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人都觉得我恶毒刻薄。
丈夫说我无才无德,善妒成性,才导致他一生无子。
女儿也说我嫌贫爱富,棒打鸳鸯,才导致她与心上人分离。
可我把他们一个捧成了首辅,一个送上了后位,享尽荣华。
最后我却被赶出家门,受尽唾骂,饿死街头。
重生一世,我决定摆烂了。
(1)
老夫人病危后,第三次提出给林轩纳妾冲喜。
这次我不再反驳,欣然应允。
前世人人都责怪我气死了林老夫人,可大夫本就说老夫人药石无医,我平白背了不孝的骂名。
或许是了结了一桩心事,又或许是回光返照,老夫人整个人看着都精神了一圈。
老夫人命牙婆精挑细选了一位扬州瘦马,容貌顶顶好,就是女子见了,也都会心生怜意。
当真是母子连心,林轩就偏爱这种类型。
不过这回老夫人是要失算了,林轩子嗣不丰,纯粹是因为早年亏了身子。
而且大夫私下交代,林轩若是沉溺女色,身子骨恐怕撑不过四十。
过去为了维护林轩名誉,我把无子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但现在我可不背锅。
牙婆带人上门,我装作十分苦恼说,「婆婆,如今公中也不富裕,老爷近日又接济了几位同僚,这赎身钱恐怕是拿不出来……」,还命账房将账本一一呈上。
呵,林轩这厮最好面子,月俸微薄,却总喜欢在外人面前装大款,这些年府中开销全是靠我的嫁妆支撑。
以前我想着夫妻一体,不与他计较,至于现在嘛,我为什么要替他遮羞?
我又状似无意嘟囔,「唉,要是张大人能把这几年欠的银子还上,何愁不能为夫君纳妾。」
果然,隔日我就听到了街上的传闻,林府老夫人竟派奴婢去张府要账,闹得很不体面,张大人愤然与林轩断交。
文人最在意名声,林老夫人此举无异于把张大人架在火上烤,他怎能不愤恨。
张大人是两榜进士,凭过硬实力考进去的,跟林轩这种掺水的官不一样。人家前途似锦,朝中大臣都赶着结交。
结果林老夫人是上赶着得罪,而林轩碍于孝道,有口难言,径直将火气对准我。
「何必跟母亲说这些有的没的,还闹得这般沸沸扬扬,现在外面不知多少人在怎么笑话我们林府!你要是早点拿出银钱,哪有这些乱子,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我有子嗣!」
我用沾着辣椒水的绣帕擦拭眼角,眼睛顿时红了一圈。
「夫妻几十年,老爷竟是这般看待我的?若不是老爷不懂经营,咱们林府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林轩出身寒门,最恨别人质疑他没本事。
「哼,王氏,你别以为你家有几个臭钱便了不起,不过只是个商户女,粗鄙不堪,难当大用!」
此番我故意激怒林轩,他果然暴跳如雷,收回了我的管家权,还让我闭门思过。
林府的管家权可是个苦差,大家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巴巴往火坑里跳。
林轩近几日找不到合适的管家之人,而整个林府早就乱作一团,连月俸也发不出,惹得府中下人颇有微词。
此间又正值政绩评核,林轩忙得是焦头烂额。
没有我像前世那般替他在朝中各处打点,这次升官自然也轮不上他。
林轩以为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是自己的本事,不过都是我暗中用银子帮他打通了路。
如今,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做到首辅的位子。
(2)
前些天林轩说放我出来管家赎罪,我呸,说得仿佛是他开了多大的恩似的。
yue,真恶心。
我偏不,依旧称病不出,无奈之下的林轩将女儿林瑶召回来管家。
前世我为了令女儿避晦,借口女儿替我去娘家侍奉双亲尽孝,而林瑶名利双收,还埋怨外祖家不如京城繁华,对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当年我却觉得她年龄尚小,不知事。
可恨前世的我眼盲心瞎,竟然将这些个白眼狼当做心头肉。
「娘,你最近又在闹什么脾气?家中都乱做一团了,祖母还病着,你竟只顾着自己舒服,你何时变得这样自私?」
呵,这就是我的好女儿!
