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浑身都透着寒意。
她连手铳都尚未拔出就被拽了下来。
此人……此尸深不可测。
她穿素衣缟冠做伪装,偷听时还顺手蒙了面。
烟雾并未完全吸入。
她还清醒。
那无尽的浓雾蔓延着,侵蚀着,要人窒息般。
死人不呼吸,沈万州全然不受浓烟影响,咧嘴嘿嘿嘿笑着逼近……
今夏稳住自己,摸出手铳,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打得稀巴烂就好!
她看着沈万州跳过来,眼中恐惧,却是自欺欺人——不就是能动的尸体么?她可是会验尸、能剖尸的捕快!
“呜呜呜,沈老爷,你夸过我的!”
“冤有头债有主,你他娘的找我作甚!”
今夏被沈万州按在棺材板上,她摸着狐狸戒指,认真思考——毒,对尸体有没有用啊啊啊!
危难之际,有人破窗而入,素衣缟冠,与沈万州纠缠在一起。
他的武器,剑身尖细,是一柄漂亮的西洋剑。
一人一尸,高手过招,今夏完全没有参与的机会。
沈万州被绊住,她贴着墙往外摸去,太可怕了,撤了撤了,她先去搬救兵!
然而,来人却被沈万州一头撞得后退几步。
他乱了呼吸,吸入浓烟,乱了身法。
今夏抓住长明灯扔了过去,一盏两盏三盏。
——杂书有记,僵尸就该用火烧!
沈万州往后一退,长明灯落在地上。
灯油酒水香火,今夏能扔的都扔了。
很快,火着了。
沈万州看着火,似乎有瞬间的迟疑。
今夏退到来人身边,“撑着,只要着火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救……“
我们。
今夏话没说完,那人突然搂住她的腰。
屋顶上破开的洞,月光清辉洒落下来。
——他要带她走。
——他是来救她的!
眼见他们就要从屋顶离开,今夏却看到燃起的火光中,那圆滚滚的尸体忽然窜出。
手中是冰晶棍,直直砸了过来——
浓烟太甚。
今夏蒙面屏息,维持着敏锐的清醒。
本能的,身子一侧,硬生生受下了那一棍。
他们离开了灵堂。
沈万州的尸体没有追出来,像是被灵堂施了禁咒一样。
月色落下来。
今夏看清楚来人,沈拾肆。
她后背,挨了一棍的地方,透着寒凉的痛,侵入骨髓,冷得骇人。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是眼前一黑。
夜色浓厚。
喧嚣引来了人。
管家出来主持大局。
……
今夏入了梦魇。
青紫的脸色。
爬棺的尸体。
骇人的速度。
透着腐臭的森冷腥寒。
好冷。
窒息。
疼痛。
似乎,有人救了她。
西洋剑。
沈拾肆。
最后一幕,是沈拾肆的脸。
还有——那紧跟着跃出来的沈万州!
以及两端尖锐的冰晶棍,对准的正是沈拾肆的后背!
“十四公子,小心!”今夏从噩梦中惊醒,脸上都是冷汗,不断喘着粗气,身子都在发冷。
怎么回事?
她抱着头,缩成一团,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身旁坐了个人,朝她伸出手,还未碰到她,她一把挥开。
“今夏。”
熟悉的,急切的声音,是日日伴在枕边的声音。
“大人。”
她扑到陆绎的怀中,“大人,吓死我了,我做了个梦……”
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梦,这事儿比挑蛆还要恐怖得多!
那些尸体不会动,但沈万州这尸体会动,会武功,好像还会思考!
陆绎搂着那一颤一颤的人,轻抚着她的背,“没事了,大人在。”
——可能不是梦。
今夏靠着陆绎,攥着他的衣角,身子都在哆嗦着,那梦忒真实,真实到她腿软手冰。
“真的好恐怖,大人又不在……”今夏将陆绎抱得很紧,眼里盈盈的泪要掉不掉。
陆绎蹭着她的眼角,“别哭,明日眼睛肿得跟桃儿一般会很丑的。”
今夏忍住,努力忍住,最终还是抓着陆绎的袖,偷偷擦了擦眼角。
真,他娘的吓人!
缓过来了,似乎又点儿丢人。
她居然被一个梦吓哭了,说出去简直丢了夏爷的脸!
“梦见了什么?”陆绎语调温柔,却将她抱得更紧,陆夫人又乱来,连沈老爷的灵堂都掀了!
“我……梦见沈万州诈尸了。”
“天地养正气,何来妖魔邪祟?”
今夏赶紧点头,“对对对,肯定是梦。”
不然,她为何会在房里醒来,还毫发无伤……
嘶,后背略疼。
眉一皱,后背是好疼!
还有……三更半夜,大人为何在此?
她那要哭不哭的杏眸盯着陆绎,弱小可怜又无助,就连声音都轻轻的,“大人,该不会……不是梦吧?”
“不是梦。”
今夏蓦地打了个寒颤,又想起沈万州那冰冷的手,死去的散发着腥臭的手,恶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摁到他躺过的棺材里……
“yue!”
“呕~~~”
陆绎拍着今夏的背,心里自责。
明明答应过她的——天塌下来大人顶着。
她经历了可怕的事,可他却未能在她的身侧。
今夏好不容易缓过来,“大人,我干捕快那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离谱的事情,难道湘西赶尸是真的?”
陆绎给今夏倒了杯水,“我也没见过。”
死人,从棺材里爬出来么?
肯定是没死透,跑出来找死的吧。
今夏忽然意识到——不是梦,那十四公子?
“大人,十四公子没事吧?”
她的眼眸明亮,盛满了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