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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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黄土高原就是尘土飞扬，枯木林立，莽莽苍苍的景象，事实上在30年前确实如此，可就是在这片土地上，走出来无数英豪。于我而言，这里是我的家乡，是我成长的地方，有着独特的情感。小时候我算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父亲是村里的书记，念过几年书，我也是从小就学识字，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已经能数到100了，对父母来说，读书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最起码能让人高看一眼，陕北人对知识分子的尊重，源于知青插队的年代，也就是我小时候。

因为爸爸当过生产队长，当年男知青就住在我家，而我的启蒙老师除了爸爸之外，还有知青哥哥。

在那个年代，爸爸竟然一心想让我考大学，他总说“总有一天国家会恢复高考的”，为了等到这一天，我和爸爸都做足了准备。当然，我也是村里第一个正儿八经读完高中的学生，只不过因为酒落水女孩没有参加成高考，成了一生的遗憾。

1971年，我出生在延安市的一个小山村，在这沟壑纵横的村子里，生活着三十多户人家，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无非就是想把生活过好，只不过当时还处在生产队时期，无论你怎么努力，生活也不过如此，家家户户的生活水平大相径庭。

我是幸运的，因为从我学会说话走路开始，就被一群人宠爱着，除了爸妈，还有来自北京的知识青年，他们带着我玩耍，教我识字，当然爸爸有时间，也会教我数数，到了入学年纪，没有片刻耽误，顺利地走进学堂。

爸爸是个私心很重的人，为了让我读书，他在村子里开办了学校，周围四五个村子的孩子，瞬间涌入我们村，有些是居住在村里的亲戚家，有些则是走读生，天不亮父母就把孩子送过来，晚上的时候再接回去。当然那个时候的学生，年龄差距很大，有六七岁的，也有十七八岁的，大家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多认识几个字。

可能是接受教育比较早，我的学习成绩很扎实，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没有耽误过，当然知青哥哥们离开的时候，我才六七岁，对他们的记忆不算是很清楚，但知道他们真的懂得很多知识，让人羡慕不已。

时间一晃十多年过去，此时的我也长大了，高中是在乡里读的，全校也不过三百多个学生，这也是因为当时的教育环境，很多父母并不愿意让子女读书，尤其是女孩子，在这些父母心里，读再多的书也没意义，又分配不了工作，还不如当个壮劳力。

我则不同，爸妈什么农活都不让干，只希望能一心一意地读好书！

高中毕业那年是1989年，原本要去县城参加高考，爸妈因为忙农活没有送我，当然即使是送我，也是步行，村里的路是土路，家里也没有自行车，我去过几次县城，是跟着爸妈去县城给亲戚送一些瓜果蔬菜，算是轻车熟路了。

然而很不幸，这一年的高考时间，遇上了连续五六天的大雨天气，当我走到烟雾沟的时候，看到一个落水女孩，因为早上下过雨，云雾缭绕，走近一看，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我的水性不好，可还是下河把女孩救了上来，几个小时让我精疲力竭，女孩虚弱的身体，我选择留下来照顾她。

到了大概十点多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今天是去参加高考的，可此时已经错过时间，把女孩安顿给路过的好心人，赶忙去县城，结果我被堵在门外，说我错过高考了，让明年再来。

痛苦的心情，无处宣泄，可却没有后悔。

下午的时候，带着落寞的心情回到家里，爸妈问我考得怎样，我没有回答，妈妈看到我的衣服沾着泥巴，问出了什么事情，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妈妈，爸爸叹了口气，妈妈则说：“错过就错过，你这算是积德行善了，我们再复读一年。”

但最终没有复读，因为觉得自己再去学校会很丢人，曾经全县排前三名的我，此刻要去复读，总感觉心里无法接受。

村里正好缺一个代课老师，爸爸又是大队书记，就让我顶上去。教书育人，这不是我的梦想，或许梦想早已远去，什么城市的霓虹灯，宽阔的马路，灯红酒绿，这些统统在我的人生消失了，但此时没有选择的余地，比起打工，当一名民办教师最起码体面一些。

有时候在想，当初我救的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似乎在我的记忆里凭空消失了似的，完全没有印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懊恼过，也挣扎过，最后还是认命了！

教了几年书，爸妈就开始给我张罗婚姻大事，介绍了好几个姑娘，不管是外貌还是条件，都很不错，可我就是无动于衷，不知道是自卑觉得配不上人家姑娘，还是压根对女孩子不感兴趣。

然而在22岁这年的秋天，正在我上课的时候，学校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说是找我的，我以为是高中同学，但也觉得不可能，走出去一看，有些眼熟，但又不认识。

“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初就是你救得我呀，我是孙亚楠。”脑子里在飞速转动，多少有点印象了，可也不能确定。聊了一会确认这个女孩就是我当初救的落水女孩，她告诉我：“我也是参加高考的，那天可能是被吓到了，也没和你讲几句话，第二年我又参加了高考，后来考上师专，今年毕业后被分配到县里的一所小学，因为手续没办好，所以我一直利用这段时间在找你，一个好心人认识你爸爸，说当初见过你和你爸爸去县城，才知道你们村的。”

聊了她这几年的生活，又聊了未来，在孙亚楠跟前，我是自卑的，人家有正式工作，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转正的民办教师，当然也不可能转正。

孙亚楠之后和我的来往密切，几乎每周都来我家，有意无意地向我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也在这个时候发现，其实孙亚楠长得很好看，家境也不错。

妈妈看出来孙亚楠的心思，当着我的面问孙亚楠：“亚楠，你觉得我儿子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给他介绍的对象没有一个看对眼的。”

孙亚楠不假思索地回答：“找我这样的啊！”

说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窗户纸被捅破了，我也大胆了一次，孙亚楠愿意嫁给我，可也得征得孙亚楠父母的同意啊，好在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又知道我错过高考，孙亚楠的父母没有任何为难就同意了我们的婚事，还让孙亚楠的舅舅帮我把工作转正，调到了县城的一所小学。

有得有失，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结婚二十多年来，感情很好，即将退休的我们，也有自己的梦想去实现，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得到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失去的也未必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