旁边的丫鬟替我说话,「姑娘,您回来竟一句也不问夫人身子如何,只知道替老爷说话,却不知道这些天夫人遭受了多大的委屈!」
林瑶哽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说,「哼,不就是祖母要替父亲纳妾嘛!这世间男子有谁不纳妾,父亲没儿子,我就没个依靠,母亲你至于那么斤斤计较吗?」
我的心彻底冷下来,这个女儿恐怕早就养废了,完全无可救药。
「啪」
我直接扇了林瑶一巴掌,让她滚出我的院子。
林瑶不可思议地看向我,冷声说让我别后悔。
不知林瑶如何添油加醋向林轩告状,反正林轩倒是下定决心,东拼西凑出五千两,纳了那位扬州瘦马。
林瑶为此还跑来得意洋洋说,「看吧,父亲纳妾就是因为你不顾全大局,等白姐姐生下儿子,这府中你还有何立足之地。倘若我是你,现在就去服软。」
我依旧淡定自若,惹得林瑶直跳脚。
白姨娘进门一个月,林老夫人的病渐渐在好转,林轩也天天宿在她哪里,而林瑶更是跟她处得如亲姐妹一般。
府中人人都说白姨娘是个带福之人,才惹得老爷小姐这般喜爱。
呵,这对父女就是这么个德行,别人一点小恩小惠便能收买,一直对他们好反而是被无视忽略。
这天,白姨娘破天荒第一次来请安,「夫人赎罪,妾身本该早来拜见,无奈实在抽不开身。」
明为请安,实为挑衅。
「既然知罪,那边去门口跪着吧。」
好似也没想到我不按套路出牌,白姨娘向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立刻会意,偷混出去搬救兵,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轩刚下朝便急匆匆闯进来,活像是剐了他的肉,「王氏,你这是作什么妖,静娘她有何错,你竟这般折辱她!」
「老爷,白氏过门后竟一直不来请安,这般行径在老爷眼中也是无过失吗?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也只是略施小惩,不然何以治家?」
此时白氏一声娇滴滴的「老爷」,林轩顿时就精虫上脑,摆出当家老爷的架势在众人面前羞辱我。
「王氏,你不过是商户出身,而静娘祖上却是官宦人家。若不是静娘家道中落,想来她的身份应当比你尊贵,你有何脸面如此折辱静娘?我就是把静娘扶为平妻,外人也不能说道什么!」
这一切正合我意。
我早就买通了几位御史,正愁怎么弹劾林轩。
这不,现成的借口——宠妾灭妻,完全够他喝一壶了。
当今天子昔年吃尽了宠妃的苦头,最恨大臣宠妾灭妻。
可笑林轩为官这些年,竟不把天子好恶放在心上。
第二天,林轩就在朝堂上被天子训斥,丢了好大的脸。
林轩也干脆称病躲在家,没几天御史便弹劾他玩忽职守,又被降为六品官。
这花了钱的,果真是不一样。
(3)
白姨娘得了管家权,首当其冲就要克扣我的份例。
「夫人,暑中炎热难耐,但冰块确实不易得,近来这冰怕是供不上了,夫人且忍一忍。」
的确,每年府中开销都不小,除过基本支出,林轩还时不时要银钱吟咏风月,林瑶也要银钱买头面服饰。
如今,这些银钱都该断了,林轩就自己想办法养家吧。
正好,他不是总觉得我用金钱折辱了他,玷污了他文人的傲骨吗?
我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转头对丫鬟吩咐,「既如此,那老爷与小姐的那份就不必送了,全部充入我的份例。」
白姨娘脸色变得不自然,「夫人,这恐怕不妥。」
丫鬟开口呛她,「夫人动用自己的私库,与外人有何干系。若是白姨娘不服,那就从公中拨钱买下这批冰,不然就请回吧!」
白姨娘悻悻走了,听说回去后又开始了一系列骚操作。
明面上白姨娘管家,大家都对她十分信服。
可她手里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更别说她还把下人的月俸一降再降,下人们心里肯定都有嘀咕。
林府的饭菜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最次等的碧梗米也买不起了,使得宴请同僚的林轩颜面彻底扫地。
终于,林轩忍不了,进门就摆张个臭脸,梗着脖子说,「王氏,你也该闹够了!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现在你继续管家,往后别再出乱子了!」
呵,这是没钱才想起我了吧!
我搬出大夫的说辞推脱,「大夫说我不宜过度操劳,管家之事恐怕还是得劳烦白姨娘了……」
「既然病了,那你就先把你的私库交给静娘保管,别再操劳了。」
啧啧,林轩这就撕下脸皮了,此时就不在意体面,不在意骨气了?
私库交给白姨娘也无妨,反正也没几个银钱。
林轩自以为有了倚仗,又摆出地主老爷的架子对我说三道四。
放下碗就骂娘,真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