蛋糕,这是蛋糕’,再闭上眼睛吃。”
“她说这样泔水就不臭了呢。”
听到亲女儿竟然靠吃泔水过活,赵冉鼻子一酸,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我继续翻相册,12岁那年,苏明安带着苏嘉荫去了英格兰看星星。
我指着照片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北斗七星。”
“第一个叫做天枢,第二个叫天璇,第三个叫天玑……”
“顺着北斗七星,可以找到北极星。”
“以前我和宁宁干完活以后,会偷偷看星星,这些都是宁宁教给我的。”
“她说苏先生你非常厉害,能认出所有星座,她特别特别崇拜你。”
“她以前还说,要是我们有机会出村子的话,就朝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就能找到你们了。”
“她说苏先生你一定会像个超级英雄一样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的……”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苏明安也跟着赵冉哭了起来。
两口子抱作一团,比了个手势让我停下来:
“别说了,别说了!”
“是我们对不起宁宁!”
我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有时候我会觉得,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是比较下贱的生物。
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他们明明多努力一会儿,就可以早些找到我的。
却去领养了苏嘉荫,全然忘记了我。
死人的杀伤力可真是太大了。
前世的我没有顶住。
不知道今生的苏嘉荫能不能顶住。
哭了好一会儿后,赵冉颤颤巍巍地找出了我7岁那年的照片,问道:
“宁宁长变了没有?长高了吗?有没有照片啊?”
我使劲摇头:
“他们连个鸡蛋都舍不得给我们吃,怎么会有照片?”
“不过有这个!”
说完,我将一本日记本递给了赵冉。
本子是我们从坟地里捡来的草纸订成的。
笔则是捡的李耀祖不要的。
赵冉像捧了一个稀世珍宝一样,把日记本抱在怀中。
她想看,但似乎害怕眼泪打坏了薄薄的草纸,不敢打开。
别过头去放干净眼泪后,才翻开了第一页,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苏嘉乐冲了进来。
他一把将我推到,对着赵冉吼道:
“妈!你做什么?”
“她都走丢了八年了!死就死了!”
“至于为了三言两语打嘉荫吗?”
苏明安站起来,一脚踹到了苏嘉乐肚子上,指着日记本对他吼道:
“混账东西!”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5
苏嘉乐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鼻子,似乎有血渍。
苏明安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脸上露出了歉意:
“儿子,爸爸也不是故意的
“你看看,宁宁对你多好,你怎么全无一点儿兄妹之情呢?”
他将日记的第一页拿给了苏嘉乐。
那时我当初用铅笔写上去的,已经有了磨损。
但还能大致看清楚上边的内容:
“我离开爸爸妈妈有多久了呢?差不多一年了?”
“爸爸妈妈不会怪哥哥吧?小刚要转学了,他想多和小刚多玩一会儿,我不怪他。”
“怪我自己,要是我力气大一点,跑得快一点,就不会被弄到这里来了……”
“昨天是哥哥的生日,希望哥哥不要因为我的事情难过。”
苏嘉乐看到以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会儿。
五官拧在了一起,看起来既复杂又扭曲。
后悔、难过、尴尬、恼羞成怒?
看不出来是哪一种。
又或者,每一种都有。
苏嘉荫见状,有些着急了。
她将整个上半身靠在了苏嘉乐的胳膊上:
“哥哥,那会儿你也是小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我冷哼了一声,白了苏嘉荫一眼:
“你当然会这么说了!”
“如果宁宁没有走丢的话,你哪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呢?”
若是我以苏嘉宁的身份说出这话。
苏嘉乐肯定早就冲上来招呼在我脸上了。
但现在,我是以瑶瑶的身份说出来的。
赵冉夫妇不得不认真思考下。
他们看向苏嘉荫时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苏嘉荫危机感更重,努力把脏话憋了回去,对着我吼道:
“既然你不是苏嘉宁,你还赖在苏家干什么?”
“还不快滚?”
我当时就把日记本从苏明安夺了过来,背上了书包:
“好,我立刻离开!”
赵冉急了,唯恐日记本被弄坏了,快步挡在了我面前:
“宁宁在日记里写了,瑶瑶你对她非常好。”
“所以,我愿意完成她的遗愿,你以后,就以她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吧。”
于是我又留在了苏家。
晚上睡觉前,苏嘉荫恶狠狠地站到了我的床前。
她手上拿了一把水果刀,装腔作势地按在了我脖子上:
“臭丫头!早点滚回去,别逼我动手!”
“你以为你算什么?你不过是苏嘉宁的替身罢了!”
我反手将水果刀躲了过来,一脚踹到了苏嘉荫,骑在她身上问到:
“我是替身?那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刀刃划破了手心,血一滴一滴落在了苏嘉荫脖子里。
苏嘉荫被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真是没用。
这点儿伤口,和我之前承受的折磨相比。
什么都不是。
6
“你手怎么了?”
第二天吃早餐时,赵冉发现了我手上的伤痕。
她心疼地拿出了酒精替我消了毒,又上了药膏。
我什么都没说。
只是死死地看着苏嘉荫而已。
前世,我回家那天的晚餐桌上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