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每次征兵时,在同一个公社(乡镇)总会有几位老乡一道踏进军营。虽是老乡,但入伍前大家都素不相识,是一身草绿色军装,让我们走到一起,从相识到相知,有的甚至相处得像同胞兄弟那样,亲密无间,温暖如春。
我在军营的六年中,就有两位这样亲密的战友。
战友杨丙田,与我家住一山之隔的小山村,属于另一个公社。他胖乎乎的,性格开朗,为人憨厚,喜欢开玩笑,但是没有多少文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也许是他没文化的原因吧,新兵连集训过后,他被分到了基层连队喂猪,他也并没有任何怨言。
到了部队不久,老家给他介绍了一位女孩,每次她写来的信,杨丙田都要找我念给他听,然后根据他的口授,我再帮他写回信,信写好后念给他听时,他都很满意,高兴得他嘴巴都合不拢,你还别说,他和那位初中生女孩,最终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说来也巧,那一年他营奉命去几百公里远的苏北淮阴农场,从事军垦任务后不久,我也根据团首长的安排,前往苏北淮阴农场体验生活,专职从事新闻和文学创作。
我去了之后,杨丙田几乎每天一有空就去找我玩,每次去,都会给我带上一些他在饲养室偷偷地亲自炒熟的花生和葵花籽,还有烤熟的红芋,让我一饱口福。自然也少不了把未婚妻的来信拿来让我看,他仍像在安徽蚌埠南营房时那样,请我帮助捉刀回信。
我退伍回到地方后,曾经专门去杨丙田家拜访过,他在专门为我张罗的家宴上,我对他妻子说,丙田给你的恋爱信都是我写的呢,她嘿嘿一笑说,知道,这事还能瞒着我吗?
说着,她哈哈地笑了起来,并邀丈夫杨丙田一起,两人站起来端着滿满一杯酒,举到我面前,说:“来,俺俩敬你这位当年幕后牵线搭桥的红娘!”
杨丙田退伍后不久,便去了附近的一座国营煤矿,成为了一名正式工人。
他所在的这个矿,是我们矿务局的下属单位,我作为局机关的工作人员,经常去他那个矿开会、调研,每次去,我都要到采煤队去找他,只要他不在井下上班,他就形影不离地陪我在矿里走走转转,直到把我送上返程的车内,他才恋恋不舍地与我分手。
至今,我们还保持着友好的交往和联系。
另一个战友叫彭宝华,白白净净,中等个子,和杨丙田一样,也是一说话就笑眯眯的样子。他老家与我同一个公社,两个村庄相隔不足十华里路,我俩从换上新军装那天就一见如故,无话不谈。
他被分到了团里的直属连一一指挥连,一开始当一名十五瓦的电台报务员,后来因为他聪明伶俐,被选配到炊事班担任了上士给养员,把连队的伙食调剂得人人夸赞,个个满意。
别看上士给养员只是个班长级别的岗位,但他却像干部那样,工作时,独享一间房子,房间里有一张宽大的木桌,配有枣红色的一把靠椅和身后竖起来的褐红色木柜,柜内有几层木板,上面杂七杂八地摆放了一些有用无用的各种物件。
给养员拥有一定的实权,他买来的各种食材,生的熟的,一一转交当班的炊事员验收后,还可以从中随意把一些可口的熟食,拿回他的办公室独享美味。
只要他办公室哪天有了卤肉、烧鸡、咸鸭蛋、肉包子和水饺等稀有食品,总是不忘托人给我捎话让我去一趟,我每次去,他都会从抽屉里或者柜子里,取出已经包裹整齐,香味喷鼻的熟食品送给我,
他给我的时候,看他那眼神,示意让我不要久留,生怕别人看见了显得尴尬,影响不好。那时,在计划经济条件下,部队的生活也很拮据,并不是每天都能吃上鱼肉美味的,所以很感激他对我的知己和厚爱。
由于他天天去市里买菜购物,也结识了几个当地的朋友,有的朋友隔三差五地也请他在家里或者饭店吃顿饭。
每次有人请他吃饭,他都要把我也喊到一道去,时间长了,他的朋友也成了我的朋友,有的至今还联系着,甚至他们的后代对我也都很亲切,汪叔长汪叔短的喊着,出差来宿州时,一定带上礼品到家瞧看我。
与彭宝华这种兄弟般的情谊,即使他退伍回到了农村种地,我退伍后在城里工作,却一直像走亲戚似地来往着。
前年他因病去世,我专门在妻儿的陪伴下,乘坐开往家乡的公共汽车,向他深情地告别,在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山村小道上送他一程。
芸芸众生的大千世界上,能与谁相见相识相处,那真是弥足珍贵且千载难逢的缘分。
古人说得好,人生遇二、三个知己,足矣。
当兵那六年,能够有杨丙田和彭宝华成为战友和知心好友,是我今生最大的收获之一。