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天黑了很，下起了小雨，我开车径直到检票口检票进入景区，到灵官殿停车场停好车，简单收拾一下，背好包，打把伞，找到徒步线路入口，开始爬山。全程徒步到金顶大概22、23公里的样子，一般人要走五六个小时。刚启动，不能急于发力，始终保持不快不慢的匀速前行。雨时大时小，徒步的人一直都有，一节节散落在路上。
夜爬多半是学生结伴，三五一群，像我这样孤身一人的不多。与几个大学生一同进的入口，他们起初很有劲，说说笑笑，大步流星的走在我前面，一会儿拉了我有一里地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倒是给寒凉的雨夜一些生气。几公里以后我赶上了他们，应该不叫赶，而是他们降了速度，走慢了，耷拉个脑袋，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走停停起来。看我都赶上来了，他们不知从哪里又来了劲头，一路狂飙，不见了踪影，可这回二三公里后，我们又见面时，从他们身旁慢慢走过时，他们不再超我，只是默默的尾随，时近时远。
全程的路基本是一半一半的，前一半是盘山水泥路，后一半台阶登山路。雨水合着雾气时浓时淡，一会儿黑漆漆，一会儿灰濛濛，昏黄的路灯把近前照的更加昏暗迷茫。我听着自己的呼吸与心跳格外清晰，刚开始还有点喘，渐渐进入状态就只有累的感觉，步子迈起来累了，心情是放松的，全没放慢，还是原有的节奏。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我始终坚信这一句话。
雨疏一会儿，山风就吹着近旁的雾聚合离散，飘来荡去。雨又紧一会儿，雨滴就哗哗的打在树叶上和我的雨伞上，让人知道还在行进中。徒步转山上行，举目远望，什么也看不见，唯见栾川县城的灯火时有时无，时明时灭，缥缈而遥远，如大海里的孤岛，起起伏伏。哪里不是灯火燃起的地方就是游子们的家。
夜爬的好处就是基本看不见什么风景，尤其是深更半夜的雨天，唯有认认真真的走路，然后是自己与自己对话，目标明确，目光坚定。一路上无暇顾及哪里是索道，哪里是南天门的，四个小时爬到老君山金顶道观群，没看到金顶亮灯，每晚可能亮灯半小时，说是刚结束。这个我不介意，老子说有就是无，无就是有，无中生有，有中生无，莫不如此。何况老君在此修行得道，哪里会有这灯光秀？深山老林，恐怕连人也没几个，唯有野兽出没吧。
此时天黑地漆漆的，游人们各自微弱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可见灰白的雾水游动，每个人都是湿漉漉的。风出奇的大，呼啦啦的打着哨，建筑的犄角旮旯里都是人，为了避风避雨，也是避寒，好多人穿上了棉衣，我也加了一件外套，真的冷。
山顶无处可藏，什么老君庙、亮宝台、玉皇顶、五母金殿、道德府、钟鼓楼，什么也认不清，都是大门紧闭，外边回廊满是人。有人在庙宇之间的商店租了棉大衣御寒，而小吃店坐满了人，付费取暖。大部分的人都在建筑的角角落落，或坐或蹲或站立，有的小伙姑娘们抱团取暖，围拢依靠在一起，还打着得瑟。
人生便是这样，你要为你的选择埋单，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与后果。最艰难的时候过去，也可能会给你留下一生难有的美好记忆，比如友情、爱情与亲情。
越临近日出时刻越冷，我也四处躲藏，应该是在道德府的回廊里吧，找到一处安身，风小一点，雨淋不到，靠墙蹲在地上，大家一个挨一个，或蹲或坐，是黑压压一片，站起来不小心就会踩到人。天呀，居然在角落里还躺了一个，呼呼大睡，盖个被子，看来是有备而来，准备真充分。就这样硬抗着到天亮。
天亮了，虽然不再下雨，也没看见日出，幸有不一样的云海，或厚或薄的浮动,有那么一会儿，东边还出现了短暂红霞，虽然那么一点，以为朝阳会现，可又隐没了。有没有看到日出，其实每天的太阳都在升起与落下，所以有与无是玄之又玄的道理。你也可以理解为，太阳一直没动，什么升起落下也是扯淡，而是地球在动。你还可以这样想，其实地球和太阳都没动，而是宇宙在动，也可能光影在动，便有了你眼里的无与有。该有的有，该无的无，都在那里，无论你知不知道。
为了看景，我把金顶道观区的各个小山头都转一遍。来到玉皇顶，一个十几岁的残障孩子与他父亲也在。阁楼门上着锁，里边应是玉皇大帝吧。小孩按父亲要求，在门外，虔诚的跪倒叩拜，不知道多少下。天亮了这么久，都是云雾，一直没见太阳，此时太阳悄悄地出来了，全无霞光，是银白色圆圆的脸，只是一露一闪就又不见了，这是我今早第一次看到的日出。小男孩与父亲也看到了，他们发自心底的笑溢上嘴角，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很真切，很祥和。下玉皇顶时，他们走在我前方，走起路来似乎轻松自在了很多。
传说祖师殿是道源，是老子入道的地方，愚公移山的王屋山是老子修道的地方，紫气东来的函谷关是老子得道之地，洋洋洒洒五千言写就不朽名篇《道德经》，而终南山楼观台是老子授道的地方，哪一处不是名山秀水？足见中华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
下山是轻快的，就是脚有点疼，因为身体前倾，重力都在脚前端，脚趾与鞋子摩擦冲撞，难免。专门环山头一大圈，走了十里画廊，景色出奇的好。可见变换的云海，嶙峋的危涯，峻拔的山峰，奇秀的山影，最好看当属俯瞰山下的栾川县城，井然有序，生机勃勃。白天徒步上山的人没晚上多，看我下山，遇到的几个都是问距山顶还有多远，我就笑着说，快了，不远，给他们打气鼓劲。其实真的不远，远只是个挂碍，只要走起来，哪里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